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允琪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孫萬江正站在空蕩蕩的保安休息室裡,獨自一個人黯然神傷。
他現在已經知道手下有十二個保安去集體辭職的事兒了。
唉……很憂鬱有沒有?很哀怨有沒有?很委屈有沒有?
有啊!都有啊!
孫萬江就像個深閨怨婦似的嘮嘮叨叨對自己說:“孫萬江啊孫萬江,你說你這麼一個有才華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怎麼想做成一點事兒就這麼難呢?怎麼你的事業道路就如此的波折不堪呢?”
嘆了口氣,這哥們兒開始對着一把椅子低聲吟誦《孟子》裡的那個著名段落:“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每次感覺受到挫折了,受到折磨了,他都會背誦這段話。
所謂成功學麼,就是不怕失敗,大不了從頭再來,刻苦磨練,讓自己永遠保持信心,永遠鬥志昂揚……
只是,孫萬江這一次是真的有點傷心。真的。
四個字來形容就是:特別憋屈。
唉……想想當初剛來到龍騰集團的時候,自己是何等的雄心壯志,想要大刀闊斧掄圓了膀子做出一番令人爲之矚目的輝宏偉業,結果連個屁都沒崩出來呢,龍騰集團的西班牙業務就被一刀砍掉,自己便再無用武之地。然後熬了這麼長的時間,多痛苦啊知不知道?好不容易纔又弄了個保安部經理的差事,想要在這裡做出一番成績證明一下自己的才華和價值,結果只是這麼短短几天時間,又有十二個保安要集體辭職!
這是幹什麼?
這是幹什麼?
這分明就是在打我的臉,在拆我的臺啊!
直到現在,自我感覺良好的孫萬江也不認爲自己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
在他看來,自己雖然是爲了提高保安部的整體戰鬥力而要求嚴苛了點,可也是爲了那些保安好啊,辛辛苦苦不記酬勞想要幫他們提升人生價值,擺脫在底層生活裡掙扎的命運,那些保安就算不是心存感激,卻也肯定不會對自己有什麼意見。
人,誰不想進步呢?人,誰不想成功呢?
孫萬江一直以爲,他這麼想的,別人也都跟他想的一樣。
而之所以今天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很篤定的認爲,十有是那些頭腦簡單的傢伙被人利用了!
肯定是跟自己有仇的某人看到自己成爲保安部的經理,心裡不痛快了,於是就在暗處想方設法給自己下絆子,然後不知許了什麼好處讓那些保安去集體辭職,對自己逼宮,想把自己從保安部經理的位置上趕出去……
嗯,肯定是這樣的,肯定是!
小人掣肘,背後裡捅刀子,媽的,自己很像被流放到汨羅江的屈原先生啊……只是孫萬江分析半天也沒分析明白,這個幕後操縱者是誰。這問題憋的他腦袋有點發腫。
他正想找領導去訴訴苦呢,而這個時候,莫允琪的電話卻是恰好打了過來。
那還有什麼猶豫的?孫萬江立刻搭乘電梯趕赴十六樓找莫允琪評理去了。這哥們兒現在給自己的心理定位,就是一個含辛茹苦,到頭來卻慘遭兒女拋棄的可憐老父親。而那些去集體辭職的保安,都是被壞人矇蔽利用的不明真相的羣衆,那羣沒良心的……
到了總經理辦公室門口,孫萬江沒有急着敲門,而是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頭髮。
作爲一個有志向有前途,而且未來註定要獲得成功的男人,無論何時何地,儀表都是非常重要的。
掏出小鏡子來看看,又調整了一下情緒,覺得沒有什麼問題了,這才敲響了總經理辦公室的房門。
結果,一見給他開門的人是楊棟樑,孫萬江剛剛歸攏好的髮型又瞬間凌亂了。
是的,他以爲自己發現真相了,找到根源了。
是啊,楊棟樑,剛纔想來想去,怎麼就把他給忘了呢?
他跟自己,算是有仇吧?
就算之前那點事兒算不得什麼仇恨,可也絕對稱不上是友好吧。
他要給自己下絆子,有理由。
他現在又是總經理秘書的身份,也有這個便利條件。
我擦!真相浮出水面啊!甭問,這事兒,肯定是他搞的鬼!
孫萬江頓時就激動了!
頗有幾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架勢。
他甚至都沒往辦公室裡面走,就站在門口指着楊棟樑的鼻子,有些陰狠狠地問道:“是你,對不對?”
“什麼玩意兒是我?”楊棟樑都被他這句話問愣了。
“那些保安,都是你煽動的是不是?想要打我臉拆我臺看我笑話是不是?”
“你有病啊?”楊棟樑哼了一聲。
嗯,楊棟樑是真的認爲孫萬江有病,那病叫什麼來着?對……被迫害妄想症。
媽蛋的,以爲你自己美豔絕倫的純情美少女啊?誰都想禍害你?擦……烏鴉笑話豬黑,你就沒想想你自己是個什麼德性。
嘀嘀咕咕的,楊棟樑就想側身躲開,不繼續跟他糾纏打嘴仗,卻沒想到孫萬江是個特喜歡較真兒而且得理不饒人的主兒,見楊棟樑往旁邊閃了,還以爲自己猜對了楊棟樑心虛了,於是更是直接堵住楊棟樑質問道:“怎麼的?敢做不敢認啊?你還是不是男人了?沒種啊?你這麼喜歡在人背後捅刀子你媽知道嗎?”
這……這句話就有點過分了!
楊棟樑父母去世的早,他最膩歪也是最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別人辱罵他的父母,拿兩位老人說事兒。
楊棟樑是個粗人,沒有那種唾面自乾的高深修養,軍伍裡出來的爺們兒有幾個是好脾氣的?被孫萬江這麼一罵娘一冤枉,楊棟樑的火氣也頓時上來了,不由分說直接抓住孫萬江的手腕子一捏一掰,然後往旁邊一扯,然後還沒等孫萬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呢,楊棟樑就直接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他臉上了。
這一巴掌很重……
啪擦一聲脆響。
孫萬江的臉頓時往旁邊歪了過去,身體也是一個趔斜差點摔倒,鼻孔,嘴角,頓時有混合着鼻涕與口水的血沫子飛濺出來。
吐血了?
該!
多麼理所當然的一件事兒啊,就該吐血,就該這樣,誰它孃的讓你嘴賤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