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語已經發出去了！我們是先開炮還是怎麼的！？”牛頭人不知什麼時候爬到了他們頭頂的桅杆上，此刻正順着帆索一邊下滑着一邊大喊大叫。
“開炮！開他孃的炮！這種距離不開炮等死嗎你？！”因爲環境嘈雜的遠古，站在桅杆下面的張強想讓上頭的牛頭哥聽見他在說什麼也只能和前者一樣大喊大叫了。
“那我們就該馬上下去！”牛頭人從三米左右的地方一躍而下，鋼蹄落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咚”聲。
馬飛鵬還沉浸在這支巨型船隊給予他的衝擊中，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直到張強拽着他往船艙跑的時候纔回過神來。
三人的最終目的地並不是那臭氣熏天而且還狹小氣悶的船艙，而是位於船隻後方的艦橋——這東西設置在船隻的船尾處，爲了其內部成員觀察戰局的方便，房間用幾塊木頭擡到了甲板上面大概三米左右的地方。透過上面的舷窗，裡面的成員可以用一個非常舒服的角度而且不用擔心被遮擋的角度觀察船隻兩側的戰局。
“小兔崽子們都給我聽好了，等會你們誰要是沒準確地傳達到老子的命令，我TM第一個把他碎屍萬段丟下去餵魚！”張強的前腳剛剛踏進狹小的艙室，他的後腳就開始兇人。而在他面前，四五個種族不一高矮不一打扮倒是相當一致的船員似乎是被他的話嚇得瑟瑟發抖，點頭如搗蒜般地說着“是”。
“很好！現在我的第一個命令是讓下面的那羣豬頭開炮！現在！立刻！馬上！”在得到了船員們的恭敬之後，張強馬上惡狠狠地吼了起來。而在聽清了張強到底在說什麼之後，五個人中的一位馬上和兔子一樣躥了出去，在他從馬飛鵬旁邊一閃而過的時候，後者隱隱約約看到他的嘴巴在機械地重複蠕動着什麼，好像他生怕記不住張強的原話，要靠反覆唸叨才能記得下來一般。
“動作快一點！別讓我說第二遍！”望着他飛奔出去的身影，張強如凶神惡煞般地追着他的背影叫罵個不停。
“特麼你家船隊這麼多還和我說沒戰鬥力呢？”時隔長久，馬飛鵬終於從恍惚的狀態中回過了神來，但由於他的腦子還不夠清醒，這會兒說起話來和當前的話題不搭幹很正常。
張強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P的戰鬥力，等你看到這幫小雜種開炮是個什麼場面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環境影響了人，張強在船上的時候好像一直就是一副脾氣不怎麼好的樣子，出口就是一連串粗俗不堪的水手俚語。不過平心而論，若是把馬飛鵬放在這麼一個環境下，讓他一邊在文明世界的好朋友面前裝正人君子一邊還要以最大的威懾力懾住自己手下的“小兔崽子”們，馬飛鵬也會覺得這種在兩種人格互相轉換間的生活很累。
沒過幾秒鐘，馬飛鵬腳下的甲板就傳來了一陣厚實的震動。伴隨着巨大的響動，幾枚彈丸從馬飛鵬面前的舷窗面前飛了出去，交錯着掠過了蒼藍色的天空，朝着遠處的浮浮沉沉的幾個小小黑點飛了過去——看樣子那個傳令兵跑得還是挺快的。
不過在這些先飛出去的炮彈之後，水手們後續的炮擊也當真是令馬飛鵬感覺到了張強之前那番話的所言非虛——這羣小兔崽子們的戰鬥力……當真是相當的堪憂啊！
別的什麼就不用多說了，就從這羣傢伙發動炮擊時的連貫性來看……堪憂啊！
在看到舷窗外飛過的那幾枚炮彈時，馬飛鵬心中的第一反應是“這羣傢伙開炮開得其實還挺有威風的嘛”。但是在下一個瞬間，他整個人就好似額頭旁邊多出了幾條黑線一般焉了下去。
這羣傢伙的兩輪齊射之間竟然能相差個十幾秒啊有木有……
在看到之前的那一輪炮彈從舷窗前面飛過去之後，馬飛鵬雖然心中很清楚那些飛出去的彈丸的數量和他在船外看到的炮門的數量明顯對不上號——起碼也少了十幾發——爲此也不免懷疑過是不是有些水手的炮沒響，但是在靜候了大概十秒左右卻依舊沒有看到新的炮彈繼續從船隻的側面飛出來之後，馬飛鵬也不由打消了自己的這個念頭，轉而開始用一種能在眼下這種情形中解釋得通的理論來說服自己——
“沒準炮口的角度有限制，從下面飛出來的炮彈從艦橋這邊正好看不清楚呢？”
炮彈是飛得很快的，雖然它們的個頭很大，但在這種豔陽高照的晴天下，若是你不緊緊地盯住它們的話，它們想消失在你的眼皮子低下也是相當輕鬆的事情——燦爛的陽光將成爲它們的掩護，潮溼的海風則能吹得你睜不開眼，在這種環境下，你還敢說你能將一個微不足道的黑點從周圍那海天茫茫的地平線中辨認出來嗎？
別看炮彈的個頭是挺大的，可週圍的藍天白雲可比那最多不過84mm直徑的大鐵球“大”多了。在這種環境下，身處艦橋中的馬飛鵬找不到那些新飛出來的炮彈簡直再平常不過了。
這種想法一直持續到馬飛鵬在三秒鐘後看到新一輪的炮彈從自家腳下的這艘大船底下飛射出來爲止。這一次他大概地數了一下，錯不了了，這一輪齊射發射的彈丸數量和之前那一輪齊射發射的彈丸數量加起來正好就差不多是三十枚左右的樣子——這也正好就是下面一層第一層甲板上放置的大炮數量。
於是在此之後馬飛鵬也就徹徹底底地無語了，第一輪流逝炮的齊射都能分兩批拖出個十幾秒來，你們這打得是個什麼玩意？
別說什麼帆船了，就算是一戰二戰時期的戰列艦，在裝炮的時候都是採用聯裝的方式列裝主炮的。而大家之所以要這麼苦心孤詣地將火炮聯裝起來又是爲了什麼？還不就是爲了湊一個“整齊”？
海上的炮戰，其核心思想其實就是陸戰中的排槍戰術。本來排槍槍斃這種看上去挺蠢的戰術就是在武器精度不高，打擊率不強的背景才誕生的，其主要的核心思想就是用數量換質量，用概率換命中。而這種戰術，最關鍵的就是“整齊”兩個字。
一片密密麻麻和牆一樣壓過來的子彈和一大團密密麻麻但是零零散散的隨機彈哪一個更好躲？傻子都知道！
不整齊的排槍陣列，打不出整齊的彈幕網，而對於那些很難打中的目標來說，不整齊的彈幕就等於是沒有殺傷力。一羣人一起放排槍，打出來的彈幕就是一堵牆，但是零零散散地放排槍，打出來的彈幕就是接連不斷但是誰都不知道會飛到哪裡去的零星雜碎。這在因爲目標遠且小而難以取得命中的海戰中無疑是相當要命的。沒有整齊的彈幕網，那就等於是沒有戰鬥力！
“搶在前面開炮的那幾個豬頭肯定是又忘了等信號！”張強在馬飛鵬背後咬牙切齒地解說着。
馬飛鵬腳下的這艘船個頭很大，不是一般的大。而也正是因爲船的個頭實在是太大了，船艙下面的二十八門火炮要做到齊射也定然不會那麼容易。爲了要形成規模化的齊射，下面的人定然要有一道標準的命令作爲信號的，這纔是保證他們能整齊放炮的最好辦法……但雖然這套辦法好像的確挺不錯，但手下的人不執行你又能拿他們有什麼辦法呢？
“唉。”馬飛鵬也是嘆了一口氣。
看到兩人一副嫌棄的模樣，牛頭哥不樂意了。
“你們不管事的人真是站着說話不嫌腰疼，我們這羣吃海飯的人每次出海都有可能折損一大批的水手，次次回回下來，老手好手都死了個七七八八，怎麼可能還有多少老兵！他們不是教不會，是教會的人沒放幾炮就死了！”
牛頭人說話的語氣並不能算得上是多麼悲切，也不存在什麼激動或是憤怒。但從中流露出來的不加任何掩飾的殘忍和那淡淡的麻木，卻是讓馬飛鵬不由心頭微顫。
“嗯……其實就算他們打得不齊，若是數量到位也是可以彌補一定的火力損失的。”馬飛鵬仍在對張強兩人那規模恐怖的超級艦隊念念不忘，在他看來，這麼多四桅五桅戰列艦一起開火，殺傷力那當然是槓槓的。別的不說，就連他們腳下這艘船的炮都沒放完呢！
自從文藝復興以來，風帆船隻的結構就從原來那種一層甲板打天下的簡易結構變成了多重甲板的複雜結構——除了最基礎的船底之外，船隻的上面往往會和搭樓房一樣一層一層往上堆好幾層，多鋪好幾重重型甲板。這些多出來的甲板除了能強化船隻的抗打擊能力之外，對於承重也很有好處，其中最顯而易見的一點就是這些龐然大物很明顯能比前時代的戰列艦多擺好幾層炮。馬飛鵬他們腳下的這艘五桅大船就是如此。一百門火炮被分成三組，分別放置在好幾層甲板上面。而剛纔馬飛鵬所看到的那一輪並不整齊的齊射齊射，也不過是最上面那層炮形成的齊射而已。而在這一層三十多門火炮組成的齊射過後，它下面的兩層火炮甲板可還沒動過呢……
“就是！張兄你當時說什麼來着？那什麼，怎麼說來着？數……‘數量換質量’是吧？這當初可是你教我們的啊！說什麼打不中人沒關係，一大堆人一起打總有一天能打中的不是你嗎？”聽到有人幫自己這邊說話，旁邊的牛頭哥也來了勁。
但是在牛頭哥說話的時候，馬飛鵬的表現卻好像有些“慫”——他突然覺得自己對他身旁的這個牛頭人有點“羞愧”。
要知道在兩人一見面的時候，馬飛鵬心中可是實打實將這個牛頭當作是一個另類版的戰五渣來看待的——一個能和張強這種不過五六十攻的N級菜雞玩到一塊去的土著就算再強又能怎樣？然而在真正見識到了人家的無敵艦隊之後，馬飛鵬現在終於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臉上發燒。
扮豬吃虎式的裝逼在當事人眼中可能覺得很爽，但是被裝逼的那些人可就不會那麼想了。畢竟被吃的老虎在遭受了物質上的損失之外，精神上的損失可也不輕啊！
還好我不是那種看人打扮的雜種，也不是那種說話不喜歡給自己留餘地的P民……馬飛鵬一邊在心中寬慰自己，一邊恢復了他之前那副自若的神情。
“唉……”張強嘆了口氣，“你們兩在這裡一唱一和，說得我好像執意要搞你們的事一樣。這船隊我拉起來的，我哪不希望他們的戰鬥力強一點？我這是恨鐵不成鋼！”
就在他們說話的當頭，第二層火炮炮擊的聲音和震動也陸陸續續地順着木製的艙壁，從他們腳下的船艙裡傳了上來。而在與此同時，第一輪炮擊發射的單位也終於抵達了它們的目的地。
被火藥爆炸時產生的力量推進着，彈丸飛行的速度幾乎都要超過音速——因爲沒有了膛線的摩擦，滑膛炮的動能本來就比線膛炮高一些，張強雖然幫這羣裡位面土著點了幾下膛線科技，但在沒有工業設備的條件下製造出來的膛線明顯不夠實用，乃至於這些炮彈雖然打上了線膛的名號，有了些許那麼轉動的可能性，但骨子裡卻還是標準的滑膛炮。而滑膛炮這種武器的射擊精度雖然不高，但那出膛射速可是當真槓槓的啊！
音速飛行的彈丸在空中呼嘯而過，其後產生的圈圈音爆甚至都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道清晰可見的尾跡。這些炮彈拖着那一圈圈稍縱即逝的淡白色尾跡，肆無忌憚地掃過碧藍的天空，然後——
伴隨着“噗通”一聲，這些大鐵傢伙直截了當地栽在了水裡，在離船大概五百米的位置上濺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威懾性炮擊而已，射程根本就不夠！文藝復興的大炮能打多遠你又不是不知道。”
嘛啊，就算滑膛炮動能是大沒錯，可就裡位面這樣的工業體系能整出多強的炸藥來……這還真不知道。在推力不夠的情況下，滑膛又能怎樣？
但是算數很好的馬飛鵬看到這個結果馬上不樂意了：
“啥玩意？33動能的弓弩都能打一公里遠，100動能你就連五百米都打不到？逗我玩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