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譽認真道:“無所求,就無所謂,有所求,就有所謂。當然,出於禮節,我還是帶了點薄禮的,就當是爲兄弟預墊的,回頭我再找他要回墊資。”
說完,他變魔術一樣的從身後掏出了一個用透明的盒子裝着的茶壺,道:“小小禮品,不成敬意。”
陳倩瞪大了眼鏡道:“你怎麼知道我爸爸喜歡收藏這些東西的?”
陳譽道:“猜的。”
陳倩搖頭道:“我不信,實話實說,你是不是早就調查過的?”
陳譽道:“好吧,還記得你寫過幾篇散文雜記嗎?比如《童年記事》、《似水流年》?”
陳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你居然有心思翻看我幾年前的小作,看來你還真是下了一番功夫了。”
陳譽道:“當然了,爲了爲兄弟留下一個好一點的印象,我把慢性自殺的時間擠出一點來品讀你的文章,結果發現裡面提到你家裡有一些收藏的茶具,而且字裡行間透露出對這方面有所涉獵。我就猜想,你家裡肯定有人喜歡這些,而茶壺這東西一般是男人的愛品,所以你爸爸應該是對這方面比較有研究的。”
陳倩看着他,不由自主的點點頭,道:“朱智跟你這麼多年,怎麼就沒有學到你的聰明呢,那大腦袋裡面腦漿少,漿糊多啊。”
陳譽道:“其實你換個角度,豬頭還是有很多優點的,比如重情義、樂觀豁達,小聰明沒用,大智慧纔好,算了,這些你以後是會體會到的。你看我這禮品還合你爸口味吧?”
陳倩道:“這個要看他喜不喜歡了,我對這些研究不算深。不過這東西,你不會下了血本吧?那樣的話我會不好意思的。”
陳譽道:“不用不好意思。反正這錢是某人要墊的。不貴,我在跳蚤市場淘來的,禮輕情意重。”
陳倩道:“好了,快進去吧,讓你在這裡站了這麼久,我爸爸知道的話肯定會說我的。”
推開了黑色的大門,陳倩領着陳譽走了進去。
入門是一個金色的玄關。上面擺放着一些典雅的藏品,旁邊是設計精巧的鞋櫃。
陳譽換過了拖鞋,踩上了純實木的地板,將大廳的裝飾盡收眼底。
相比溫巨輪家裡,這裡低調了許多。
沒有動則百萬的黃花梨傢俱,沒有年份久遠的珍貴名家墨跡。這裡一切看上去都穩妥和得體,但仔細觀察,還是可以發現不凡之處。比如說用料更加精緻,設計更加精巧,但卻不會有一種奢華的感覺。
這就是官家和商家的不同吧,更準確的說,是現任的官家和商家的區別。
不一定是沒有那個實力和底蘊。只是不方便赤裸裸的展示出來,這就像中國國畫和西洋畫的區別,國畫講究留白,留些想象,西洋畫則毫無保留的描繪出來。
很難說兩者那種更好,只能說各有優點,各有妙處。
這是隱晦的說法,說得直接點。這是出乎安全的角度,假如一個在任的領導,被發現家裡裝金戴銀的,那就算沒有問題,也會被整出問題來的。
腦子裡閃過一些想法和評價,讓所見之處更加顯得其妙處來。
當目光移到實木沙發時,一個高個男人的身影落入了眼中。
俊朗的臉型。不怒自威的倒八眉,眼神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樑,有力的臉頰形狀。狹長的嘴脣。單單看到臉龐,就有一種官氣和威嚴撲面而來!
他身材挺拔,雖然是坐着,但腰板挺直,沒有絲毫的頹廢之勢。
這人顯然就是原三德市市委書記,現任江南省政協副主席的陳同治!
看到他,不等他站起來,陳譽已經快步的走過去,恭敬微微彎腰道:“陳叔叔好!”
這個稱呼很有講究,如果是官場中人,那是要稱“陳主席”的,假如是私人關係,那不用官銜稱呼會更顯親暱。陳譽就是屬於後者,陳倩比自己小一點,看對方的年齡稱叔叔應該是沒錯的,也顯得親近和自然一些。
陳同治見狀,眼中掠過一絲讚許,身體已經站起來,主動朝陳譽伸出右手,道:“小陳是吧,我們是本家,你又是倩倩的恩人,不必客氣,坐,坐。”
陳譽握過手,挑了和他就近的另一張沙發坐下,口中忙道:“陳叔叔言重了,別說我和陳倩是朋友,就算是普通人,路見不平也要拔刀相助的!況且只是舉手之勞,不值一提。”
陳同治微笑道:“要拔刀相助,也要有膽氣有實力才行,對方可是幾個人一起的。換做普通人,很可能嚇得自己跑了。小陳,謙虛是好事,但過分謙虛就是客套了。倩倩,趕緊給小陳倒茶啊。”
陳倩甜甜一笑,轉身趁着爸爸沒注意,朝陳譽吐了吐舌頭,這才從茶几下面拿出一個印着“鳳凰單樅”的茶壺銀色小茶桶,取出黑色的茶葉放入一個紫砂茶壺中,用沸水快速沖泡一遍,然後馬上倒掉茶水,第二遍衝入開水,斟酌了一下時間,先給陳譽倒了一杯,再給父親倒了一杯。
看着那白筍般的玉手操弄着茶具,既靈巧又賞心悅目,自有一番風味,陳譽忍不住道:“陳倩泡茶的功夫很不錯,陳叔叔真有福氣。”
陳同治道:“還行,從小給我泡茶,倒是練出來了,來,嚐嚐先,我喜歡喝這種茶,不知道你覺得怎樣?”
陳譽微笑道:“也是我的喜愛。”
說完將茶杯遞到嘴邊,將茶水含入口中,先用舌尖打轉過了一遍味蕾,然後才嚥下,一股獨特的芳香頓時溢滿口齒,他不自覺的道:“這應該是烏棟峰頂的茶,好久沒喝過了,茶好,泡得也好,真好!”
陳同治喜道:“原來小陳也是同道中人,而且口味相投,一語道出了這茶的特點,原來是行家高手,倒是我失敬了!”
陳譽忙謙遜了兩句,又趁機拿出了剛纔那個茶壺,只見那壺造型古樸,方圓結合,顯得古香古色,橢圓形的手柄旁邊還印有“茶趣”兩字,更增添了一股高雅的韻味。
陳同治一見到,眼神不自覺的全部集中到茶壺上面,接過來仔細的把玩了一會兒,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還用手掌細細的感受了上面的一些紋路,才讚道:“真是一把好壺!”
這時纔將茶壺還給陳譽,道:“小陳,你這是幹什麼?”
陳譽道:“第一次登門,不能空手而來,聽說陳叔叔喜歡茶具,我也剛好有這方面愛好,前段時間在江南大學後面的跳蚤市場逛了下,剛好看中這把茶壺,今天就帶過來——陳叔叔以好茶待我,我還以小壺爲敬。”
陳同治細細的看了看這茶壺,道:“可是潮州大師謝華的手筆?”
陳譽點頭讚道:“陳叔叔真是慧眼如炬,我也是這樣認爲的,不過那賣家只是以普通茶壺的價格出售,所以並不貴重,如果陳叔叔不嫌棄,可以將它擺放在客廳裡。”
陳同治笑道:“好吧,小陳,別人要送我東西我一般都不會收的,但你既然這樣說了,我就卻之不恭了。”
說完,他把茶壺又仔細的賞玩了一遍,頻頻點頭,顯然頗爲滿意,鄭重的把它放到了旁邊一個櫃子上,和另外幾個造型各異的茶壺放在一起。
陳譽細細的鑑賞了那些壺,連連點頭,道:“陳叔叔,你收藏的這些,都是名家手筆,潮州的拉手壺和紹興壺都有,真讓人眼饞啊。”
陳同心中喜悅,平時雖然也有人對這些茶具表示讚賞,但都說不到要點,就像撓癢癢撓不到要害一樣,始終不暢快。現在聽陳譽說到了自己的得意處,不禁站起來,和他一起就這些茶壺進行一番交流品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