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5 孤獨的守墓人

炎炎的烈日將大地烤的一片炙熱,透過終年不散的沙塵照射下來後,到處都被抹上了一層詭異的暗黃色,還有一股股惡臭四處飄散,再加上那厚厚的輻射塵埃,簡直比電影中的末世景象更恐怖與荒涼。

“慢點跑!前面沒有小母狗……”

夏不二穿着一身橘黃色的防化服,手裡拎着沉重的工具箱,肩上扛着兩把鐵鍬和鎬頭,踩着連綿起伏的廢墟走進了市區,大黃也被防化服包了起來,頭上戴着個魚缸死的透明面罩,在他前面歡快的跑來跑去。

“兄弟們!哥哥來給你們收屍啦……”

夏不二笑意盎然的來到了市中心,前方的巨型焦坑就是引爆核彈的地方,坑裡除了碎石頭什麼都沒有剩下,但他還是不厭其煩的從坑邊開始搜尋,一旦發現姓名牌便放進箱子裡收好,而今天已經是他展開搜索的第五十九天了。

“哈哈~狗根!可算找到你啦……”

夏不二興奮的歡呼了一聲,從一堆瓦礫中扒出了一具屍體,屍體早已腐爛成骸骨的狀態,可他手裡還緊緊握着一把屍爪矛,脖子上的鋥亮狗牌雕刻着他的姓名,夏不二小心的將骸骨拖了出來,顛顛的推來了一輛三輪摩托。

“狗根!你是邢男的師父對吧,我就把你倆葬在一起了……”

夏不二將屍骸放在了車斗裡,車斗裡還躺着十多具戰士的遺骸,身旁還放着他們死都不肯撒手的武器,但這都是屍體保存較爲完好的人,有些戰士連屍塊都湊不起來了,只能將他們的狗牌給帶回去。

“汪汪汪……”

大黃突然在不遠處大叫了起來,還奮力的在廢墟中刨挖,夏不二立即扛着鐵鍬跑了過去,一具女兵的屍體已經被大黃挖了出來,身邊還有幾個女兵摟抱在一起,夏不二掏出她們的姓名牌一看,再度興奮的大笑了起來。

“哈哈~卞莎!原來是你個小騷貨,我說誰上了戰場還穿丁字褲……”

夏不二趕緊起身往下挖掘屍體,這一口氣竟然挖出了七八具,全都是馮莫莫手下的姐妹幫成員,可以看出她們當初全都躲在一棟大樓旁,可無情的爆炸卻將整棟大樓都給摧毀了。

“哎呀~這下你們舒服了吧,你們又可以出來賣弄風騷了……”

夏不二擠眉弄眼的挑逗着女兵們,在別人眼裡她們都是恐怖的腐屍,可在夏不二眼裡她們還是那樣的美麗,他有說有笑的把屍體搬上了三輪車,大黃也變出一隻手拖着屍體去幫忙。

“小六!你媳婦來啦,哥哥今天給你們合葬……”

夏不二精神抖擻的拍了拍手,一看三輪車的屍體已經裝滿了,他便叫上大黃騎了上去,直接騎着三輪摩托往城外駛去,大約半小時後他們纔來到了一座焦黑的小山後,這裡有一大片已經長出野草的草地。

“兄弟姐妹們!咱們到家啦……”

夏不二笑意盎然的把車給騎上了草地,草地上全是成片成片的墓碑,墓碑上不但全都掛着鋥亮的狗牌,每塊墓地上還插着不同數量的短矛,還有一頂頂或破損或染血的頭盔,一陣風吹來,狗牌全都發出了悅耳的叮噹聲。

“莫莫!你快看誰來了,你的好閨蜜來啦……”

夏不二跳下摩托大喊了一聲,山邊上有一棟圍着木籬笆的小院,院裡有兩間被修整過的大瓦房,只看馮莫莫從一間屋裡跑了過來,興奮的說道:“你找到楊藝茹了嗎,快讓我看看!”

“她運氣好,壓在最下面,保存的很完整呢……”

夏不二汗津津的脫下了防化服,露出了一張滿是絡腮鬍的臉,頭髮也長到了遮住耳朵的程度,但馮莫莫卻笑道:“你跟我老實交代,你到底有沒有跟楊藝茹睡過,她可是到處吹噓跟你車震的事!”

“你幫她收拾一下,我去挖坑啊……”

夏不二扔下東西一溜煙的跑了,直接跑去開動一臺小挖機,他帶了三十多萬士兵過來大決戰,自然不可能挨個給他們挖坑,只能按照部隊序列埋在一起,認識的就按照夫妻或者兄弟合葬,但幾千平方的墓園眼看着就不夠用了。

“哇!二哥,有鮮花長出來了……”

馮莫莫歡呼雀躍的拍起了手,大黃也圍着嬌豔的小花朵打轉,夏不二汗流浹背的幹完活之後,便領着大黃走進了籬笆小院,一看廚房的冷鍋冷竈,他便鬱悶的說道:“莫莫!你還真是個大小姐,一壺水都不燒啊?”

馮莫莫立刻走進來瞪眼道:“你個臭男人怎麼對我說的,說要一輩子寵我當小公主,本小姐自從遇上你之後,白天陪你出生入死,晚上陪你翻江倒海,現在好不容易當回少奶奶了,你就嫌棄我不幹活了是吧?”

夏不二隻好蹲到土竈前苦笑道:“行!全都是我的錯行了吧,公主殿下您消消氣,不過你這脾氣怎麼越來越像李屎榕了,你可不能跟她學,你應該多學學小龍女,脾氣好……”

“牀上功夫也好是吧……”

馮莫莫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蹲到他旁邊託着下巴說道:“老公!你打算在這裡留多久啊,三十六萬多個兄弟姐妹啊,只靠咱們在這慢慢的收屍,這要收到什麼時候啊?”

“那我就收它一輩子,反正有這麼多兄弟陪着我,我不寂寞……”

夏不二拿過小板凳坐了下來,點上一根菸說道:“我到現在連一隻活屍都沒有發現,這說明老天爺不讓我死,只是爲了讓我給兄弟們收屍,我這輩子都打算耗在這了,兄弟們都是我帶出來的,我也要把他們再帶回去!”

“你不出去看看,怎麼知道外面有沒有活屍呢……”

馮莫莫很是無奈的看着他,夏不二沉默了一會才說道:“等等再說吧,我到現在都沒找到芋頭他們的銘牌,明天起我從外圍往裡搜,至少要等我們全家團聚了,我纔有心情去想其它的事!”

說着!夏不二便起身走到了門口,陰沉沉的天空讓人很壓抑,而且核爆過後一滴雨都沒有下過,河水甚至是地下水都被污染了,要不是有淨水器給他用,他們連喝水都成問題,洗澡就更別想了。

……

“喲吼~輻射值又衰減嘍……”

夏不二握着測量儀興奮的歡呼,儘管輻射值還處在很危險的水平,可比剛核爆那會已經大大降低了,普通人穿着防化服也能短暫靠近,而他跟大黃早就無所謂了,這一轉眼已經是核爆後的第十個月了。

“汪汪汪……”

大黃同樣在後面興奮的大叫,只不過它正追着一隻蝴蝶撒歡亂跑,現在已經是第二年的六月了,大地早就該生機盎然了,但十個月以來只下過幾場小雨,土地乾裂的實在讓人心生絕望,冬天更是感覺不到一丁點寒冷。

“嗯?”

夏不二忽然驚訝的摘下了面罩,一道很熟悉的光芒在前方閃爍,他立即拿着鐵鍬衝上了一堆廢墟,將那東西從廢墟里拔出來一看,正是一把金箍屍爪矛,上面還刻着一行字——出入平安!陳梓墨!

“大黃!快過來,我找到大芋頭啦……”

夏不二激動的連眼淚都快下來了,他在覈爆中心苦苦找了大半年,第一次發現自己好兄弟的遺物,等大黃一陣風似的跑上來之後,他趕緊摘了大黃頭上的玻璃罩,遞上屍爪矛說道:“快聞聞,大芋頭他們就在這附近!”

大黃嗅了嗅屍爪矛立即轉身跑開了,不停在廢墟堆上來回聞嗅,夏不二乾脆把小挖機給開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在廢墟中翻找,可骸骨倒是翻出來不少,自己好兄弟的一個都沒發現,但夏不二還是毫不氣寐的繼續挖。

“汪汪汪……”

大黃突然跑過來一陣狂吠,夏不二趕緊跳出挖機跟它跑了,可一連翻過了兩座大廢墟,大黃才跑下去在邊緣處挖了起來,夏不二立刻拿來鐵鍬一起挖,很快就在其中發現了一堆碎骨,全都是七零八落的殘肢。

“別融化!千萬別融化……”

夏不二扔下鐵鍬開始用手挖,他知道核爆的溫度有多高,現在只能期望他們的銘牌沒有被融化,但他足足用手挖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發現了一塊發黑變形的銘牌,上面的字跡依稀可辨。

“惠子!江惠子,芋頭一定跟你在一起……”

夏不二激動萬狀的將銘牌收進口袋,趕緊開來挖機將礙事的水泥塊全部弄開,這下挖掘就容易多了,終於在發現江惠子不遠的地方,幾塊骨頭中陸續發現了謝謝和大芋頭的銘牌,他的眼淚也瞬間流淌了下來。

“芋頭!你別怕,我來救你們了,我帶你們一起回家……”

夏不二哆哆嗦嗦的收好兩塊銘牌,幾乎是邊哭邊用雙手挖掘,接下來就是狗妹以及白洛詩,武阿姨和黃百靈的也被挖出來了,他們都在死前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只是骸骨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

“轟隆~”

一道悶雷忽然在天空中炸響,陰沉沉的天色已經快要黑了,夏不二趕緊打開挖機的大燈照射着廢墟,廢墟已經被他掏出了一個大窟窿,他的雙手更是被挖的鮮血淋漓,但他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爸!爸……”

夏不二顫抖着從泥土裡拔出了一塊銘牌,正是他爸夏明亮的,但他的心頭卻突然一痛,沈菁華和李雪竹的銘牌也被帶了出來,上面還有早已變黑的血跡,等他小心的拔開泥土之後,一小堆纖細的骨頭又出現了。

“沈老師!雪竹!你們別怕,我來了,我找到你們了……”

夏不二用力吻在了兩塊銘牌上,又小心翼翼的將骨頭捧出來放好,這才繼續像只鼴鼠似的刨挖,接下來就是李榕以及唐鈺,聶二狗和龍秋的也在下面,可等他用鮮血淋漓的雙手,將最下面一塊給捧出來時,他突然像電打般僵住了。

“轟~”

一道巨大的閃電照亮了漆黑的天空,一場瓢潑大雨的當頭澆下,可夏不二卻捧着銘牌痛不欲生的倒地大哭,扭曲變形的不鏽鋼銘牌上,深深的刻着一行字——馮翠玲,夏不二之妻!

“我想你們,我想你們啊……”

夏不二痛苦萬狀的蜷縮在地上,將一大把銘牌緊緊的攥在手中,大黃同樣哀鳴着走到他身邊趴下,整整十個月了,一直都是它獨自陪着它的主人,孤獨的守着一座巨大的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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