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陸夫人、陸嬙和茗兒,躲在內室看好戲,單說喬尚、侯仲連和徐明軒三人。
這三人號稱歷城三大公子,喬震川的老子是山東路總督喬震川,侯仲連是山東路安撫使侯文憲的獨子,至於徐明軒,其祖爲大齊戶部右侍郎徐懷祖,他本人專營榷場生意。當然,徐明軒本人也頂着一個官帽子,那就是山東路轉運副使。不過,他只是掛名,具體的生意由其一族叔管理。
徐明軒原來一直呆在江寧,不過,江寧高官衆多,徐明軒一個侍郎的孫子,根本算不上什麼,只能算一名普通的官少。兩年前,這廝在江寧第一青樓——水月坊與人爭風吃醋,卻踢到了鐵板上,遇上了榮國公的孫子逄霆,結果被擠兌得不敢出門,無奈之下跑到了歷城。
別看徐明軒在江寧不算什麼,但到了歷城卻抖了起來,再加上自命風流,揮金如土,又沒有管着他,很快便闖出了名頭。與喬尚、侯仲連,並稱爲歷城三大名少,也有人稱之爲三大公子。
今年年初,歷城降下一場瑞雪,陸嬙帶着幾個小廝和翠晴、翠雨,到五龍潭賞雪。正逢三大名少出遊,看見了陸嬙,立即驚爲天人。託人打聽後,三大名少紛紛託人,探尋陸恆山的意思。
陸恆山怎會不知道女兒的意思,卻不敢謊稱宋錚與女兒有婚約。因爲宋錚久滯大金,沒有消息,身爲皇城司秘卒的陸恆山也知道一點宋錚的情況,知道宋錚處於險地,能不能回來實在未知。萬一宋錚出了意外,這邊卻聲稱陸嬙許了人家,那便把女兒耽誤了。
因而,陸恆山對這三大公子,一直推拖着,沒有準話。當然,也許存了待價而沽的意思。
爲了陸嬙,原本就是狐朋狗友的三大公子,彼此之間起了不少齟齬。他們不但各施手段,巴結陸府,今天送這個,明天送那個,還在各個場合互相拆臺。最後,這三個傢伙一看,這樣下去可不行,別美人沒搶到,自己鬥了個頭破血流。
三人一合計,便約定一齊到守備府,讓陸嬙自己選。一人勝出後,另兩人必須偃旗息鼓。
這不,三人今天便齊齊趕到守備府,準備在陸家爭個高下。
此刻,三大公子踏進了守備府後院,進了廳內。喬尚仍然是一身紫衣,相貌與喬震川有幾分相似,面闊口方,走起來也算龍行虎步,一副當者披靡的架式。
侯仲連則比較瘦,比喬尚略高一寸,相貌也算不俗,不過,他不大的眼睛骨碌碌亂轉,一看就是主意比較多的角色。他穿一身白衣,腰扎青蟒帶,倒像個富家書生。
徐明軒最矮,身高不足七尺,面白微胖,穿的衣服卻最華貴,絲織的紅色袍子上,用金線鏽出朵朵祥雲圖案,腰上還掛着價值不靡的玉佩金環,起來了叮噹作響。最燒包的是,手上竟然拿着一把扇子,每隻手的大拇指上都帶着一個扳指,一個玉白,一個祖母綠,相映成彰。
三人甫一進屋,陸弘便站了起來,一拱手,“喬兄、侯兄、徐兄,來!來!來!快快請坐!”畢竟是官宦之家,陸弘也不再是在密州時的楞頭青,一些爲人處事的禮節,自然是懂得。
三人微微一示意,便在東側椅子上坐下,那種高人一等的作派,表露無疑!
宋錚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一邊喝茶,一邊用餘光觀察三人。這三個傢伙來跟自己搶老婆,宋錚自然對他們沒有什麼客氣的。
三人中,喬尚與宋錚見過,但這一年來,宋錚面貌變化不小,再加上一直低着頭,對付茶水,喬尚只是掃了一眼,根本沒當回事。其他二人自然不認識宋錚,也沒把一個普通書生放在眼裡。
徐明軒當先開口道,“陸兄,不知陸守備可在府上?”其實三人也知道,陸恆山不在家,出此一問,自然是打開話頭。
“家父去了軍營,不知三位到家,有何貴幹啊?”
喬尚哈哈一笑,“陸弘,咱都是軍營出身,也不必來那些曲裡拐彎的。想必你也知道,我們三人對令妹都非常傾心,今天我們一齊過來,就想問個說法,在我們三人中,令妹到底中意哪一個?如果選好了,改日我們就把聘書送來,迎娶令妹過門!”
侯仲連瞥了一眼,暗笑喬尚粗魯,當即也笑道,“自年初驚鴻一見,侯某對嬙兒姑娘輾轉難忘。日夜思見,茶飯不聞。今日前來,就想請嬙兒姑娘出來,以待在下表明心意!”此時的侯仲連,眼睛直視陸弘,表現得極爲熱切!
徐明軒也不甘人後,也笑道,“徐某也對嬙兒姑娘傾慕不已,想必陸兄也知道。令妹,儀靜體閒,柔情綽態,實爲明軒之良配!”從《洛神賦》中扒出兩句,這廝自得不已,還晃了晃手中的扇子,一副風流的模樣。
“三位均仰慕舍妹,陸弘自然謝謝垂青,不過,我只有一個妹子,不可能同時許與三家。不知三位可有什麼誠意?”
三大公子相視一眼,均哈哈大笑,倒也說出了自己的籌碼。喬尚那邊,自然是暗示給陸恆山升職,徐明軒則顯擺自己的京城身份和財富,侯仲連自知論官位,比不上喬尚,論錢財比不上徐明軒,但論起文采來,他是想噹噹的舉人。而且還是去年山東路科舉的第七名。聲稱迎娶陸小姐後,必定相敬如賓,彼此喝和,成爲另一個趙明誠與李清照。
等三人顯擺完了,陸弘便沉寂下來,喝起了茶水。按照預先的安排,陸弘知道,下一步應該宋錚出馬了。
宋錚擡起頭,輕笑了一聲,將茶盞放下,“喬兄,一別經年,一向可好?”
喬尚一愣,仔細打量了一下宋錚,試探着問道,“宋小郎?”
“喬兄能記得宋某,不枉與你在密州喝場酒了!”
侯仲連和徐明軒也愣了一下,齊聲問道,“你就是宋小郎?”
宋錚點了點頭,“怎麼?侯兄和徐兄也聽過在下的名字?”
文武雙舉人,宋錚的名頭可是很響亮的,三人自然聽說過。只不過宋錚神龍見首不見尾,侯、徐二人還曾打聽過宋錚的消息。去年,喬尚還對二人吹噓過,自己曾與宋錚交結。當然,言語中對宋錚是不屑一顧的。
現在,宋錚提起密州的酒場,喬尚感覺有些臉紅,那一次,宋錚來酒不拒,可把喬尚喝了個夠嗆,當即溜到了桌底下。
喬尚臉色變化不定,良久才道,“你爲何會在這裡?你不是去遊歷了嗎?”
“既然遊歷,終究要回來的!再說,家父與陸大人是摯交,我回到山東路,自然要把這裡當成家!”
三人這纔想起,眼前的這位,其父可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儒學宗師宋珏!且備受黃元度器重!
這一句“把這裡當成家”,讓躲在門後的陸夫人和陸嬙都不禁一喜,陸嬙臉上紅撲撲的,心裡如同吃了蜜一般。茗兒也蹙了一下鼻子,沒有說什麼。
其實宋錚是扯蛋,陸恆山與宋珏雖然相識,卻談不上什麼交情,真正與陸府有交情的,是宋錚自己。
侯仲連睛睛一轉,當即抱拳道,“久聞小郎大名,今天正好請小郎做個見證,看看我們三位,有哪一個能成爲陸府的乘龍快婿!”
徐明軒雖然文采一般,卻最喜與才子交往,當即也道,“沒想到今日欣逢去歲文舉頭名宋小郎,真是三生有幸,晚上不如讓在下做個東道,一齊喝一杯如何?”話語中,暗含了擠兌文舉第七名侯仲連的意思。
宋錚笑道,“徐兄盛情,宋某怎會推辭,不過,今日要等陸伯父回來,共商一件大事。不妨待明日,宋某拜訪過總督大人和安扶使大人後,你我再約,如何?”
剛纔那句“把這裡當成家”,讓喬尚一陣不舒服,“家父操心大事,恐怕不會見小郎吧?”意思是,想見我父親,你還沒有資格!
宋錚不以爲意,轉頭對侯仲連道,“去歲宋某有要事,沒來得及拜會座師,不知明日登門,侯兄是否能爲我引見一番呢?”
“侯某歡迎之至。不過,小郎可否助我將今日之事辦完?”
“今日之事?好啊!不過在下與三位公子一樣,也十分傾慕陸小姐。不知三位能否算在下一份?三國混戰不如四方爭雄,宋某年齡最小,敬陪末座,也算能給三位當個陪襯!”宋錚笑吟吟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這一下,三人均有些爲難了。論文?侯仲連這個第七名,顯然不如宋錚這個頭名舉人。論武?喬尚可不敢與宋錚過招,去年大比時,宋錚可是生生弄死了青州武院隊的邢霸!惟有論錢財,三人都能勝出一籌,但問題又來了,喬震川爲官比較清廉,算是一個正統的軍人,家中雖富,那也是一些人偷偷孝敬喬尚的。侯文憲雖然也貪一些,但在喬震川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做得太過,畢竟是受喬震川節制的。
最有錢的當然是徐明軒了,所以宋錚開口後,徐明軒衡量了一番,當先笑道,“小郎所言不錯,你我均爲陸小姐傾慕者,令尊又是人人敬仰的宋學士,家世方面自不必說了!今天我們四人就來個四方爭雄,看誰能贏得陸小姐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