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夢樑同秦氏和孫姓女子一塊,吃肉喝湯,大解嘴饞。倏地聽山坳外傳來幾下槍聲,心裡即刻產生出一種詫異之感。這大冬天的,會有誰在一片冰雪世界裡放槍?他也剛好吃飽了,就起身往外走去,想去瞧瞧發生了何事。
有黃夢樑壯膽,那秦氏孫女子亦跟着出去看究竟。
出了石壁縫隙,來到山坳豁口,在那白雪覆蓋的草原上,幾騎膘馬在雪地馳騁。此時離山坳豁口還不太遠,而且積雪裡縱馬速度並不太快,黃夢樑瞧得清楚,馬背上是土司的寶貝女兒色朵,左右卻是她兩位貼身的丫環。
看來是色朵她們在草原上打獵。這個任性刁蠻的色朵,一定是呆在莊園寂寞了,同她的丫環出來放馬打獵,舒暢心情。她揮着杆步槍,口中“喔喔”發喊,追攆着幾隻雪兔。身邊緊跟的除了兩位丫環,還有一羣兇狠的藏獒。
藏獒兇狠賽過猛虎,可體型較大,故在雪地上奔跑就顯得有些遲緩。其中一隻藏獒遠遠落在後邊,卻仍在奮力追趕。黃夢樑與秦氏他們出來看究竟,只顧得朝前邊望馬騎,忽略了落後的這隻藏獒。當他們發現這隻藏獒時,這畜牲已經撲到了身邊。
秦氏與孫姓女子駭得面無人色,她們深知,被藏獒撲咬幾乎沒有生還的餘地。幸好,有黃夢樑接在前邊,這年輕人身上有柄短劍,以他的勇敢大約還能對付一隻藏獒。
可這年輕人不知是嚇傻了,還是根本就沒注意到一隻藏獒在惡狠狠撲來。他望着遠去的色朵,好像在想着什麼。其實,黃夢樑是在猶豫要不要叫住色朵,他知道色朵的母親十分思念女兒,但土司卻又下令不準母女見面,所以他想叫又罷。
色朵幾人騎馬飛奔,等黃夢樑猶豫片刻時,已經絕塵而去。黃夢樑搖搖腦袋,悻悻收回目光——這會,那隻藏獒已然衝近他的身邊。
藏獒起初還氣勢洶洶,衝近黃夢樑一瞅——嘿!認識。這人不就是一個月前關在石圈的那位嗎。當時大家都餓極了,圍住他欲把他當早餐。可湊近一嗅,這人不是食物,這人分明是它們的可怕剋星。
衆犬哪還敢動黃夢樑,不被黃夢樑吃就是萬幸了。於是,這羣兇猛賽過虎狼的藏獒就變成乖乖貓咪,圍擠一堆替黃夢樑擋風禦寒。
現在,這隻落在後邊的藏獒認出黃夢樑,立刻伏臥雪地,搖頭擺尾向獻媚,哪還有半點兇殘鬥狠的影子。秦氏與孫姓女子見了,初是驚訝,繼而自以爲是的認爲,眼前這年輕人定是土司莊園的人,說不定還是土司的兒子。不然,這藏獒何以對他俯首帖耳。
黃夢樑撫摸幾下藏獒脊鬃,又拍拍它腦袋,說:“還不快去追你的主人,等會色朵發現你不在了,她又要發脾氣的——去吧!”
那藏獒真通人性,聽了黃夢樑吩咐,就從雪地上起身,揚起四腿朝遠處的馬匹跑去。
“秦媽,孫姐,我也該回去了——你們放心,過不多久你們的男人會回來的。”待藏獒走遠,黃夢樑又向二女人告辭,就踏着積雪,在茫茫白色原野踽踽獨行。
回到家別院,已是下午時分。美麗善良的袁秋寒還在後院倚門守望,這缺心眼的傢伙出門時也不打個招呼,害得她以爲出了啥意外,好擔心了一陣。
黃夢樑在別院同袁秋寒待了個多月的時間,彼此皆有了感情。那袁秋寒把黃夢樑當兒子,黃夢樑卻把袁秋寒當母親。就是兒子總沒母親心細,常把母親的關愛忽略——這是天下男子一大通病。不過,黃夢樑再沒心沒肺,看見袁秋寒倚門張望,心裡深處還是被一種柔軟而強大的力量所觸動。
“袁娘娘(四川話,阿姨的意思),我回來了。出門時沒給你說,對不起喲!”黃夢樑有點不好意思。
袁秋寒沒有半點責備,臉上帶笑,關切問道:“夢樑,肚子餓了吧,屋裡還給你留着飯,快去吃。”
袁秋寒越是關心,黃夢樑越是忸怩。跟着袁秋寒進屋,纔對她說,他已經吃過飯了。接着,就把今天的事源源本本講給袁秋寒聽。知道這傢伙嘴饞,想吃肉,袁秋寒理解。但想到這兒的人將他當菩薩,不覺心裡也是好笑,他們哪知道,這個“菩薩”卻是個爲了吃肉不惜在大雪天裡奔走好幾裡地的嘴饞傢伙。
黃夢樑雖然說了今天的事,但關於色朵的事他卻沒說。這傢伙還是粗中有細,曉得說了色朵的事會惹袁秋寒傷心,會愈加思念她的女兒。黃夢樑心裡琢磨,我得想個啥辦法讓她們母女相認……
當天無事。
過了幾日,雪停天晴,一輪紅日升起在雪山之巔。
黃夢樑早晨起來,幫袁秋寒掃去後院的積雪,閒着無事,就對在縫補衣衫的袁秋寒說,他去前院瞧瞧,來到別院好長的日子,還沒認真看看前院是個啥樣。
前院的佈局規模跟一般寺廟相仿,進山門正對就是大雄寶殿。今日雪晴,天空明朗,一縷陽光投進大雄寶殿,一改裡面多日陰暗的情形。黃夢樑心情甚好,就踱進大雄寶殿瀏覽。進去一瞅,佛祖菩薩的金身一個沒看見,只留下空空的臺座。原來,這別院是明昭寺的前身,新廟建好後,佛陀連同各尊菩薩以及諸天羅漢,皆被請進新廟。
少了諸佛塑像,這大雄寶殿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了。沒有香燭煙火,沒有和尚誦經唸佛,不見流蘇飄逸,不聞鼓響磬鳴,這兒簡直就成了一座廢棄的倉庫。
黃夢樑瞧得無趣,繞過佛祖遺留下的蓮臺寶座,從大雄寶殿後門走了出去。
大雄寶殿後門左邊是羅漢堂,羅漢堂內也是空蕩如野。但正對面的地藏王菩薩後殿,屋檐下,有一排轉經筒尚在。黃夢樑瞅見,就從旁邊的羅漢堂走廊踅了過去。
大雄寶殿與地藏王菩薩後殿之間,是個天井,地上積雪盈溢三尺。黃夢樑經過時,驚動天井積雪上兩隻扒雪吃草的雪兔。雪兔渾身潔白,兩隻眼睛跟寶石一樣滴紅,煞是可愛。它們見有人到此,在雪地上跑得飛快,一跳一躥,一溜煙就從木牆上一個窟窿,鑽進地藏王菩薩的後殿。
黃夢樑瞧雪兔飛跑,也是樂呵。一時童性大發,轉經筒也不看了,忍不住跟着追趕過去。地藏王菩薩的後殿大門緊閉,黃夢樑從窗縫往裡瞅,裡面黑咕隆咚,瞧不真切,但影影綽綽好像還有菩薩塑像。
怪哉,別院所有的殿堂皆無菩薩金身,這兒怎麼還有塑像?莫非這後殿要特殊一些。黃夢樑感到奇怪,琢磨着想把大門弄開,進去瞧瞧。
黃夢樑還真猜對了,這後殿的確有點兒特殊。十多年前,明昭寺搬遷時,方丈就特意吩咐不得動地藏王菩薩殿內分毫,只是把大門封死就行了。
方丈主持的法喻並非空穴來風,是有歷史淵源的。歷代方丈主持圓寂前,對繼任留有遺言,說如果有朝一日寺廟有何變故,所有地方皆可搬動,唯獨地藏王菩薩後殿不可動搖絲毫,違者必墮地獄。至於是因爲什麼,卻沒有下文,繼任者只管執行就是。
諸位切不可輕慢逝者遺言,須知,地藏王菩薩乃是地獄之主,統管冥界的至尊。
黃夢樑一位外來者,自然毫不知情。他瞅一對雪兔鑽進後殿,又是見裡面立有菩薩,好奇之心大發,那就一定要想方設法進去看看。
弄開大門對黃夢樑不是難事,不就兩條木板交叉用釘子釘住。以他的力量,徒手就可以掰開木條。
只可惜黃夢樑哪裡知曉,他現在正無意識地在打開一扇通向地府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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