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星辰想着這段話,擡頭仰望着“國立名揚大學”的招牌。
他愣了很久,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喜是悲。
“缺了一股心氣。”
花星辰隔了很久後才說,緊接着,他伸出手指,在空氣中用指頭寫下了幾個字後,大步流星的進了學校。
而花星辰的身後,那氣勁凝成的字跡,卻久久不散——“青出於藍,勝於藍。”
……
到了教室走廊邊,花星辰慢條斯理的走着。
一位穿着破破爛爛西服的男人走到花星辰身邊,他對花星辰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花老師。”
在大學裡,花星辰現在雖然風頭很勁,但頭一回見到這麼大的陣仗,見面還點頭哈腰的,他也不是什麼黑社會。
花星辰瞅着男人,狐疑道:“你是?”
“哦!我也是中醫老師,是中醫系鍼灸專業的老師,叫嚴格。”嚴格的名字聽上去就挺風趣的,他的大名,花星辰還真是聽過。
在閨蜜幫裡,花星辰也和王妍心談一談學校的事情。
名揚大學規模大,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這嚴格,就是名揚大學的奇葩鳥之一。
按照道理說,大學老師的工資,雖然不能和那些做生意的人比,但也比一般的白領工資要高的。
尤其是嚴格,當老師十來年了,現在是紮紮實實的副教授,工資每個月都有一萬五六。
在華夏,一萬五六的工資,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相當容易,只要不奢侈,基本上該享受的都能夠享受。
但嚴格他沒有這麼做。
先說穿衣打扮,他一塊衣服穿個四五年,剛剛入職時候買的西服,穿的像是一張揉了十幾遍的草紙,依然捨不得丟,縫縫補補又三年。
就說他現在,渾身滿是補丁,都捨不得扔掉。
再說吃飯。
一萬五六的工資,每天的工資將近五百塊。
五百塊什麼東西吃不着?可這嚴格,一天只吃兩頓飯。
準確的說——一天只吃一頓半。
早餐鹹菜、饅頭加上一杯白開水,算是半頓。
晚上就着學生食堂,吃一個八塊錢的套餐——一葷一素,算是一頓!
吃喝都捨不得,儼然苦行僧的做派,嚴格這個人在花星辰眼裡,十分有趣。
“嚴教授啊!”花星辰打了個招呼。
嚴格連忙擺手:“不,不!馬上就不是教授了。”
嚴格說自己馬上不是教授了,這一點,花星辰也知道。
這是嚴格除了“吃喝吝嗇”的第二個奇葩點。
華夏的學校,凡是混上了副教授的人物,一個個都變得不再那麼淳樸,熱衷於學術研究。
這裡說的學術研究,不是高級的研究,而是商業研究。
比如說物理系的教授,找幾個研究生,做商業項目,目的只有一個——賺錢!
一個項目數十萬乃至上百萬,完成後,分給研究生幾千塊錢,其餘的大頭,全部落入了教授的口袋。
到了年終的時候,教授又將這些項目當做自己的業績,彙報上去,又能評職稱。
華夏的學院都有硬性規定,規定教授每年必須有多少個學術研究,如果沒有,會被降級。
所以其餘的教授,都落了一個盆滿鉢滿,名利雙收。
嚴格處於這種學術風氣裡面,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愛買書,買很多很多的珍藏典籍,捨不得吃飯,捨不得穿衣的錢都落到這些書籍裡面。
除了愛買書,他還愛講課,發自骨子裡面的喜歡講,可奇了怪了,他滿腹經綸,照理說應該是講個滿堂彩。
但他出彩的課,幾乎沒有上出過,每次乾巴巴的話,說來說去,學生不耐煩不說,他自己都不耐煩了。
所以當他今天找花星辰,就是爲了求個講課的精髓,想知道爲啥這位老師一進學校就深受學生愛戴。
“別這麼說,嚴教授算是學院裡面很值得尊敬的人了。”花星辰敬佩又同情着嚴格。
敬佩是敬佩嚴格的認真,同情是同情嚴格的吃力不討好——悲壯卻又倔強——也許是華夏人數千年的寫照。
嚴格擺擺手:“照理說,我資歷比你小花老師老得多,但在教學方面,真是差你十萬八千里啊,我應該喊你教授纔對。”
花星辰聽這話有些心酸,乾笑一聲:“你找我有事?”
“有!大大的有。”嚴格直言不諱:“我想找小花老師談談講課的技巧。”
如果是一般的教授,是拉不下臉和一位剛進學校的小講師說這種事。
就算逼不得已一定要說,也會扭扭捏捏的說。
但講課不但是嚴格的愛好,也是嚴格的信仰,爲了愛好,可能豁不出去面子,但爲了信仰,那當真是什麼都顧不得了。
花星辰聽嚴格的話,醒了個神,心裡苦笑不得:生活就是這麼彆扭,一個人言語上不幽默,但做事情就偏偏幽默得不得了。
一位將近四十歲得副教授,竟然要讓一位小講師來教他講課,這也太幽默了。
“你真要我講?”花星辰時間也不多,開門見山的問。
“是。”嚴格不但肯定了,還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疊便箋紙和一隻中性筆,準備記錄下花星辰的言語。
花星辰伸手罩住了便箋紙:“嚴教授,你別記了,教課想讓學生聽進去,只能走心。”
“走心?”嚴格皺了皺眉頭。
“對啊!”花星辰點頭:“想要讓學生接受你,首先你要擺低自己的身份,彎下腰去,仔細傾聽他們的內心的想法。”
“這不是商業的迎合嗎?”嚴格很喜歡看書,知識面比較寬廣。
“是迎合!”花星辰點頭:“這年頭,迎合不丟人,賣東西的要迎合買東西的,才能不虧本,奢侈品的老闆要迎合穿戴奢侈品的那些土豪顧客們,才能保證牌子不倒,你如果不迎合你的學生,你的課就上得沒滋沒味的。”
嚴格說道“迎合”,有些較真了:“小花老師,我說句話哈,你瞧瞧是不是這個理!”
“你說!”
“你瞧哈!咱們算是文人吧?”嚴格問。
“踩着半個文人的邊,算是。”花星辰點頭。
“咱們文人,要有風骨,就算是做事情,一定要站着做,要是跪着把事情給做了,那豈不是丟人了嗎?”嚴格繼續說道。
花星辰右手搭在嚴格的肩膀上:“嚴教授,你跪一次,不代表以後站不起來,跪下把事情做了,是爲了以後都站着做事情!只要站起來了,就不丟人,跪下了,還站不起來,那才丟人呢!”
他時間實在是有限,說完這句話,花星辰徑自去了教室。
嚴格站在花星辰的身後,仔細的回味着這句話的意思。
想了許久,他想通了什麼,像個小孩子一樣,高興得跳起來,用力揮舞着手臂:“耶!耶!”
“小花老師是個好老師啊。”
“小花老師是個好老師啊。”
嚴格感覺不服不行,他深深的衝花星辰的背影鞠了一躬:“我也許知道,我以後到底應該怎麼講課了,這位小花老師,厲害得緊。”
他剛說完,突然看見花星辰又出來了,身後跟着校長李木子以及中醫系裡很有天賦的豪門之後——人到中年的孟達。
剛纔花星辰進入教室的時候,公開課正要開始上,李木子竟然瞧見花星辰進來了,連忙站起身,將花星辰拉了出來。
跟着李木子一起出來的,還有孟達。
“花老師,你怎麼纔來啊?”李木子埋怨道。
花星辰瞧着長相帥氣的孟達,對李木子說道:“我錯過什麼了嗎?”
“你說下午三點開課的,你瞅瞅,現在都四點多了,你一直沒過來,所以我只能找孟達老師來代課了,別介意啊。”李木子道歉。
“哈哈!”孟達突然哈哈大笑:“哈哈!道什麼歉啊,這本來就是我的機會,這種機會,要讓給有才華的人上。”
孟達上次在門口奚落了花星辰後,進入了李木子的辦公室,和李木子商談公開課的事情。
他本來以爲這次機會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結果和李木子講了半天,對方告訴他,已經定下了花星辰出任這一次的公開課主講。
爲了這件事情,他鬱悶了整整一天。
不過有時候人運氣好,機會總是會來的。
孟達等來了自己的機會。
由於上午,花星辰去參加了名揚中心醫院的拉練,和墨家的人鬥了個刺刀分紅。
所以花星辰來學校的時間晚了不少。
李木子等了一個多小時,實在挨不過了,畢竟都是加州學院的名譽教授,讓人繼續等下去,面子不好看。
李木子是個果決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當上副校長,她決定不能再等了,打電話邀請孟達前來主講。
孟達這一會兒倒是兜起來了:“唉,李校長,你也知道,我孟達水平有限,能力欠佳,伺候不起那些洋老爺,對了,你的那位小花老師呢?他水平那麼高?不會是當逃兵了嗎?”
李木子心裡將孟達和花星辰兩人各自狠狠的問候了一遍,擺正心態,跟孟達說了無數好話後,才勸得孟達過來的。
現在孟達準備開講了,花星辰又凸自過來了。
李木子一時間並不知道怎麼取捨了。
讓孟達上吧?花星辰不好交代。
讓花星辰上吧,過河拆橋的名聲就坐定了,以後在學校裡面,展開工作,肯定會有一些無謂的麻煩的。
此時的孟達趾高氣昂,花星辰倒在這一刻展現出了胸懷,他並沒有反擊孟達的話語,拍了拍胸脯說道:“既然孟老師打算上,那就讓他上吧,我正巧也不願意伺候這羣洋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