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逄檜說讓自己去大金,宋錚驚得差點連下巴都掉下來。
“其他事段刃會給你說的,現在我問你,知道去北面應該幹什麼嗎?”至於宋錚會不會去,逄檜自然不會爭求他意見,直接問他怎麼幹。
宋錚心裡直罵娘,這是哪個兔崽子的主意?小爺有自己規劃好的美好前途,卻讓小爺去和那羣蠻子混在一塊。小爺還沒成年呢?茗兒、陸嬙、厲紅娘姐姐,難道我就這樣與你們分別了嗎?
逄檜見他臉上陰晴不定,冷哼了一聲,“還讓我問你第二遍?”
宋錚晃了一下腦袋,連忙答道,“在下明白,在下是去看看北面,到底是刮南風還是北風。”
“嗯!”逄檜點了一下頭,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那現在刮北風還是南風?”
“這會兒刮北風的時候多,不過,我想不久以後就會刮南風了。”
“你倒是信心十足,”逄檜臉色平和了一些,“刮南風的時候,草長鶯飛,風調寸順;颳起北風來,可就萬木蕭瑟,百草凋零。宋錚,你可知道此去關係重大,可半點馬虎不得。”
“宋錚清楚!此去定竭盡全力,請大人放心!”
“你清楚?”逄檜的臉又冷下來,“那你說說最好的結果是什麼吧!”
宋錚沉思片刻道,“請大人明示!”
逄檜盯着他,“你是不是已經明白了?說吧,我不會怪罪的。”
宋錚猶豫了一下,一咬牙,“四季如春固然是好,不過,如果一點北風也沒有,日子也太平淡了些。”
逄檜看了他足足半盞茶的工夫,“爲人不可太聰明,太聰明的話會短命的!”
宋錚哆嗦了一下,“在下謹記大人教誨!”
逄檜擺了擺手,宋錚躬身又施了一禮,轉身向外走。剛到門口處,逄檜的聲音幽幽傳來,“記着,要活着回來!”
宋錚身子一頓,打開了房門。身着宦官服的安大人向他招了招手,領着他及厲紅娘、黑衣人等三人,出了拱門,向左轉向另一處院子。
屋內,一個清矍老者從屏風後轉了出來。
“傅海,你觀此子如何?”逄檜悠悠地問道。
“聰明,有些城府,打磨一下可堪大用!只是……”名喚傅海的老者頓了一下,“他雖借用隱喻,卻點出王爺所想,似乎有些……”
“有些聰明過頭是吧?”逄檜笑了一下,“你錯了,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
逄檜點了點頭,“他直接說出來,不用我耳提面命,那他所做的一切,便成了個人行爲,與我無涉。即便北面的事留下了尾巴,那也是他留下的,而不是我留下的。他定是考慮到這種情況。所以,我問他最好的結果時,他怕我會惱他說出我心中的事,沒有回答;第二次我答應不降罪,他才說出來。這,纔是真正的懂進退!”
“此子不足十五,竟聰明如廝?”清矍老者倒吸了口氣。
逄檜點了點頭,“若這次他能把大金的事辦漂亮,我會考慮把他送到江寧,去宮裡看着那個孩子。”
傅海又是一驚,“王爺,宮裡已經有小櫃子了,何必再將他送過去?”
逄檜微微一笑,“那孩子漸漸年長,也越來越有主意。小櫃子畢竟是個宦者,現在雖然與那孩子相與,但日後恐怕拿捏不住。宋錚此子文武雙全,爲人聰明,又與那孩子年齡相仿,定會成爲很好的伴當。有此二人在,就算上面有石頭落下來,我們也能躲開。”
傅海皺了一下眉頭,“小櫃子與宋錚可是有仇,他二人萬一內訌,可就不太妙了。”
“有仇纔好,若兩個人關係融洽,我纔是真的擔心控制不住他們。再說,小櫃子的滅族大仇人,是江寧城裡那位,不是這宋小郎!待宋小郎自大金回來,我們再將殺害其祖的真正凶手透露給他,他焉能不爲我們賣命!”
“王爺這步棋看得長遠。那黃嵩和盧俊青,從宋家莊挖出魯王秘藏,又幹掉了當年江寧的漏網之魚,確實幹得漂亮,可惜,嫁禍於人這招實屬畫蛇添足,留下了錢滿櫃。任他們想破腦袋也不會知道,現在宮中的紅人小櫃子,竟然是他們的大仇。說起來,王爺變廢爲寶,送錢滿櫃進宮,纔是真正的妙招。”
逄檜微微笑了一下,“若非魯王秘藏的事傳出,我們命人關注宋家莊的動靜,也不會相中錢滿櫃這個小子。這小子奸猾腹黑,爲人陰毒,若沒有人在旁邊牽制一下,說不定以後會鬧出大亂子。宋小郎正是這個人選!”
“王爺高見!”
…………
“宋錚(厲紅娘、英吉)拜見副都統大人!”在府邸西側的一個小院子裡,宋錚等三人單膝跪地,向穩坐在座位上的段刃行禮。段刃身後,逄震和逄巽兩個大漢挺然而立。
“都起來吧!”段刃和顏悅色。
見三人起身後,段刃道,“時間寶貴,我也不客套了。剛剛從北面飛鴿傳書得到消息,完顏雍對完顏玉都一方的勢力打壓,遭遇強大的反彈,差點形成逼宮。完顏雍也因此病重,無法再有作爲。所以,完顏玉生必須及早渡河,趕赴中都。也就是說,我們昨天商量的方案不能用了,需要拿出新的方案來,送王爺過目。你們三人都要參加此次行動,我先問問你們的意見。哦,宋小郎,王爺可是告知你去大金的事?”
宋錚點了點頭。
“我先說一下,由於此次趕赴大金,時間太過倉猝,我們這邊,只能先派出一支三十人的小隊,以英吉爲統領。我身後的逄震和逄巽也想去,便以其爲副統領,率隊保護完顏玉生過河。原來我們設想,大家隨王爺車駕行動,等出了山東地界,由河南路皇城司的人安排過河。不過,河南路黃河以北,大金方面守將普哈態度晦澀不明,在那裡走也有一定風險,主要是在時間上也來不及了。所以,我們最好還是由山東路這邊過去,送完顏玉生到對面鐵達木的防區。”
厲紅娘道,“山東路黃河沿岸,私家船隻早在金齊對立之初已經被收繳。眼下喬震川又下令封河,即便沿河村民藏有一兩隻小船,一時間也無法渡過如此多的人。再說,這些小船並不好找。原先,我們皇城司的人要去北面,一般是跟隨官府運送榷場貨物的人過去,眼下看也無此可能了。另外,黃嵩和暗鷹的人也盯着呢,我們這些人要由山東路渡河,恐怕不現實!我看還是按原來的方案走好一些。”
英吉也點了點頭。
段刃面露不悅,“我找你們來是商量辦法的,不是講困難的!”
厲紅娘和英吉連忙低下了頭。
“厲紅娘,你們不是監視過一些個走私的大商賈嗎?找他們會不會有辦法?”
“這些商賈出貨,一般都是通過賄賂邊關將領過河。原先的時候,許多小的走私者無力賄賂,只有冒險偷渡,但由於我大齊對此處置極嚴,官軍又巡防嚴密,以致小的走私者越來越少了。只有當冬日黃河冰封之時,纔會有一些走私的小商販或者百姓冒出來。”
“現在離黃河冰封還有兩個多月,我們哪等得了這麼長時間?哼,這次的事若是耽誤了,在場的沒有人能保住腦袋!”段刃幾近疾言厲色。
宋錚瞅了瞅,衆人均非常嚴肅,便期期艾艾地道,“副都統大人,我倒有個辦法,你看行不行?”
段刃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小郎快講。”
宋錚便將呂大富之事說了出來,彼此合作商貿行的事,自然略去。然後道,“我的意思是,由我和完顏玉生兄妹及章宗四人,由山東路過河,由鐵達木派人護送趕赴中都;英大哥和兩位逄大哥,率大隊人馬,由河南路渡河,再到中都與我們會合。”
“你早就料到了今日之困?”段刃越發驚奇。
“沒有。我最初只想爲完顏玉生等人留條後路,也沒想到最後會不會用上。”
段刃點了點頭,“章宗和完顏玉瑟還好說,你和完顏玉生二人恐怕說不過去。”
“這個我倒想到了藉口。可假稱完顏玉生爲我的家丁,與我一起,護送鄭老爹和鄭小玲過河。呂大富應該不會懷疑,就算有所懷疑,也會答應此事。”
“你爲何如此肯定?”
“理由有三,其一,大人肯定知道,家父爲當世大儒,呂大富對我與呂春相交極爲熱心,不然也不會今晚與我喝得酩酊大醉。其二,我已經知道了呂大富的走私勾當,他一定心存顧忌。其三,我幹掉了殺害他外甥的兇手,他曾以五百兩銀子相謝,被我拒絕了,他欠了我一個情分。有這三個理由,即便是多了我與完顏玉生兩個人,他也會幫忙的。”
段刃斟酌了半晌,向其他人問道,“你們認爲小郎此計如何?”
幾個人相互目視了一下,均言可行。
段刃點頭道,“就按小郎所說的行事,不過,從明日起,要安排人將呂春一家老小監視起來,如果出了差子,屠其滿門!”
宋錚一驚,他張了張嘴,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