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宋某剛來,就看到如此一出好戲,真是讓我意外。”宋錚倒揹着手,在衆人面前轉了半圈,面帶笑意地問道,“不知哪位統領可爲在下解惑一二?”
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均把目光投向盧俊青。
盧俊青厲聲道,“小郎問你們話,還不快快回答!”
仍然沒有人開口,只是沒有人敢看宋錚。剛纔宋錚的表現太過驚人,一招幹掉一個大統領,半盞茶的時間,就收拾了暗鷹中的頂尖金鷹王錘。那令人眼花繚亂、匪夷所思的攻擊方式,在場的任何人都生出莫可匹敵的感覺。
“怎麼了?”盧俊青冷笑道,“平時一個個眼高於頂,總以爲天爺爺是老大,你們是老二,現在被小郎三五式就收拾了,還傲氣什麼?”
此言一出,衆人均面帶慚色。盧俊青將目光移到黑衣漢子處,“知節,你說說吧,爲何會起紛爭?”
邵知節咳嗽了一聲,“盧大人,宋大人,還望勿怪,兄弟們閒來無事,便相互切磋一下功夫,以至監正大人誤會。”
“切磋功夫?在這裡?”宋錚似笑非笑地道,“這麼說是我多管閒事了?”
邵知節忙擺手,“不是,不是,宋大人愛護下屬,不忍我們爭鬥,出手教訓一下,也是應該的。我們兄弟之間,經常彼此切磋,今日到了右司,還不太習慣,又如往日般彼此胡鬧,的確不妥,還望宋大人海涵。”
宋錚瞥了他一眼,自是不信。不過,他沒興趣現在問什麼,反正以後問木玉就是了,不必現在讓這些人難堪。
“罷了,既然如此,哪宋某也不多說什麼了。只是以後切磋的時候,找個好地方。這裡是右司衙門,不是比武較技的鬥場,希望以後大家記住,若是再犯,呵呵,我也只好出手,向你們討教一二。我保證,我的手段足夠讓你們滿意。”宋錚說話笑嘻嘻的,意思卻很明顯:誰要不老實,我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還不謝謝小郎!”盧俊青又一次喝道。
衆人無奈地向着宋錚拱了拱手,表示多謝宋錚寬恕。
宋錚點了點頭,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們右司行事,也需要有個章程。我這個監正沒有別的事幹,就是給大家找麻煩的。當然,若是大家守規矩,便不用擔心。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嘛。至於這個章程,我從皇城司那邊要了一份來,當作參考,待與盧大人商量後,便頒發下去,大家遵照執行即可。”
“小郎說得不錯,既然咱們現在成了右司,就是咱大齊國正式組織了,一切都要按規矩來,切不可像方纔那般,無法無天的。一旦壞了規矩,不等小郎出手,我便打你們板子。”
今天算是正式見面,盧俊青應該以“宋大人”或“監正”來稱呼,纔算妥當。但盧俊青張口“小郎”,閉口“小郎”,顯然是因爲宋錚震懾住了全場,盧俊青不得不借這種微小的細節,來告訴衆人:宋錚雖然是監正,但在我盧俊青這裡,依然是“小”的。
宋錚也不以爲意,一個人的權威,可不是僅靠這種小手段來成就的。
“咱們也算不打不成交。王兄、邱兄,剛纔宋某心急,所以出手重了一些,還望莫怪。”宋錚向着兩人分別拱了一下手,兩人均還禮後,宋錚道,“昨天我已經讓人在雨香樓定下宴席,準備與諸位同飲。今天晚上就盧大人和諸位賞臉,一起去喝一盅。”
宋錚說話客氣,軟硬手段純熟無比,衆人感覺,這宋錚哪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分明是一個混跡多年的老狐狸。自此,再也沒人感對宋錚輕視半分。就連被宋錚打歪鼻子,原來尚不服氣的王錘,此時亦顯出了凝重的樣子。
“小郎,那怎麼好!”盧俊青擺手道,“你初來上任,怎能讓你破費。”
“是我方纔有得罪之處,擺頓酒是應該的。再說,宋某雖爲監正,但年齡小,以後還要多多仰仗諸位,盧老哥,你可不要剝奪我巴結諸位的機會喲!”
盧俊青笑道,“早就聽說宋小郎不但文武雙全,還辯才無雙。今日一見,小郎口才更勝傳聞。也罷,今天我們就好好吃小郎一頓,吃得他心疼才罷。”
宋錚亦哈哈一笑,“宋某雖然不富裕,但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不過,諸位要去雨花樓隔壁的雨香樓,我就不管嘍!”
雨花樓是喝酒的地方,雨香樓可是青樓。朋友之間,請吃飯可以,但很少有請嫖的,這也算一項不大不小的規矩。在座的諸人都有江湖氣,聞言均露出會心的笑意。惟有袁蓉,面孔更冷了一分,甚至用眼剜了一下宋錚,讓宋錚頗覺驚心動魄。
見宋錚眼光數次往袁蓉身上瞄,邵知節與盧俊青相互使了一個眼色,告訴對方,這宋錚果然年輕好色。
氣氛徹底緩和下來。宋錚又上前查看了一下王錘等人的傷勢,王錘的鼻骨並未折斷,而是鼻翼處的軟骨被宋錚頂到了一邊,宋錚便出手給其矯正過來。其餘兩人並無大礙。不過,宋錚依然讓這三人和木玉到下面休息。只餘邵知節、袁蓉和蔣桓在場,商量正事。這三人不過是個陪襯,主要是宋錚與盧俊青商議。
“監正之職,爲新設立。聖上的旨意,只表明宋某負有督查、監管之責。具體怎麼做,還要我們各自掌握。方纔我已向相爺和盧大人說過,我這邊要成立一個刑署,負責右司上下執法。各路大統領以下的,刑署的人可以直接出手緝拿問責。而各位大統領,如果不守規矩,需經我與盧大人同意後,方能採取措施。這一點,你們沒問題吧?”
談起正事,宋錚便嚴肅起來。宋錚本欲將刑署抓人的權利擴大到大統領一級,但知道黃元度和盧俊青不會同意,便退而求其次。監正管刑罰,倒也對口,黃元度和盧俊青也不得不答應。宋錚此時說出來,邵知節等人不敢有意見。
“吾既爲監正,另一項職責,便是爲相爺和聖上掌耳目。諸位放心,你們幹什麼,怎麼幹,我絕不會插手。但我必須知道你們幹了什麼,有什麼成果。所以,所有情報必須抄報給我一份。盧大人,這一點沒有什麼疑問吧?”
盧俊青打了一個哈哈,“小郎所說,均爲職責範圍內之事,盧某我哪會有疑問。你放心,我這裡收到什麼情報,你那邊便能收到什麼情報。”
“大人如此說,我便放心了。”宋錚道,“我對大家的要求也簡單,守規矩,勤彙報,除此之外,宋某絕不會給大家添麻煩。不僅如此,如果大家幹得好,我會和盧大人一道,在聖上和相爺那裡,給大家爭取好處。保證不會比左司那邊差。”
“小郎這話說得實在!”盧俊青道,“咱們乾的,是讓天下官員頭痛的差事,兄弟們沒少挨人白眼,你們幾個也傳達一下,有小郎和我盧某人在,絕不會讓大家白出力的。我也向相爺請事過來,等各地定編後,相爺會給右司上上下下每個人發一筆銀子,保證讓大家衣食無憂。”
邵知節三人均低頭表示謝意。宋錚卻在心中暗罵,這銀子一發下去,大家必對黃元度感恩戴德。黃元度真是慷國家之慨,行拉攏人之實。
又談了一會兒,宋錚有些爲難地道,“大家都知道,我還兼着禮房的差事,而作爲御前都衛,聖上那裡也要經常當值,宋某隻恨分身乏術。所以,我手頭缺人,需要以個比較解暗鷹各地情況的人,代我掌管刑署。各位有什麼意見?袁大統領,蔣大統領,是否有興趣到我手下來任職啊?”
兩個人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盧俊青咳嗽了一聲,“小郎,這個人選恐怕還要再考慮一下。蔣大統領近幾年一直負責兩浙路,不熟悉其他路的情況,恐怕難孚重任。袁大統領雖然曾在荊湖路任職,但現在負責的是京畿重地,小郎知道,現在正值變動之機,江寧城這邊擔子很重,袁大統領恐怕一時難以脫身。”
“是嗎?”宋錚漫不經心地應着,眼睛卻笑眯眯地看着袁蓉。袁蓉給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冰霜般的臉上滿是怒意。
盧俊青心裡一咯噔,他知道袁蓉曾經追殺過宋錚,所以擔心宋錚會找袁蓉麻煩,現在看,宋錚倒不像是找茬,而是看上了冷麪美人。這倒如何是好?這袁蓉在暗鷹可是特立獨行的一個,除了與木玉能說上話外,別人更是根本難以接近。若是一般女子,盧俊青便由着宋錚了。奈何袁蓉是自己一手培養之人,掌握諸路中最重要的京畿之地,萬不可被宋錚禍禍了。
到底是少年人啊,見色心迷。一來就敢如此,真是好色膽!盧俊青暗歎了一口氣,只好將袁蓉的重要性又重複了一遍。宋錚這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盧大人說得也有道理,袁大統領還是任職京畿道吧,不過,宋某手下也確實缺人。總不能當個光桿監正,不然,聖上那邊也不好交差。”
見宋錚又擡出聖上的招牌來,盧俊青不由得暗罵了一聲,只好道,“不若等其他各路的大統領都來見過小郎後,小郎再決定人選。或者,小郎在外邊有什麼人,可以負起刑署之職,我們商量一下,稟報相爺,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老哥哥建議,還是在咱右司內部選吧,情況還熟悉一些。剛纔下去的木玉便不錯,曾在山東路、淮南東路和都衛軍任職,現在剛任江南路大統領,各方面都合小要求。當然,小郎若不滿意,可以再選。”
宋錚裝模作樣的沉吟了一會兒,“老哥哥知道,我才幹這差事,總要先把架子立起來。我也不挑了,袁大統領既然不行,那我就選木大統領吧。我在山東路時與他打過交道,也算半個熟人。”
“那好,我這就下令,木玉出任刑署統領,掌管原暗鷹各地刑堂。”盧俊青眼底閃過一絲喜色,暢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