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面試教室出來,兩人之間彷彿多了些什麼東西,雖然暫時沉默,但卻沒有什麼尷尬和不舒服的感覺。
“譽哥,前面是鋼琴系面試的地方,去看看不?”慕容慧又道。
“好啊,我們學校還考視聽練耳吧?”陳譽忽然問了一句道。
“譽哥,你以前是學鋼琴的嗎?怎麼連視聽練耳也知道?”慕容慧又吃了一驚道。
視聽練耳就是許多藝術類院校招考時必考的一個環節,每個系的要求各不相同,但都能測試考生的音樂記憶力、音高與節奏的模仿與反應能力、讀譜能力以及音樂的理解與表現能力。
對於非藝術類考生而言,很少人知道其面試時的各種要求和知識,所以慕容慧纔會這樣問。
陳譽苦笑了一下,道:“練過,所以也知道一點。我倒是曾經想過考藝術專業的,後來……身不由己呢。”
慕容慧聽出了他話語中的惋惜和遺憾,以及其他的情緒,便安慰道:“藝術的道路無止境,如果譽哥想繼續走下去,我們學校是有很多資源的。”
陳譽笑了笑,繼續道:“走吧,觀摩下我們學校今年的高材生。”
相比剛纔青春火熱的舞蹈面試,鋼琴系這邊顯得優雅文靜很多。
不少學生安靜的坐在教室外面的椅子上,有的閉目養神,有的手指在不自覺的晃動着,有的站起來來回走動着。
“練鋼琴的,一般都比較內斂文靜。”慕容慧解釋了一下,又道,“譽哥肯定明白的,我班門弄斧了。”
“應該我這樣說纔對。”陳譽搖搖頭,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走吧,這次不用偷聽了,裡面有同步聲音的。”慕容慧露出一個俏皮的笑意,指了指前面兩個房間道。
陳譽心領神會,不少藝術招考院校在考鋼琴的時候會通過錄音的,有的還會在旁邊設一個同音房,讓非監考老師的人傾聽。這樣一來能保留證據,讓對考試結果有異議的家長和學生、相關部門查詢,二來能讓更多人的人感受到音樂的薰陶,也顯得考試更加公開公正。顯然,奧斯卡就是這種情況。
來到那間面試房間隔壁的同音房,裡面卻還沒有其他人在,把門一關,頓時隔絕了外界的聲音。牆壁上的瓷磚表面佈滿一個個像蟲洞一樣的孔,顯然是用了隔音和吸音的材料,保證了良好的效果。
“這裡還能看到考生呢。”慕容慧指着牆壁中間一個小小的屏幕道。
陳譽一進來就看到了,對學校這種公開公正的考覈方式頗爲贊同。畢竟,鋼琴考試不必舞蹈考試,不會侵犯學生的隱私,所以可以這樣。
這時,隨着屏幕中那個坐在黑色的三角鋼琴上的男生的手指輕動,一陣動人的旋律在兩人的耳畔同時響起。
赫然是貝多芬的《致艾麗斯》,那簡單卻富含情感變化的聲音在房間裡迴盪,一陣濃濃的眷戀似乎跨越了千年,從遙遠的歐洲而來,夾着歷史的沉厚和藝術的高尚。
“用這樣簡單的曲目作爲自選曲,比較冒險。”慕容慧看來對鋼琴也頗有涉獵,聽了一會兒,有點蹙眉的一語道出了對方的處境。
確實,貝多芬的《致艾麗斯》簡單而且大衆耳熟能詳,雖然入手容易,但要彈出感覺,彈出新意,彈得讓別人印象深刻,那可是相當不容易!
“鋼琴業餘四級裡面比較合適。”陳譽感受着那曾經傾聽了千百遍的聲音,簡單的評價了一下,道。
“對!”慕容慧更是有同感,這個曲目如果放在業務四級的考試裡面,會比較恰當,但今天是專業的考試,用這個就未免有些兒戲了,又問道,“譽哥,你肯定是鋼琴十級吧?”
陳譽道:“沒有,練琴去考級,就像吃飯開票一樣,有必要嗎?”
慕容慧聽了他這個比喻,咯咯的笑了起來,道:“這個比喻真是妙!對了,我忘了,鋼琴專業領域是沒有級的,只有業餘水平才分級,不好意思。”
陳譽笑了笑表示沒有關係,又繼續替這個男生惋惜起來。
當然,兩人這樣討論的前提是對方沒有彈出讓人回味的神韻來,假如他能夠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就另當別論了。
可惜這個男生表現平平,饒是兩人都是樂感豐富的人,也無法從他簡單而沒有變化的演奏中感受到更多的東西。
演奏完了,幾個評委沒有流露出特別的表情,看樣子狀況不佳。
“接下來是視聽練耳,鋼琴系的我聽說有十指辨音。”慕容慧小聲解釋了一下道。
所謂十指辨音,就是評委老師隨手將十個手指同時按在鋼琴的琴鍵上,讓面試的考生根據聲音一一辨別出來。
陳譽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顯然也是對此有所瞭解的。
“好了,考生請注意,下面是十指辨音環節。”三個評委老師中的一箇中年女子面帶微笑的道。
那男生緊張的坐直了身體,因爲這次背對着鋼琴了,只能盯着面前面白牆,一對耳朵恨不得變成兩對,好挺清楚即將到來的聲音。
從陳譽兩人的角度,則可以看清楚那評委的表現。
只見她來到鋼琴前面,看了看手中的一本冊子,然後十個手指張開不同的角度,朝琴鍵上同時按了下去,只聽見“哐——”的一聲大響,她慢慢的收起手指,等待那考生的回答。
那考生有點着急的用袖子擦了擦臉頰,急忙道:“g、F1、G1、C1、e1……”
說了五個之後,就有點想不起來了,記得又連連擦汗,過了一會兒才硬着頭皮道:“f2、a4、a3、b1和……”
最後一個死活想不起來的樣子,他崔頭喪氣的搖了搖頭。
慕容慧忽然低聲道:“譽哥,最後一個是什麼?”
“e。”陳譽沒有絲毫猶豫,脫口而出道。
見慕容慧一臉崇拜的望着自己,忙解釋了一下,道:“我也是蒙的,別那樣看着我,我會誤會的……”
經過了剛纔舞蹈系慧眼如炬的事件,慕容慧哪裡肯相信他,用玉指輕壓嘴脣,指了指裡面那個評委老師,一副看看專家怎麼解釋的說法。
那評委老師看了看錶,遺憾的搖搖頭,道:“時間到。”
那男生鼓起勇氣道:“老、老師,能不能告訴我最後一個是哪個鍵?”
那評委見狀,道:“本來按照規定是不當場公佈答案的,但我也告訴你:e。”
……
後面的話慕容慧已經沒有心思再聽下去了,只是滿眼帶着小星星般的望着陳譽。
陳譽道:“別再看下去了,不然我會流鼻血的。”
“流鼻血?”慕容慧笑着問道。
“是啊,心情激動,血壓升高……”陳譽解釋了兩句。
“算了,你身上總是充滿令人驚喜的東西,跟你在一起我只能感覺自己越來越渺小。”慕容慧又是佩服又是感慨的道。
“其實,有時候我更羨慕那些童年無憂無慮的孩子,有那麼多時間可以玩耍,有一個永遠的溫馨回憶,哪像我,只有枯燥的學習和練習。我相信你也有這種體會吧?”陳譽難得的嘆了口氣道。
慕容慧聽了,也想起孩童時代起,自己被父母逼着去練舞蹈的殘酷情景,不由心有同感的點點頭,卻道:“一份付出有一份收穫,雖然那時辛苦點,但我覺得還是值得的。”
陳譽道:“藝術的道路上,付出的是全部,有合理收穫的可能只是是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