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誠一招制服飛盜狸貓太歲,將他扔麻袋似地摔到地上。這招擒拿手有個極兇猛的名兒“霸王缷盔”,據說是當年楚霸王創下的招式——接住對方的手腕,同時點壓腕半寸節處的列缺穴位,令其渾身無力,另一隻手抓住其他什麼部位,大力捉舉,任對方有再高明的武功,此時也如鷹爪子下的兔子。
樑上瓦動的時候,石誠就心知有異。似他在沙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上將,對戰者詭道之類兵法早玩得手巧嫺熟,雞鳴狗盜的迷香豈能麻翻百戰將軍。他用腰刀逼住飛盜狸貓太歲,準備手起刀落宰了這傢伙,忽聞他說出一件令人震驚的事來。
原來,飛盜狸貓太歲昨晚來這悅來客棧,無意偷聽到厙老闆的說話。那厙老闆知道石誠他們是太平軍,權衡輕重,決定向洛城縣府衙告密,派出他的得力小二連夜去了縣城。從路程上計算,飛盜狸貓太歲估計,最遲明天一早,官軍就會到來圍剿。
這飛盜心想,官軍一到,滿屋的金銀俱會落入官府之手。誰不知清庭官員□□貪婪,撈錢的本事,個個如狼似虎,就不曉得這筆巨財,會有多少裝進他們的腰包。故此,飛盜狸貓太歲纔有那一聲嘆惜,才決定在官軍到來之前撈一上把。
聽了飛盜狸貓太歲講出的機密要事,石誠臉上依然不動聲色,腦子內卻在飛速打轉。他約想想,作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決定,對飛盜狸貓太歲說道:“好!看在你給我提供消息的份上,我放你一條生路。你走吧,像你這樣不怕死的漢子,我也佩服,如果明日我還活着,一定請你喝酒。”
飛盜狸貓太歲本以爲今夜必死無疑,他早聞聽太平軍殺人如麻,嗜血成性,敢來盜偷他們的財物,簡直就是去捋老虎的鬍鬚。沒曾想這太平軍首領居然饒恕了自己,不禁大喜過望,抱拳對石誠一揖,說聲:“兄臺高義,必有後福,你的酒我一定來喝!”
義釋狸貓太歲後,石誠立即叫來副指揮石昌吉和一位千總,將洛城的清軍正在趕往達洛鎮的消息通告給他倆。石昌吉和千總自是吃驚,齊把眼光看着石誠,石誠是主將,得他拿主意。
石誠早已胸有成竹。他命令千總帶領一百人馬,連夜帶着騾馬木箱渡過金沙江,在對岸等候接應。自己和石昌吉率領餘下的兩百人斷後,再根據情況,看是否伏襲一下前來的清軍。不過,眼下還有一件事馬上要做,這悅來客棧的老闆竟然膽敢告密,實在是活膩了自己找死,休怪老子石誠心狠手辣!
聽說要先滅了這悅來客棧,石昌吉與千總也樂呵,跟清軍大戰前,讓刀子沾沾血腥,那可是件大吉大利的好事。二人出門。各自點上兵士,提刀拿槍,踢開客棧家屬夥計的房門,如狼似虎地撲進去,見人就砍,逢人便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悅來客棧二十多號大小人口,俱被宰殺罄盡。
可憐那厙老闆,精明一世,卻因一時判斷失誤,把自己的性命賠上不說,競還捎帶了一家老少連同客棧的無辜夥計。
當晚,千總就去了那金沙江渡口。也不知這位千總將軍用了什麼辦法,尋來兩艘木船,“說服”船老大摸黑運載騾馬木箱。百多號人,百多匹騾馬,加上百來只沉重木箱,一時半會還真渡不過江。好在有石誠率軍在後面斷後阻敵,渡江緩慢一點,亦能確保無虞。
這千總是位血性漢子,本想去沙場上拼殺一番,殺退清軍再渡江不遲。現在方知,主將石誠有先見之明,若依他之見,那就麻煩大了。事實上,冀王石達開在大渡河,就是犯了千總莽夫這樣的低級錯誤,才落得全軍覆滅,自己被俘,身受剮刑之禍。
再說那洛城縣令,得到密報後,立即緊急向成都府稟報。又聽說達洛鎮藏匿的太平匪軍人數不多,這縣令立功心切,尤其聽說殘匪還攜帶着百多箱貴重財物,更是垂涎三尺。滿人入關立朝,至道光皇帝始,清庭上下官員□□之極,無不想方設法上爬升官,更是不擇手段搜刮民財,見到銀子兩眼放光,如同俄狼見到羔羊一般。
洛城縣令叫曹仕傑,是清咸豐六年進士。其時,太平軍已在南京定都,取名天京,江南一帶許多地盤被太平軍佔領。第二年,八國聯軍又攻佔廣州,接着是天津,再接着是火燒圓明園……弄得咸豐帝焦頭爛額,逃到承德避難。國家年年兵禍連連,這就苦了新科進士曹仕傑。
曹仕傑花了不少銀兩,打通關節,才得了個二甲進士。本以爲很快就可以外放做官,收回本錢。哪知流年不利,老是候補無缺,無官可差,幾乎令他這個候補知縣窮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到了同治元年,好不容易外放做了一縣實缺知府,卻又是個窮山惡水地方,豈不叫人頓足捶胸。看來撒出的銀子是收不回來了。
忽一日,接到密報,說有一股太平軍的殘兵在達洛鎮,還帶着大量金銀財寶,這就讓曹仕傑動了貪念。立功是次要的,是表面的,趁機撈取銀倆那纔是題中要義。千里做官只爲財嘛。未等上峰派兵來剿,曹仕傑便集中縣衙捕快衙役百多號人,借來彝寨彝兵四百,還募集周邊鄉丁民勇近千之數,浩浩蕩蕩朝達洛鎮殺來。
這洛城縣令一介書生,哪知打仗的兇險,以爲憑着他千來號烏合之衆,剿滅兩三百殘匪,直是唾手可得,自然那大批銀倆也就輕易落進腰包。立功發財,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天亮的時候,曹仕傑率領千人之衆來到達洛鎮外。這兒是處山谷,地勢並不險峻,兩邊緩坡是茂密的樹林。一位充當探子的捕快來報,說殘匪正帶着大批木箱在渡金沙江,再去晚了,殘匪可能就要逃出洛城縣境。
那還了得,自己興師動衆,星夜趕到達洛鎮,太平軍殘匪跑了不說,還沒撈到一文半錢銀子,豈不令人喪氣。曹仕傑在馬背上揮鞭,遙指達洛鎮大聲說道:“弟兄們,立功受獎的時候到了!衝進達洛鎮,斬殺一名逆賊賞銀十兩,斬殺三名者官升一級……”
曹仕傑正發話鼓勵手下賣命衝鋒,卻聽兩邊樹林內傳出驚天動地的吶喊,緊跟着,從樹林裡殺出兩支驃悍人馬。這兩支人馬,個個如狼似虎,兇猛異常,刀術驚人,揮舞腰刀長矛殺敵,如砍瓜切菜,這一千多烏合之衆哪裡是對手。
一時,曹仕傑的千餘人馬被衝殺得人仰馬翻,鬼哭狼嚎,直恨爹媽少生了雙逃命的長腿。才一會功夫,山谷便佈滿屍體,血流成溪;未死的傷兵,躺倒地上掙扎,嘶聲慘叫呼喊,令人膽寒驚心。好在那四百彝兵還有點戰鬥力,勉強列成陣形,拼死擋住石誠的將士衝殺,不至於頃刻全線崩潰。
但戰事對曹仕傑顯然極其不妙,他看見一位三十來歲的壯漢,提着一柄烏青的腰刀,在人羣中左衝右突,刀起不是人頭落地就是削斷兵器,簡直如入無人之境。這般兇狠的陣勢,曹仕傑瞧得魂飛魄散,早沒有一點主意。
擒賊立功已是休想,撈取錢財更是無門。曹仕傑正欲想如何收場,卻見那漢子活賽凶神惡煞一般,轉眼衝殺到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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