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來不久,黃夢樑匆匆從客艙出來,往大廳走去,他要與威格姆商量一件緊急的事情。
下午,除了黃晨與熙熙,船上這幫小孩子俱被虎鯊食人的一幕嚇呆了,全都跑到竹娟住的客艙不敢出來。程竹娟安慰,黃夢樑鼓勵,好不容易纔平復孩子們的恐懼心理,可他自己卻突然又感到了早先那種不祥之兆。
開始時,黃夢樑還以爲是因海上起風暴的原故,轉而一想,不太對勁。不祥的預感最初是在他午睡時把自己鬧醒的。後來,大海上掀起一排滔天巨浪,他也沒有這樣的感覺——可眼下,這種不祥的預感又冒了出來。
現在,可是在平靜的“港灣”裡呀!難不成那虎鯊能跳上船來吃人?就算它能跳上船來,也不至於令自己心生如此驚悸嘛。黃夢樑本想再等等看,心裡的這種惶恐不安會不會過去,誰知過一陣,不安情緒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愈加強烈。
“不行!必須馬上離開這兒,這兒肯定會有巨大的危險發生!”黃夢樑腦子裡一下閃出這個可怕的念頭,急忙跑去找威格姆。他對威格姆說了自己的擔心,威格姆卻犯難了。
“黃兄弟,現在‘港灣’外邊風浪還是那麼大,船開出去恐怕有危險——我看,是不是再等等,等風浪減小了點再走。”
這陣,黃夢樑心中的不祥徵兆池滿水溢,已經到了令自己快要狂躁的地步。他猝然反應過來,危險就在頃刻之間。看見威格姆仍然猶猶豫豫,推三阻四,不禁動怒,就很不耐煩地說:“威格姆,叫你開船就馬上開,別跟我磨蹭!”
威格姆很是吃驚,這位一向憨厚仗義的黃兄弟,怎麼突然變臉。按說,黃夢樑也有權利說這樣的說話,因爲,黃夢樑的出資事實上已經可以買下這艘遊輪了,他才應該是太子號真正的主人。
但威格姆實在是懼怕“港灣”外邊的風浪,就找藉口推辭,指住那幫喝酒壓驚的船員,小心翼翼地解釋:“黃兄弟,你看他們這種狀態,哪裡還能開船呀!”
黃夢樑聽了,索性不答理威格姆,徑直走到一位船員面前,此人是大副兼輪機長,美國人,綽號約翰牛,衝他命令道:“別喝酒了,帶上你的人去機艙,馬上開動遊輪!”
約翰牛黃昏時差點被虎鯊咬斷大腿,這會還沒從恐懼中完全恢復過來。他瞅瞅窗外呼嘯的風浪,畏畏縮縮不動窩。仍然端住酒杯,喝那麻醉人神經的高度數威士忌。這約翰牛自認,我被你們高薪請來,就是太子號遊輪上的天然首領,十多位水手全聽他的分派,雖然你黃夢樑是半個老闆,那也不能瞎指揮。
約翰牛還有一點自負的本錢,他體壯如牛——約翰牛綽號也是因此而來,且在美國的賭博拳場上混跡多年,不說是打遍拳臺無敵手,那也是輸少贏多。自然,在這個顯得有些呆頭土腦的黃夢樑面前,難免流露出一點傲慢。
見這約翰牛不動身,黃夢樑真急了,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拎小雞似的提起來,隨手一擲,丟出幾丈遠。衆人一下子全愣住,輪機長生得五大三粗,體重不少於兩百斤,竟被這其貌不揚的年輕人輕易提起,如拋皮球一般輕巧。
更令人吃驚的是,輪機長不但體魄壯健,他還是拳壇上的一名重量級冠軍,當初威格姆選他來做這輪機長,領導這幫號稱潑皮膽大的水手,就是衝他一身搏擊的本事。可他在黃夢樑面前卻如此不堪一擊。顯然,這看似普通的黃夢樑,並非單單是手臂力量驚人,更是一位衆人皆看走眼的絕頂高手。
“約翰牛,我再說一遍,馬上帶着你的人,在三分鐘之內將船全速啓動,遲了一秒,我就將你扔進海里喂鯊魚!”
約翰牛被摔懵了,他從地上爬起來,困惑地盯住黃夢樑,半晌,竟乖乖地去了輪機艙。他心裡明白,這人能將自己輕易擊敗絕非偶然,自己無數次在拳臺上與人搏擊,贏多輸少,可每次都是爭鬥得鼻青臉腫,甚至骨斷筋骨裂,才定出勝負——眼前這人的本事,不知高出他多少倍。
這黃夢樑簡直是瘋了,威格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他非常清楚,黃夢樑可不是嘴上誇海口的人,他動起怒來,連那巨型章魚都敢與它搏殺——連忙也催約翰牛的手下快去拔錨啓航,他不去,恐怕這個狂躁的傢伙真會幹出傻事來。他的神力,誰擋得住。
太子號很快就啓動了,而且一啓動就是全速。黃夢樑親自操舵,將船對着狂風惡浪一頭撞進去,濺起的浪花都撲打在駕駛室的玻璃窗上。身邊的威格姆,不明白他的瘋狂舉動,目瞪口呆在瞅着這位一反常態的傢伙。
“黃兄弟,你今天究竟怎麼了?”威格姆心裡也很生氣,但強壓下不滿,責問黃夢樑,“海上這樣大的風浪,貿然航行是要出事的——你不怕死,可船上還有你的妻子兒子,還有十多個小孩子呀!”
黃夢樑眼睛盯住前方,把穩舵盤,繼續駕船往前疾駛。他頭也不回,口中答道:“威格姆,我實話告訴你,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我感覺到肯定馬上就會出大事——現在,我們仍然處於危險中……”
聽黃夢樑如此解釋,威格姆哭笑不得,這傢伙真的是發瘋了,哪有憑感覺就斷定會出大事——就算出大事,那也沒有將遊輪冒險駛入狂風惡浪的事大呀!
“黃兄弟,你不能這樣任性,一船人的性命豈能——”威格姆實在不可理喻黃夢樑的瘋狂行爲,爲了太子號和一船人的性命安全,他真的要與黃夢樑翻臉了。就在他準備制止這瘋狂行爲,張口欲說時,倏地,他閉嘴了。
此時,就在太子號的身後,就在剛剛停泊的“港灣”,忽然通明劇亮,恍若白晝一般。緊接着,一道巨雷聲響,震盪夜空,竟將海濤蓋壓。威格姆回頭一望——他呆傻了!
那座小島彷彿變成一支巨大無比的煙火彈,一股橘紅的岩漿沖天而起,躥上幾百米的高空,將天際都染紅了半邊。跟着,無數的熾熱“流星”,從天而降,濺落海面,騰昇出一團團滾燙的汽霧。景況蔚爲壯觀。
遺憾的是,這壯觀的景象卻兇險無比,是要致人以死地的!看見這樣的情形,任何人都明白,如果太子號此刻還呆在那“港灣”,定然已堆埋在幾千度的岩漿中,哪怕它是鋼鐵亦也化爲灰燼。鋼鐵如此,遑論血肉之軀的人類!
威格姆倒抽一口冷氣,心臟不禁“怦怦”狂跳,暗呼一聲“好險呀!”
萬幸的是,太子號已經駛出幾裡遠的距離。即或如此,依然有少許岩漿掉落在甲板上,將鐵甲板烙融出一個個塌坑。
瞧着充耳不聞繼續駕船航行的黃夢樑,威格姆對他的認識愈加糊塗——此人勇敢無比,這確定無疑,但他還能預知危險的到來,這就超出常人所能理解的範疇。
倏地,威格姆憶起黃夢樑的兒子,能夠與虎鯊嬉戲不被傷害,兩件事聯想起來,他腦子裡一下騰昇出一團疑雲,那疑雲尤如此行要去尋找的神秘白霧,越來越濃稠——
此人是神?是仙?是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