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溫聽雨的宿舍出來後,陳譽心裡一動,便朝樓下的兩間宿舍走去。如果他沒記錯,那裡正好是下午幾個暈倒學生的宿舍。
如果說通識班裡面之前有誰運氣最好的話,毫無疑問,高挺是其中之一。
雖然全名如此威猛霸氣,但高挺的實際情況跟名字相差甚遠。首先是不高,一米六幾的海拔,無論從小學到現在,高挺一直是泯沒於人羣中,他永遠有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先天條件,站在人羣裡只要他不出聲,別人絕對很難發現他。其次也不挺,尤其是他那容易讓人印象深刻的軟綿綿的塌鼻子,曾經爲他贏得了“二師兄”、“朝天炮”等榮譽稱號,一度讓他有跳樓的衝動。
即便如此,他仍是運氣最好的學生之一,原因同樣有幾點:第一是在上千的新生裡面,原本報考了圖書管理專業的他,在每個專業都分配有通識班名額、本專業人數太少(僅有6人)、他又成績突出(入學分數比其他幾人高出2分)的情況下,光榮入選被視爲新生精英的通識班,讓其他不少在本專業中好不容易纔廝殺出一條血路進來的同學相當無語。第二是因爲海拔夠低,在不少仍是固定座位方便點名的課時上,能夠作爲少數男生廝混於前排的女生中間,而這些女生,赫然包括了溫聽雨、文小秀、慕容慧等超重量級人物,讓其他高大挺拔的男生豔羨不已。第三仍是因爲他那招牌式的塌鼻子,可能是覺得安全的原因,不少女生和他關係不錯,相當部分還經常通過他來傳遞某些信息(比如向其他男生傳話、瞭解某些坊間的秘聞)、代勞某些運動(比如送餐、搬東西上下宿舍),儘管檔次不高、也實在無關他個人魅力和未來,但在許多費盡心思想打入異性內部、和一衆女生搞好關係的同性人士來說,已經是豔福不淺了。
不過這是來軍區之前,來到這裡之後他的運氣似乎走下坡路了。
先不說他精心準備的食糧和各種情趣生活用品被無情的束之大巴之上,也不論他居然被安排和幾個有狐臭腳臭的猥褻男生共居一室,最慘的是,他下午睡過頭了!
他相信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當他氣喘吁吁的和同宿舍幾個難兄難友跑到樓下時,迎接他們的是混雜着同情、鄙視、幸災樂禍的集體眼光,然後他們在衆目睽睽之下,在教官無情冷酷的指令威逼之下,從宿舍樓1到9樓進行極其**的往返9次跑……
最後,終於還是跑贏了幾名女生,沒有落到最後一名,然而他慶幸得有些早了。
站軍姿的時候,堅持到半個小時的時候,長期缺乏體育鍛煉、被碳酸飲料和高熱量零食長期腐蝕、外強內乾的身軀在飽受剛纔爬樓梯的磨難之後,已經承受不住他超人一等的重量,於是,他極不情願又不能爲力的倒下了!
作爲第一個暈倒的男生,暈迷之前他甚至感到自己的臉頰發紅,之後似乎瞥見幾個穿着草綠色軍裝的戰士跑到身旁,就再也沒有知覺了……
醒來之後他才發現,原來宿舍裡面還有兩個人跟他有過類似遭遇,媽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黴運之房?
另外兩人一胖一瘦,胖的叫柳楊楊,瘦的叫胡仲平,也是一副如喪考批的表情,自從回來之後就沉默寡言,像被幾十個大漢蹂躪過的柔弱少女,一副幽怨難解的表情。
此刻其他同學都去看張山峰的技巧講授,三人卻沒有絲毫興趣,對怎麼將內務整理好也絲毫不在意。
下午的情景像電影一遍一遍的在腦海中自動播映,許久之後,高挺發出一聲長長的有崑曲韻味的嘆息之後,道:“受不了了,我決定離開這裡。”
柳楊楊毫無生氣的聲音應道:“怎麼離開?”
“連夜走。”高挺的聲音散發着難以動搖的鬥志。
“怎麼走?”胡仲平也加入了對話中。
“這個你不用管,有內部人士指點我的。反正要去要留自己決定,我是受不了了!”高挺難得硬氣的道。
另外兩人也沒有生氣,今天的沉重打擊已經耗盡了他們近期的銳氣,兩人也沒再多問,只是很有默契的翻身起來穿上剛發下來的軍用膠鞋……
陳譽來到六樓印象中那幾個學生所在的房間,發現裡面空無一人,他看了看房間裡面的情形,又回憶了一下剛纔人羣中,確認沒有看到這幾個罰跑和暈倒的學生身影,跑哪裡去了呢?
幾乎在同一時間,吳明理從走廊外跑過來,氣喘吁吁的道:“譽哥,我聽說有幾個學生要逃跑!”
陳譽馬上站了起來,問道:“具體情況怎樣?”
吳明理也知道情況嚴重,答道:“聽有同學說剛纔碰到高挺幾個人,他們受不了軍訓的苦,朝西邊跑去了。”
西邊,印象中是射擊場和武器庫的所在啊,陳譽想到這裡,馬上飛奔出去,口中喊道:“叫其他老師注意其他學生的情況,提高警惕!”
話一說完,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盡頭,留下錯愕不已的吳明理,快,好快的速度!
此時,距離宿舍樓約有兩公里遠,一心如同牢籠中的**,嚮往着外面精彩世界的三個人,憑着心底的羞憤後迸發出來的執念一口氣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快速前進的三個人,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不遠處從燈塔投射下來的巨大探照燈光影,如同巨大的眼睛掃過地面,帶來強大的震撼感和危機感,讓三人開始有些懷疑此舉的正確性。
不過既然已經走了這麼遠,要回頭是不可能了。
也是他們運氣好,所經過的道路是從宿舍、食堂往西邊,執勤的士兵沒有其他軍事戒備區多,而且剛好碰到到換崗時間這幾分鐘的空白期,幸運女神似乎在這一刻又開始庇護着他們。
此刻前面是燈塔,右邊有一個巨大的如同鵝卵形狀的建築物,左邊是一棟紅磚房屋,摸不清楚狀況的三人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將身體低伏在一處陰影裡,膽怯的看着不遠處那持槍荷彈的巡邏士兵。
胡仲平有些口吃的道:“高、高挺,現在怎麼辦、辦?要不我們回去吧?”
高挺心底也怕,但依然嘴硬道:“不行,來不及了,沒事的,他說。”
“誰說的?”身材有些肥胖的柳楊楊聽到後疑惑的問道。
“張奮鬥啊,他說晚上走這條路有希望逃出去的。他應該不會騙我的!我可是花了一千塊買到的這條消息。”高挺自信的答道。
“他就是你剛纔嘴裡的內部人士?!”柳楊楊發出了吐血的聲音。
“是啊,張奮鬥口碑一向不錯,雖然事事要談錢,但還講信譽。”高挺肯定道。
“我呸!上次溫聽雨的門票他就給了假票,這已經是有口皆知的了,你還信他?!”柳楊楊一看就是那種吃過虧的主,壓低了聲音嘟噥着,“這下被你害死了,居然相信他,這裡是軍區啊,大佬,你相信他是內部人士,難道他逃跑過?!”
經過這麼一說,高挺的臉色也漸漸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