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的思路了。用大量低級的戲法,共同構成一個強力的法術!”
老法師的嘴巴張了又張,閉了又閉,好久都沒憋出半個字來。
“孩子,要我說的話,你這種思路要是能寫篇論文出來……我不說別的,法師塔的大門你是非進不可了!”
馬飛鵬輕笑了兩聲。
法師塔,原本是裡位面在遺蹟之戰前就存在過的超大型法師組織,所代表的是整個魔法界最高的聲音和最強的權威。而隨着遺蹟之戰的開啓,法師塔也隨着繼承者的分裂而被分作了兩派,現如今,兩大法師塔都隸屬兩大陣營的戰爭議會管理指揮。
但就算是法師塔的地位沒落了(在這幫法師眼裡,魔法就應該是至高無上誰都不能凌駕的存在,所以),但其在魔法界的權威卻還是依舊存在着的。而也正是其背後所代表的無上榮光,在裡位面的絕大多數法師眼中,“成功進入法師塔”這種事情也足以成爲他們一生的夙願!
畢竟這可是代表了最高權威法師塔啊!
至於進入法師塔有什麼好處?你在地球上進個常青藤再問問你能有什麼好處?哪怕你只是個本科,出了常青藤你就是爺!
但就是這樣一個無比難得的機會擺在面前,就是這樣一個只要能稍微把握一下就能享盡一生榮華富貴的機會擺在面前,這個冒險者竟然還能拒絕!
“抱歉,沒興趣。”停下笑聲,馬飛鵬緩緩搖頭。
榮華富貴?那也等你有命享才行。與其和你這個裡位面土著糾結什麼學歷和榮華富貴的事情,我還不如多刷幾個野、打兩場遺蹟之戰呢。
法師塔很NB嗎?我會告訴你拉比克當年吊打的那批大魔法師可全都是法師塔的創始人嗎?
看到馬飛鵬那麼淡定,伊文斯自己都不淡定了。他在櫃檯後面抓着耳朵撓着腮,一副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一副憋得慌的樣子,簡直就要跳腳。
“我說你你你你……”伸出一根手指,顫抖着指着馬飛鵬的臉,“你丫……我知道你是個冒險者,冒險者寫不好魔法論文是吧?寫不好我幫你寫!”
老法師抄着筆就想開始動手,那猴急的模樣,彷彿馬飛鵬剛纔拒絕的是他自己進入法師塔的機會一樣。
見到他的這副姿態,馬飛鵬也不由笑了笑道:
“我說你,不是想靠我的想法吃你自己的飯吧?”
偷論文這種事情在地球都不罕見,那何況是裡位面呢?再加上裡位面地方更大人更多,有時候說不定你偷了誰的論文你自己都不知道!
聽到馬飛鵬如此侮辱人,老頭的臉突然氣得通紅。
“放你的P!老頭我看到你暴殄天物不樂意了而已!你他孃的不識好人心,竟然還想着污衊老夫我!”
看那暴跳如雷的樣子,馬飛鵬真的不懷疑他下一秒就會朝着自己動手。然而就算他想動手……馬飛鵬又真的會令其如願嗎?
先不說城內嚴禁私鬥,否則不是罰款就是拘役,光是老頭的戰鬥力就很成問題——準確地說,這老頭在馬飛鵬面前的戰鬥力就很成問題
在進這家店之前馬飛鵬可就在街上打聽好了,這個叫伊文斯的傢伙,好死不死地是一位火魔法大師……
而這,也就是爲什麼大街上的魔法店那麼多,馬飛鵬卻偏偏挑了這一家來附魔的原因了:老闆打不過自己,那人家還坑得了我不成?
但就算知道自己已經佔了上風,馬飛鵬還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準則將老法師的怒火壓了下來。
好生安慰和一通馬屁下來,伊文斯總算也是冷靜了一些。他看着馬飛鵬,冷冷道:
“說真的,毛頭,你這些只是都是從哪來的?”
冒險者是魔法的白癡,這早就成爲主神所涉及到的所有位面的生物的常識了,但是就目前看來,伊文斯眼前這個冒險者腦子裡儲備的東西顯然超過了一個白癡應有的水平。
“沒什麼,我自己從一些偏門的書裡看來的罷了。”馬飛鵬搖了搖頭道。
這個答案,伊文斯顯然是很不滿意的:你丫偏門都偏門到遠古法術上去了?這書真特麼夠偏門的啊?但這個世上誰沒點自己的小秘密呢?既然人家不願意說,伊文斯要是再接着追問就會顯得自己很沒風度了
然而老法師不知道的是,馬飛鵬這貨說的還真就是實話……
在上一款遊戲裡,馬飛鵬作爲他二哥的狗頭軍師打仗的時候又不需要睡覺,但由於主線任務沒完成他又回不去,在百無聊賴的黑夜中,他也就只好從行軍帳篷裡拿點書出來看了。而這一看書,那可就了不得了。由於他們的主要成分是叛軍,所能蒐集到的書籍定然不可能太多,於是在最後……馬飛鵬就把那幾本《暗影薩滿曾在流血丘陵使用過的法術》《斯洛姆王國常見戲法大全》《震驚!懊悔之戰期間,士兵竟做這事解悶……》給啃了個倒背如流,而以上所說的這些,無一例外都和“戲法”有關……
戲法這種東西,使用門檻真的不低,只要煞有其事地念幾個口訣擺幾個手勢,不要說是什麼魔法學徒,就算是普通人都能在訓練個兩三天的情況下念一兩個戲法出來。因此對於大陸上的普通人們來說,這裡好像還真沒什麼東西的娛樂性能趕得上《戲法大全》這種真的可以說是老少咸宜的書籍了……
於是在長期的荼毒之下,馬飛鵬終於是念會了其中的幾個戲法來給自己解悶——當然在與此同時,他也在閱讀的過程中爲自己積累了大量的奇奇怪怪的知識……
不過好在這些東西也並非是完全沒用,甚至可以反過來說,它們成功在上一次戰爭中幫助馬飛鵬開發出了好幾種相當有用的產品,連營鎖甲就是其中一隻。
沒錯,馬飛鵬剛纔對伊文斯念出來那一大串的戲法和低級法術,其實全都是後者口中所謂的“遠古魔法”。只是因爲其中的某些法術至今尚未消亡,所以才被他誤認做了是常規的戲法而已。不過話說回來,在這個崇尚高端戰力的世界中,又有哪個法師願意靜得下心來考究一個戲法的歷史呢?
“孩子,要我說的話,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想法對整個魔法界來說究竟有多麼重大的意義。”伊文斯搖搖頭,嘆着氣說,“從古至今,我們就算想改良什麼法術,一都定是要從它們的施法原理入手的——縮短施法時的法術迴路、重組施法時的元素構成、改變施法時各大元素在其中的構成比例……等等如此,但你現在直接從法術的現象而不是原理入手,簡直就可以說是給我們提出了一種全新的思考方式啊!”
馬飛鵬大笑了兩聲。他知道,這是由於兩個世界人的思考方式不一樣所導致的。
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之後,曾有貴族不屑地說:“我要是去環遊世界,我也能發現新大陸。”聽此,哥倫布笑了笑,讓那幾個貴族把一枚熟雞蛋立在桌子上。等那些人都表示做不到之後,哥倫布直接把雞蛋戳在桌子上說:“放你們嗎的馬後炮呢?”
有時候,人們沒發現一個很厲害很有用的東西並非是因爲他們技術不過硬,而是思維方式沒到位,差了那麼一點點的“靈光一閃”。二戰之前旭日國都造了四條航母了,可愣就是沒發現航母才應該是日後海戰的主流。同理,作爲異面來客的馬飛鵬由於從小接受的思想就和裡位面不一樣,所以他才能拋棄裡位面法師的思維慣性,從另一個思考方向點出裡位面法師的思維盲區。百分之一的靈感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重要,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當然,這也並不能說地球位面的思考方式天生就是比裡位面優越,畢竟兩個位面的“基準”都是完全不一樣的。若是生搬硬套的話,只有得不償失的結果。馬飛鵬這套生產連營鎖甲看上去好像很容易,但其背後到底經過了多少次裡位面法師的修改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而且在絕大多數時候,地球的思考方法對於裡位面的人來說是不是捷徑還不一定呢。就好比一個數學家從小時候就有自己的思考思路,你硬是要人家用普通人的思路思考卻反而會限制他的計算速度一樣。裡位面的基準不同,腦中具體的思維方式也與地球位面有很大不同。說到最後,馬飛鵬的這種思路充其量也只能當作是一種“可能的方向”,而不是一條凱旋大道。
“大師,別的我就不多說了,我今兒來不是來和您講學的,而是來做生意的。您老要是樂意收錢,那您就好好收着吧,只是我以後說不定還會有類似的生意,所以我想我們長期合作一番如何?”搖了搖頭,馬飛鵬最終還是回絕了伊文斯勸說自己加入法師塔的念頭。而在聽了他意願如此明顯的一番話後,老傢伙也知道自己此次算是事不可爲了,只得悶哼一聲,重新擺起了架子。
“哼,你這套把戲能不能成,還說不定呢。牛皮大話,等我們做完了實驗再說吧!”說着,老法師朝着後面的房間邁開了步伐。
馬飛鵬嘿嘿一笑,跟了上去。
……
魔法店的後邊,是伊文斯平日的住處——同時也是他的工作室、實驗室、閱讀室和圖書館。
“別亂碰!”眼見馬飛鵬對兩旁的大書架感了興趣,老法師頓時兩眼一瞪,低喝出聲。
“這裡的東西怎麼擺、擺在哪裡都是有意義的,不準亂碰聽到沒?”老頭走過來,對着那排大書架掃了一眼,整理了一下頂端一疊快要掉下來的羊皮紙。
馬飛鵬心中覺得這老頭有毛病,我本來就沒碰什麼,兇什麼兇?多看兩眼也不讓了?但礙於這是人家家裡,馬飛鵬也不好多說什麼,不看就不看吧,反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小子,用一般的護腕做實驗也沒問題吧?”老法師從一個像是雜物箱的箱子裡掏出了兩塊平凡無奇的鐵護腕,問道。
“沒問題,只要是防具就行。”馬飛鵬聳了聳肩,在他剛纔說出來的那套冶煉法中,對於被附魔的對象的確是沒什麼要求,若非不是甲靈術只能對防具使用,馬飛鵬甚至想把那些雙腳勁弩也給附上魔法,讓大家在齊射的時候威力暴增數倍!
測試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在一番費盡心思的操作之下,那兩枚護腕的確是被共振到了一起,效果也和馬飛鵬預定要打造的連營鎖甲差不多,都是在佩戴者保持高同步率的時候相互疊加護甲值。
“不錯,你這套方法確實是可行的。雖然數量增大之後施法起來會比現在麻煩一點,不過也不足爲慮。”老法師點點頭道。
馬飛鵬知道這是當然的。
戲法這種東西,就連馬飛鵬自己都會那麼一兩個,那又何況是這種敢開魔法店幫別人附魔的魔法好手呢?雖然對一個目標大量使用同一類魔法確實是會造成疊加般的難度增大,但基於它們本身就小的可憐的來說,伊文斯這種魔法好手同時附魔個一百來件還是完全不在話下的。
“那麼關於長期合作的事情,我們也就此說定了?”馬飛鵬掛起笑臉道。老法師略加思索,但最終還是沒能拒絕他。
“行吧,只是這價位,你心裡應該有數。”
馬飛鵬嘿嘿一笑:“價格的問題,我們自然好說。就我們眼下的這一次交易來說,十字弓每件40銀,鎖子甲每件30銀,以後若是還有類似的生意,給我打個八折不過分吧?”
老法師眉頭一皺,似乎覺得鎖子甲的附魔價格有點低。但考慮到他本身的附魔成本,他也就只好吃下這個價格了。
畢竟戲法這玩意可是一羣普通人都能用出來的,那若是自己給出的價位不能令對方滿意,人家另找他人不就是了?
“成,那就這樣吧,先給錢。”說着,老頭將手一攤,馬飛鵬從物品欄裡隻手一摸,掏出了一個裝着七千銀幣的小袋子。
裡位面的貨幣相比地球位面的重金屬貨幣來說輕很多也小很多,七千個硬幣在地球上要裝很大一個袋子,但在裡位面只需要一個上半身差不多大小的袋子就能裝得下,其重量也不過就是20KG左右,5點攻擊的普通人也能隨便提着走。
老法師用一個戲法點了點銀幣的數量,露出了滿意的表情之後卻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趕人送客。
“對了。”走到一半,馬飛鵬突然停下了腳步。
“大師您要是真想照着我的思路寫點什麼的話,我可不介意哦?”說着,馬飛鵬嘴角扭出一抹壞笑。
欲擒故縱啊欲擒故縱,冒險者可以不要面子,但裡位面的法師可總是要面子的。故意這麼說,反而能降低對方偷論文的可能。
不過反過來說,就算馬飛鵬的技術被對方偷走那也沒什麼。畢竟這玩意只是一條生產線,而這樣的生產線,馬飛鵬手裡還有好幾條。核心技術在我手裡,我只要分秒鐘就能擴大生產把你擊垮。
“快滾!”不知道是聽出了馬飛鵬的話中話還是單純地憤怒,老法師黑着臉怒罵道
……
在窗口處目送着冒險者離開,老法師在幽暗的房間裡獨自嘆了一口氣。
之前的激動也好,不淡定也好,嫉妒和吹鬍子瞪眼也好,此刻都依然不在。在這間昏暗的小屋中,卸下了僞裝的他現在除了自己以外誰都不是。
伊文斯靜靜地將那疊之前整理過的羊皮紙從書架上抽了出來,在魔法光芒的照耀下緩緩展開。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好!”端詳着手中的羊皮紙,伊文斯有些癲狂地大笑出聲
“好啊……好一個‘遠古戲法’,好一個‘冒險者’!”
發黃的羊皮紙,散落了一地。
論:對縮短火球術施法速度的嘗試,以及此現象產生的種種啓發。
論:“濃縮元素力量以釋放強大魔法”思路的弊處,傳奇禁咒龍破斬也似乎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般遙遠。
論:以大量發散式元素能量代替濃縮元素能量進行施法的可行性。
論……
這些龍飛鳳舞的筆墨,若是放在了一般法師的面前鐵定免不了被大罵一番,畢竟無論是其所謂的“縮短火球術施法速度”,還是那什麼“發散式元素施法”的方法,都已經是徹底超脫了魔法界常識範圍的東西了,但是偏偏,這些本當被認作是無稽之談的論文後面卻還篆刻着法師塔的印章!
法師塔,是裡位面最大、最權威的法師組織,而一張論文一旦印上了法師塔的印章,就意味着其論述的內容早已被法師塔所認可。一張印有法師塔印章的論文,就相當於是地球位面在各大學術雜誌上刊登過的學術論文,本身就代表了一種極強的權威!
然而就是在這些被法師塔認可了的論文中間,被壓在最底下的那張羊皮紙上,竟還寫着一條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大逆不道的標題——
“論:魔法普及化的時代已經來臨,在元素面前,法師並不比乞丐優越。”
署名:法師塔十二議會第三席瑞格塔爾·α·桑斯塔夫
……
老法師粗糙的手指靜靜地摩挲過斑駁的筆墨,伊文斯的皺紋密佈的老臉上,已是滿目滄桑。
“孩子,我只希望在你看清在你所選道路上的那片荊棘之前,不要忘了你當年的這份初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