“來來,土根賢侄,請坐請坐,聽說你前幾天去了一趟省城,回來那氣勢派頭就大不一樣哎,找了個老丈人是新軍標統大人,可不得了囉。”
關於陳天華這次上省城杭州,搭上李家三小姐之事,一下子傳遍整個雙棲鎮,變成家喻戶曉的人物。
範成貴可是半信半疑。
想想人家一個新軍標統,雖然官銜不算高,但千餘條人槍,軍權在握,就是從二品的浙江巡撫大人,也得禮讓三分。
都知道,新軍裝備可都是洋槍洋炮,戰鬥力強悍,可比那老拾子的巡防營威風多了。
就這樣一個炙手可熱的新貴,怎麼就瞧上了一個鄉下男孩做女婿?
寒門庶子,也能高攀上標統大人的閨女?
這太有點天方夜譚了吧。
就憑這些,足以讓範成貴有點不太信。
“哎喲保長大人取笑在下了,那李家三小姐是晚輩在紹興鏡明學堂相識,是玉芳姐的師妹,這次晚生到省城辦事,遇上一些麻煩事,是託李家三小姐幫的忙,至於女婿之事純屬妄議,子虛烏有並不實際。”
陳天華並不想把此事渲染太過,第一標在紹興駐有一個隊部在此,這種事傳播很快,萬一要是傳到杭州李府,說不定會引起李家人的反感。
認爲陳天華是拿着雞毛當令箭。
這事目前只能算是內定,李府都還未公開,也多少要搞個儀式纔算數吧。
“我說嘛,那有這麼輕率,這麼快的事呵,一下子成了李家的乘龍快婿,也得在咱鎮上辦個定婚酒席,風光他個三天三夜纔算數,這瞎傳!”
經陳天華自己親口證實,範成貴似乎也是恍然大悟,認定這是子虛烏有的瞎傳。
“哦這李家三小姐,還是我家玉芳的師妹啊,我怎麼就沒聽說過呢,哈哈,也許到時就讓玉芳做個媒去吧。”
劉文傑說這個話,實際來圓個場,就是說土根攀上李家三小姐,並不是不可能,有個劉玉芳擺在那裡的嘛。
“哎喲,這事晚輩倒是沒怎麼去想,以我看吶,這點小事今天咱就先不談它了吧,着重議一議窯場股份的事。”陳天華連忙來個自我否定,眼下是談股份要緊。
他一進客廳,覺得範成貴迎面就是冷嘲熱諷,顯然對劉文傑給他透露的石灰窯場股份配置,有意見。
“土根說得有理,我說成貴兄,咱們正事還沒談,淨扯些沒用的幹啥?快談窯場合作的事吧。”
劉文傑見氣氛不是特別融洽,又開始打起了圓場。
“噢嗯嗯,咱們先閒聊幾句,熱咯熱咯感情嘛,土根到我家來,上次是來還他爹的賬,結果沒碰上,這還是第一次在府裡碰見,聊聊家常…哈哈…”
範成貴雖說是準備言歸正傳,但臨了還不望挖出舊年老帳,來羞辱陳天華一番。
意思就是說,你也別太狂,半年前我範某人還是你家的債主呢。
緊接着,範成貴裝腔作勢地清一清嗓子,說道:
“言歸正傳哦土根,里長劉文傑先生昨天將你的大概意思轉達了,說到你的技術要折算成股本金三千塊,我很有意見,這太高了。”
“你的那套洋玩兒,就別在咱鄉下小作坊裡搞了,咱這裡合夥幹,都是實打實的拿錢出來比着,不玩虛的。”
“當然囉,搞窯場也得懂技術,外面專家要去高薪請,這何況又出於自己手上,更加可靠嘛,鑑於前期你的貢獻,我和劉先生有目共睹,這技術股折咱們就破個先例,折成一千銀洋,如何?”
範成貴斜靠在椅子背上,從茶几上拿起菸斗,劃擦火柴點燃後,銜在嘴裡吸吮起來。
嫋嫋繞繞地吐出幾個菸圈,再偷偷斜睨陳天華一眼,觀其表情,故作深沉姿態。
關於技術入股,實際陳天華故意多報了些,討價還價實屬正常,況且在當前環境裡,股份制合作並沒有像後世那樣的完善,而自己的所謂技術,並沒有任何專利進行保護。
時下清政府,也學習西洋設有專利這個衙門職能,但在國內申報專利,還是鳳毛麟角,少至又少。
專利,目前是國外洋人們限制民族工業發展的一種武器,動不動就告你侵犯了他的專利,不允許你再搞了。
現在的清政府,那自然是聽洋人的。
目前石灰煅燒技術的溫度,以及催化劑使用比例等,可以作爲秘方來進行自我保護。
申報就沒必要,弄得不好還會被泄漏出去。
陳天華瞧了劉文傑一眼,見他默不作聲,明顯是支持範成貴的。
三千塊銀洋的技術股,他哪能沒意見?
爹親孃親,不如錢親。
只是他昨天自己不便說,就讓今天範成貴從口中出來,然後他來調解圓場,實際就是喝紅臉和白臉的角色配合。
薑還是老的辣,這種戲碼範成貴和劉文傑配合起來,那肯定是天衣無縫。
“好吧,技術入股之事,就依保長大人的意見辦,折價一千塊銀洋吧。”陳天華作出了讓步。
這種情形下,不讓也得讓。
“好好…賢侄還是有度量,這個問題解決很關鍵。”劉文傑忍不住讚賞。
作爲他的角色,雙方中有一方退讓,這是最理想狀態,倘若互不相讓,他的工作量就要大得多,要多動腦筋、多費口舌。
作爲和事佬,劉文傑在今後長期合作中,實際是很重要很關鍵,對於這點,陳天華自然是心知肚明。
任何事情,萬事開頭難,想要取得最終成功,開始作出點犧牲和謙讓,這是必須的。
“還有,就是總股本金問題,目前貨幣資本只有一萬二千塊,少了些,我的意思,乾脆增到二萬塊。”
範成貴又拋出一個新問題,開始誇誇其談起來,“搞窯場,要建幾個高爐,現在的爐子太小,煅燒成本高。還要建廠房,碼頭,道路,倉庫,運輸船隻,這一折騰就沒了。”
“辦公樓房,員工宿舍,倉庫,週轉資金等等,那都得有,不能讓大家在四面透風的蓬裡做事吧。要說搞經營,我搞了幾十年哪裡沒有經驗?”
“多增加股本金八千塊,這樣像模像樣的幹。錢嘛,我和劉文傑可以多出點,不行的話我還有幾個老闆,只要我一開口,他們都會來投的,怎樣?”
他口中隻字不提陳宗玉的名字,只提及他的幾個朋友,估計像謝橋的費家之類的,都是跟他一樣,撈偏門的。
這些人手中有錢,就是名聲不太好,他們當然想參與到一些正當生意中來,藉機洗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