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是一個狗血而俗套的故事……
五十多年前,一個剛剛開始擺着小攤兒做生意的年輕商人跟一個比他還要小兩歲的小中醫,因爲在同一個院子裡租房子而彼此認識了,比鄰而居,成了隔壁。
雖然他們不是同一個行當的,也不是老鄉,可是年紀相當又志趣相投,一來二去的,隨着時間的推移,兩個人漸漸就從生人變成熟人,又從熟人發展爲一對相交莫逆的好朋友。
小商人,莫丈天。
而那個小中醫,就是楊棟樑的爺爺,楊三平。
當時社會比較動盪,作爲醫生的楊三平家裡條件還算不錯,可是做小買賣的莫丈天就有些不太好了,帶着媳婦兩個人經常是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過的不咋樣。而且他還有個遺傳性的頭疼毛病,疼起來就用腦袋咣咣咣的撞牆,而這個時候,楊三平就會到他家裡給他做個按摩,幫他緩解病痛,而且還經常有事兒沒事兒幫襯莫丈天一下,今天一個雞蛋,明天兩張大餅,而莫丈天也是投桃報李,他沒什麼錢,卻是有一把子力氣,楊三平家裡有了力氣活兒,不用他說,莫丈天就會主動過來幫忙。
當然,更多的接觸,也就沒有什麼了,爲了生活,他們都是整天忙碌,莫丈天沒錢盤鋪面做地商,就每天挑着擔子早出晚歸賣些自制的小吃食,比如豆腐腦,麻團,糖葫蘆什麼的,而楊三平則是有個固定的小攤子,也不是什麼鋪面,就是在老城區門口支張桌子給人看病,比走街串巷的遊醫強點有些,算是一個坐攤兒的江湖郎中。
那個時候的人,很單純。
沒有那麼多歪歪心思,也不像現在這樣每天都用一種很懷疑的目光去防備誰誰誰。家長裡短,日出日落,日子就是這麼平平淡淡的,兩家人互通有無,隔着一道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直到這一天……
楊三平要搬走了。
他接到一封老家的來信,說家裡長輩病重,讓他回去,而他算了算,出來闖蕩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手裡也有了些積蓄,就跟老婆商量了一下,決定搬走,回老家。
知道他要搬走,楊三平破例歇了一天工,沒去做買賣,留下來幫着楊三平搬家,雖然楊三平家裡也窮,可是破家值萬貫,幹了一天活兒兩個人也是累得不輕,當天晚上,由楊三平做東,就在家裡置辦了一桌子酒菜,宴請莫丈天夫妻,雖然相處時間不算太長,一年多的時間,可彼此之間已經有了很深厚的感情,酒桌上,莫丈天有些激動,說了一些話,酒就喝的多了點,他的酒量又不如楊三平,等到楊三平喝得臉色有些通紅的時候,莫丈天說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
見他醉成這樣,楊三平就到後廚,親手調配,弄了一碗解酒湯,過來讓莫丈天喝了。
兩個字:神湯!
莫丈天喝了這碗醒酒湯之後,連五分鐘時間都不到,就覺得胸腹之中的酒意頓消,舌頭也不短了,眼睛也不直了,神清氣爽,雖然還比不上一口酒不喝的狀態,可是跟之前那種昏昏欲睡神志不清的狀態相比,絕對是天壤之別,莫丈天當時就很驚訝:“這醒酒湯也太神了!”
“還行吧?”楊三平也喝了一碗,然後笑呵呵地對莫丈天說道:“這是我家祖傳的一個方子,純草藥熬的,別的作用沒有,解解酒還是很不錯的。”
雖然那個時候莫丈天還是一個不成功的小商人,可他的經商頭腦卻比一般人強得多,讚歎道:“你這解酒湯真是好東西啊,比外面那些號稱能解酒的藥強了不知有多少倍,這要是拿出去賣,絕對大火啊……”
楊三平卻是擺擺手:“這個……恐怕不行!”
“怎麼……哦,對了,你這個方子是祖傳的,要保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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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是……”楊三平道:“莫大哥,你也不是外人,我就這麼跟你說吧,我家祖傳不讓跟別人說的秘方的確是有幾個,可是不包括這個解酒湯,我之所以說不行,是因爲這裡面需要用到一味藥,而這個藥的產量很低,不可能量產的,呵呵,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吧?”
“那……少了那味藥,解酒湯就不好使了?”莫丈天問道。
“也不是完全不好使,但是效果至少損失一半。”
“那也行啊。”莫丈天一拍大腿說道:“你這醒酒湯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效用,也比現在外面那些醒酒藥的效果好,老弟啊,你啊……我怎麼說你呢,你有這好東西怎麼不拿出去賣呢?你這是拿着金飯碗在要飯啊……”
哇啦哇啦……站在一個商人的角度上,莫丈天把楊三平一頓批評教育,說他有這麼好的東西卻不知道去創造價值,又不是不讓賣,爲啥還要在手裡捂着?你跟錢有仇啊?
可楊三平卻是一個比較傳統的醫生,腦筋有點死板,他們楊家祖祖輩輩行醫坐堂當醫生,就沒誰半路改行去當商人的。
再說了,如果拿出去賣,缺少了那味主藥之後,醒酒湯的效果會大打折扣,而這樣的東西,楊三平完全沒有信心,擺攤看病行,抓藥開方子行,可是端着一個醫生的身份去賣醒酒湯,而且還是沒啥效果的那種,楊三平還真就拉不下來那張臉,覺得那麼做是給自己列祖列宗丟人了。
反正也不是保密的配方。
反正自己留着也是留着……
楊三平見莫丈天對這醒酒湯很感興趣,乾脆就對他說:“莫大哥,既然你覺得這東西不錯,那好吧,我現在把這方子寫給你,你願意賣就賣,不願意賣的話,留在家裡當個念想也行。”
“這方子?給我?不不不……不行!”莫丈天愣了一下,然後連忙擺手,雖然楊三平對這玩意兒滿不在乎,可是出於一個商人的直覺,莫丈天就覺得這東西拿出去賣,絕對能賣到不少錢,那……既然是個這麼值錢的東西,他哪兒還敢隨便要啊?那不是占人家三平老弟的便宜嗎?
“給你你就拿着吧……”楊三平脾氣挺犟的,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一口吐沫一顆釘,也不管莫丈天怎麼拒絕,就找來紙筆,把這配方寫上,然後又哇啦哇啦說了一些注意事項,把這配方塞到莫丈天手裡了。
見楊三平這麼堅持,而且……而且這配方莫丈天心裡也的確挺想要的,莫丈天就沒在客氣,將這配方收在自己兜裡了,信誓旦旦地說:“行,既然你信得着我,這配方我就收下了,等賣了錢,咱哥倆分……”
“嗯……行……”
楊三平根本不認爲這玩意兒真能有誰買,也就沒太當回事兒,含含糊糊地答應了。
而莫丈天則是很認真的,要了楊三平老家的地址,說等賺了錢之後,就把楊三平的那份兒給他送過去。
第二天,楊三平搬走了。
而經過幾天的調配和試驗之後,莫丈天版醒酒湯也新鮮出爐,就像楊三平之前說的那樣,在少了那一味藥材之後,醒酒湯的效果打了很大的折扣,已經沒有那天喝的那碗湯那麼神了,不過,即使這樣,這醒酒湯的效果也比市面上賣的那些醒酒藥強,對於這個新產品,莫丈天信心十足,覺得自己眼光不會錯的,這東西拿出去一賣,肯定大火特火,可是——還是那句老話,理想很豐滿,而現實就是個骨瘦如柴而且一身傳染病的表子。
連着賣了好幾天,別說大賣特賣了,莫丈天竟然是連一碗都沒賣出去。
是因爲醒酒湯的效果不好?
那倒不是,而是因爲莫丈天的銷售方式有問題。
他沒有自己的鋪面,就是挑着一挑扁擔兩個擔子,在裡面裝上一鍋醒酒湯,然後論碗賣,好吧……這種走街串巷的方式賣糖葫蘆無所謂,可是對於有着特殊作用的醒酒湯來說,就不行了,一口大鍋裡的湯,走來走去全是灰,又不知道你那玩意兒是用什麼做的,誰敢買?
又堅持了半個月,見實在銷路不好,莫丈天也就無可奈何地放棄了。
而這一放,就是整整二十年。
在那一段特殊歲月裡,不允許個人經商做買賣,莫丈天也就回到了那時候還很落後的雲海市老家,在市郊務農,而等到後來,政策有所好轉,商業苗頭又重新起來的時候,莫丈天也按耐不住了,重新開始創業,而這一次,他依然是做吃食的生意,通過他的努力,步步積累,漸漸從一個微末的底層小商人,變成了一個略微有那麼一點點經濟實力的中低層商人,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小門店,雖然不大,可比之前那種走街串巷去吆喝的情況要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那是一個新事物層出不窮的年代。
也是一個遍地機會的年代。
只要抓住那麼一兩個,就有可能改變命運,迎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嶄新生活……
而那一天,很巧合的,莫丈天在去外地市場進貨的時候,發現那裡出現了一種以前從沒見過的飲料——其實現在來看,也不是什麼高新科技的東西,就是涼水,裡面對上香精和色素,調成各種口味,然後凍成冰塊。
就是這麼一點毫無技術含量的東西,居然在市場上賣的極其火爆,號稱老幼咸宜,廠家賺了大發其財,賺了個盆滿鉢滿,而這件事情,一下子就觸動了莫丈天的心絃,他心想這東西又不需要多高的文化,也沒有太多的技術,別人能做,爲什麼我就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