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勝本性是個講道理,講原則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江安村裡面享有這麼高的威望。
對外國人的這種偏見,來自於那個當上了黨國將軍的爺爺的影響,張將軍當了四十多年的兵,打了八年的鬼子,也跟不少外國人打過交道。按照他的話,血濃於水,同種的才同心,外國人太多壞心眼了,終究不可信……
這是在特殊年代造成的,也是個人特殊的際遇造成的,但留在張家後代的影響卻是深遠的,致使他們對於外國人一律反感,認爲都是居心叵測。
但在張文勝的內心深處,還是意識到這種觀點是偏頗的,只是家庭的薰陶和感情讓他總是忍不住衝動而已。
聽完安娜的話,他一下子愣住了。
在村裡的這麼多年,大家對張家敬重有加,所以他他說過的話,不管認不認同,基本沒人拂逆,包括對外國人的這種看法。
但今天衆目睽睽之下,竟然被一個褐色頭髮的外國女孩直接反駁,並擺出了一串道理,讓他似乎一時難以反駁。
所有人都呆住了。
蘇彬等人自然是一臉不悅,正考慮着等會勝哥一聲令下,該如何請走這位敢於“頂撞”他的安娜。
其他的媒體記者也暗自搖頭,和這種固執的村民頭領理論,豈不是自找麻煩?
陳倩和徐達兩人雖然沒有說什麼,但心中也暗暗着急,前者是怪安娜沒有像自己一樣先隱忍一番,可能直接導致自己幾人的採訪計劃流產,後者是怪自己沒有事先將勝哥的一些習慣告之安娜,否則可能不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如果說在場的人裡面比較鎮定的。估計只有陳譽一人,從頭到尾,無論是陳倩冷顏諷刺羅斯,還是安娜固執的反駁張文勝,他的臉色如常,只是表情有些無奈。這也難怪。同來的兩位女孩,都是這樣的個性鮮明,敢愛敢恨……
張文勝將眼睛緊盯着安娜,足足有幾秒鐘後,才道:“你說的我不瞭解,但我瞭解的很多也是你不瞭解的。我不管現在全球化到了哪個程度,但是今天你們都來到了江安村,就證明有些東西,我說的比你的有道理。好了。來者是客,既然來了,我作爲大家臨時推舉的帶頭人,也不會爲難你,該怎麼報道你就報道,但有一點,不要亂寫,不要把我們村寫得好像當年抗戰那般。現在只是人民內部矛盾,可不是敵我矛盾!”
畢竟是能夠讓這些彪悍的村民信服的帶頭人。一番話軟硬結合,客氣又不失霸氣,竟說得安娜也有些不知如何應答。
不是說不在理,而是對方已經體現了風度,讓她不願再咄咄逼人。而且張文勝說得也有幾分道理,讓她也暗自點頭。
不等安娜回答。張文勝又開口道:“剛纔的話也是我想對各位所說的,歡迎大家的到來,但也請大家把握好尺度。我們這段時間所作所爲,都是站在一個理字上的,也請你們將來的報道跟我們一樣!”
話音剛落。下面自發的響起一陣掌聲,相比於蘇彬那種依然帶着做作和煽情痕跡的發言,張文勝是誠懇和有力,樸實中自有一股動人的魄力。
許多第一次見到張文勝的人都似乎忽然間就明白了,爲什麼他能成爲村民的帶頭人。
也許就是這種寬闊和坦蕩的胸懷,正直和誠摯的品質,折服了周圍形形色色的村民,成爲公認的“勝哥”。
他說完,李紅玉也開口了,不過說的話題跟張文勝、蘇彬的內容不同,完全不關採訪的細節問題,也不談這次事件,只是說明了江安村已經爲大家安排好了住宿地方,以及三餐飲食,希望大家有事隨時聯繫她,同時注意個人人身安全,度過愉快的兩天。
聽完她大方自若的講話,許多人對這位二號領頭人也心下佩服和欣賞,不愧是江安村的傳奇,在接待安排上面既大氣,又非常注意細節,給人的印象極好。由此可以推想出在生意上面,她肯定是左右逢源,很吃得開。
自此,江安村的三位目前帶頭人,都跟大家見了面,也展露了不同的能力和人格魅力。
很多敏感的記者從剛纔到現在都在不停的記錄,這種現場的直接接觸,已經是寶貴的報道素材了。
說完這些,張文勝和李紅玉就先走了,他們還要趕着去安排下午的事情,招待媒體這方面,顯然是由蘇彬主要負責。
臨走經過安娜身邊時,李紅玉輕聲道:“勝哥人很好的,希望你不要讓他失望。”
等他們走遠了,陳倩才噓了一口氣,道:“安娜,你剛纔太冒失了,太不給他顏面了,要是他當場發飆,我們很可能都會被趕走的!”
安娜道:“如果是針對我個人,那我肯定不會說話的,但他針對的是所有的外國人,還有涉及到我的國家的榮譽,我就必須站出來了。不過你說的也沒錯,我差點讓大家都失去了採訪機會,不好意思。”
見她說話一碼歸一碼,道理分明的認真模樣,陳倩忍不住笑道:“好了,我也只是發下牢騷,我這人心直口快,你別介意。話說回來,我們現在已經是一個團隊了,當然是共進退,如果真的要走,就一起走好了,我剛纔也是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安娜道:“謝謝你的理解,陳倩。”
陳倩攬了攬她的肩膀,又道:“其實我們都是一類人,有原則,看不慣的事情就直說出來,不是嗎?”
安娜微笑道:“是,這就是中國俗話所說的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陳譽忍不住插嘴道:“好了,英雄惜英雄,你們是痛快了,不過下次如果要突然發飆,麻煩先通知下徐達和我,也好做準備,就算是要跑,也能跑得快一點……”
陳倩不滿道:“怎麼,徐達都沒說什麼,你倒有意見了?”
陳譽道:“不敢,只是覺得,採訪還沒開始,就已經刀光劍影了,下午活動正是開始後,會是怎樣的驚險場面啊!”
安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陳科,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陳倩道:“辛苦什麼,這就是他份內的事,工資不能白拿啊!”
陳譽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反駁。
安娜又道:“陳科說得沒錯,我們不應該一開始就讓自己顯得與衆不同,不然恐怕對接下去的採訪不利。”
陳倩這才“呀”的一聲,急急的問徐達道:“你們村民不會因爲剛纔我們讓那個勝哥不爽,然後故意不理財我們吧?”
徐達想了想,道:“應該不會吧……”
陳倩見他毫不把握的摸樣,嘆口氣道:“聽天由命吧,張文勝是個有氣量的人,希望其他人也是這樣。”
說完這些,又對陳譽道:“拜託,以後如果有什麼話就對我們直說好不好,不要每次都搞得要吵架!”
陳譽又笑了笑,對於陳倩這種不合作、不友好的態度,他並不在意,在他看來,陳倩就像是個活潑而有些衝動的妹妹一般,有時候不但不反感,還覺得頗有趣。相比很多人那種虛僞客套的應對,他寧願面對陳倩這種喜怒鮮明,愛憎分明的性子。
當然,如果不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來接觸,而是以愛慕者的角度來面對,那就是痛並快樂的事情了。
這個時候,他有想起了此刻可能忙得脫不開身,平時又像條豬尾巴一樣黏在陳倩身邊的朱智……
可以想象,他平時的日子不會太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