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候,陳同治親自把陳譽送到樓下,跟他握了握手,並讓陳倩送他到小區大門處。
等回到宿舍,差不多八點半,裡面燈光明亮,原來朱智已經在等他了。
“怎麼樣,譽哥?”還沒等他脫掉皮鞋,換上拖鞋,朱智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
“什麼怎麼樣?”陳譽反問道。
朱智見狀,忙親自倒上一杯早就準備好的橙汁,遞到陳譽面前,道:“譽哥,先坐下,休息下哈。”
陳譽笑了笑,道:“還算順利吧,爲了給你當好開路先鋒,給陳主席留下好印象,我算是盡力了。還花費了我兩個小時時間、破費了兩千大洋,淘了一個價值不菲的茶壺送給他。你說,該怎麼補償我?”
朱智連忙拍着胸脯道:“沒問題,一定原價,哦,不,加價補償!嘿嘿,譽哥,那個,席間有沒有提到我啊?”
陳譽道:“有,不過不是我。”
朱智臉色一白,道:“陳叔叔提到的?”
陳譽緩緩點頭,道:“本來我想開口的,但他忽然提到省公安廳新廳長,並說到年輕人互相多認識、多交往是好事,——你說,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你?”
朱智皺眉道:“作爲他那個位置的人,瞭解女兒的交際情況是正常的,這段時間以來我經常跟在陳倩身邊,如果他有心過問一下某些她的同事,就肯定會知道我。如果再用點心思,也可以查出我的背景吧。但關鍵是,他對我是個什麼態度呢?”
陳譽搖頭道:“——你倒是挺會分析的。實際情況是:沒有表態,沒有態度,但從他那句話來看。應該是不阻止,順其自然吧。”
朱智鬆了一口氣,像落下了心口的一塊大石,道:“那就好,只要他不阻止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我自己搞定。我有信心追上她!”
陳譽道:“肯定是自己搞定了,這種事情,難道還能別人幫忙嗎?陳主席,真不簡單啊!”
朱智問道:“怎麼了,難道還發生了其他的事?”
陳譽苦笑了一下,又自己倒了一杯橙汁,開口道:“本來以爲今晚他請我過去最多隻有兩個目的:一是感謝我救了他女兒,親自表達下謝意,二是瞭解她女兒身邊朋友的情況。最多從側面瞭解下你的情況,但現在看來並沒有那麼簡單。”
朱智忙問道:“哦,還有哪些目的呢?”
陳譽道:“剛纔,他問了我一些政治上的敏感問題,比如對省委書記即將離任,江南省的政局變動如何看待,比如願不願意從政等等。”
說完,他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和陳同治的一些對話。
朱智聽完。倒吸了一口冷氣,道:“譽哥。他不會是看上你了,想把你調去政協養老吧?”
陳譽瞪了他一下,道:“沒那麼簡單,就算我表現再突出,沒有經過一番考察,也不可能有這種想法。更別說提出來了。另外,千萬不要小看政協,那可是三套班子之一,蘊含着巨大的能量,去那裡可不是養老!”
“明白了。那他的真實意圖到底是什麼?”朱智疑惑道。
這時,陳譽沒有回答,而是轉頭嚴肅的看了看朱智,看得他心中發毛,雙手護住胸口,道:“譽哥,你想幹什麼,不要過來,我會叫人的!”
陳譽“哼”的一聲,道:“你有沒有將我的家裡情況告訴陳倩?”
朱智這才明白他的表情爲何如此,馬上搖頭澄清道:“沒有,絕對沒有,我告訴她的,只是你現在的身份,其他你交代過我不能說的事情,譽哥,打死我也不可能告訴陳倩啊,——除非哪天她變成我老婆、你的弟妹了,那到時我不說,她也自然就知道了。”
陳譽嘆了口氣,道:“我也覺得你不可能告訴他,但今晚陳主席的表現讓我感覺他是知道了一些東西的。所以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她爸爸通過某些極特殊的途徑,猜到了我的背景。”
朱智大吃一驚,道:“不可能吧!就算是在京城,除了那幾個經常混在一起的,也沒多少人知道你情況的,他在江南省,隔了這麼遠,還這麼厲害的?”
陳譽緩緩道:“千萬別小看他們,能夠當上他這個級別的人,哪個背後沒有強大的關係網。如果其中有一節碰巧是極少數瞭解我情況的,就算不直接說,那麼他就可能從細節中推算出來。就像蜘蛛能夠從蜘蛛網的極輕微震動中察覺到獵物一樣。今晚他的這些表現,就是一種試探,換言之他原來也並不十分肯定,需要再確認下。”
朱智臉色一變道:“那現在呢?”
陳譽停頓了好一會兒,纔開口道:“最後走的時候,當陳倩剛好走開的時候,他悄悄的對我說了一句:請替我向書記問好。”
朱智呆立了一下,道:“看來他是知道了……譽哥,其實,知道就知道了,也沒什麼吧?”
陳譽臉色不悅道:“豬頭,不要在我面前提這事,我說過的!”
朱智馬上閉上嘴不說,心中暗暗後悔,知道陳譽很忌諱別人在面前提到他的某些家庭情況,提到就很可能造成不快。忙道:“譽哥,那以後怎麼辦?”
陳譽道:“陳叔叔剛纔說話的時候連他女兒也避開了,顯然是知道我希望低調保密,也一定不會隨便告訴別人的。這事就這麼算了,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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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知道了,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朱智依舊不解的問道。
陳譽低聲道:“這是一種契機,就像下棋時打下的一些伏子,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上。今天他請我過去,簡單的說,是傳達了一種善意。或者是他背後力量的一種善意,或者他以爲我也是能代表某些東西吧。他希望以後可以將這種善意轉換成另外一種更加密切的關係,……你懂吧?”
朱智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真不簡單。”
陳譽接着道:“豬頭,陳倩是個好姑娘,雖然有時候性子急了些,直了一點,對你態度也不算太好,但她善良,正直,敢愛,有追求,是值得你好好珍惜的。說實話,像你們這種情況,稱得上是門當戶對了,在官二代的家庭裡,父母對你們的婚姻最在乎的就是這四個字。很幸運,你們滿足了這個要求。所以接下來,只要你們雙方自己能夠搞定,那麼接下去的事情,應該就是水到渠成了。”
朱智的眼中漸漸泛起亮光,握緊拳頭,道:“譽哥,明白了,我會好好把握的。”
陳譽看着他,除了祝福之外,忽然從心底還升起一種羨慕,簡單的愛,單純的幸福,這樣的生活纔是最真實的!
等入夜之後,陳譽在牀上翻來覆去,他想起了許多東西,許多往事,許多難以忘記的片段。想起了另一箇中年男子的冷峻面孔,想起了從兒時開始他一心只有工作,連對母親和自己都可以幾個月不見一面,想起了曾經好幾次見到母親發紅的眼圈,想起了自己曾暗下決心,不再認那個人,也不允許別人在自己面前提到他,也想起了這次突然逃離,也是有着一種遠離的情緒的……
不過今晚的這次見面,就像一種徵兆一樣,似乎預示着某些東西。
有些東西是天生的,註定的,改變不了,否定不了,甚至逃避不了。它始終要來,終究會面對,最後將攤牌。
他又想起了陳同治的那些關於大船的話。
船長,如果真的更換了,如果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那到時又會如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