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聽令!長槍陣列,長度三人,寬度十人,列陣!”既然傭兵們的掌控權已經再次回到了自己手裡,那馬飛鵬也就用不着再對自己客氣什麼了,直接下令讓他們佈陣。
此時離比賽正式開始,還有大約二十五秒的時間。這點時間讓三十多號人擺個陣型,這雖然對於地球上久經訓練的各國軍隊來說已經可以說是十分寬裕,但對於這羣剛入伍一天的新兵蛋子來說還是有點勉強了。不過好在人話都聽得懂,在不追求整齊而只看成果的情況下,這羣傢伙總算是在最後三秒的時間內把馬飛鵬要求的陣型擺了出來——當然,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開始!”灰狼最後一名隊員的腳跟剛剛踩穩,裁判後腳就吼出了開始的指令。霎時間,蹭飯大軍足足六十多號人如一股浪潮般,嗷嗷鬼叫着衝了過來。那一團一團蠕動着的黑影咆哮着朝着自己這邊壓過來的情形,真的是很能讓人心中壓力倍增。
在灰狼的方陣中,處在第二排的青石崗不由從額頭上淌過一滴冷汗。
沒錯,在對方挑出的這三十號灰狼傭兵中,青石崗的名字赫然在列。
而就現在擺在這個小夥子面前的情況而言,他很緊張,他不得不緊張。
白刀鬥,其權威性等同於刀塔玩家相互之間的父子局SOLO,贏的人拿走勝利與榮光,輸的人喪失榮耀和臉皮,屈辱地叫別人爸爸。
所以他不得不緊張,他現在的心理狀態,遠比那些打父子局SOLO的人緊張得多——你在網上叫人一聲爸爸叫了也就叫了吧,反正你兩又不認識過日子也是兩個圈子,可這些裡位面的村民們不一樣啊,低頭不見擡頭見啊!
青石崗此刻正在懷疑自己,懷疑自己當初加入這個所謂的灰狼傭兵團是否能夠被算作是在做正確的事。
“冒險者畢竟是冒險者……根本沒有一丁點腦子!”青石崗按照訓練時的要求將長槍立在身邊,身板挺得筆直,但在他的嘴裡,卻是在不斷地噴吐着惡毒的詛咒。
然而諷刺的事情發生在下一秒——下一秒,那個令他無比厭惡的聲音再度響起,對着他發號施令,而且令他對自己深痛惡絕的是:自己竟然還條件反射一樣地照做了!
“所有人聽令!舉槍!”
縱然人羣中有不少人心中還在痛罵着馬飛鵬的無能,但是當命令降臨之時,他們的身體卻是先於他們的大腦做出了反應。而在這道命令的驅使下,第一排人員頓時將手中原本豎直指向天空的長槍——長棍放平,以三十度角指向前方,後兩排人員也同樣如此,但由於武器長度有限,後面的兄弟們只能將手中的長棍從人羣的縫隙中伸出來,在第一排人員的胸前五寸形成一個個小小的突起,而在與此同時,離交鋒區域最遠的第三排人員甚至連伸出一個小疙瘩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將武器勉強抵在第一排人員背後將近四十公分的位置上。而在手頭上擺出架勢的同時,隊員們還不忘遵照着馬飛鵬嚴令要求的,齊聲大喝了一聲:
“喝!”
霎時間,一股雄渾之氣彷彿從灰狼的方陣中冉冉升起
看到灰狼這邊的氣勢陡然一轉,蹭飯大軍衝鋒的氣勢也不由爲之一滯,但在短暫的減速之後,他們還是繼續了自己的衝鋒。而在蹭飯大軍重整旗鼓衝過來的同時,青石崗的心中卻是在咬牙切齒地痛罵着自己的無能:
“見鬼了!我幹嘛要聽他的話?他明明就什麼都不懂!”
但是在憤怒之餘,他的心中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無奈。
就目前看來,自己這個窩囊廢除了照他說的做以外,還剩下什麼選擇呢?
面對着那些朝着自己直衝過來的敵人們,青石崗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卻又在同時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那……就這樣吧。
人的吼叫聲,自從樹上爬下來開始就是用來驅趕自己心中的膽怯與懦弱的。而在剛纔的一嗓子之後,在場三十多個人的心中也不由多出了幾分希望。
這副希望不少、卻也不多,不少在於他們足以依靠着這份微不足道的希望解決他們眼前的敵人,不多在於他們在解決眼前的難題之前還無法產生別的什麼念頭——比如自己動點小聰明臨時改換陣型什麼的。在現在的狀態下,他們只可能將自己的希望全部用在敵人身上,用自己的怒火將他們徹底淹沒!
豁出去了……反正輸了以後丟人丟得最大的是你不是我,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我青石崗枉活二十有七,今天我就豁出去了!
最起碼……我身邊還有這麼多隊友在不是嗎?
那就讓我們好好地奮鬥一次吧,拼上全力地奮鬥一次——然後,反正你最喜歡吹噓的就是你那什麼狗屁組織狗屁紀律不是嗎?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的失敗對你來說也是一種最大的諷刺吧?畢竟就算是我們拼上了全力,你那所謂的組織紀律在真正的強敵面前也是不堪一擊不值一提啊!
敵人已經逼近到自己面前了,但在灰狼們的眼中,卻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猶豫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戰意!
你不是覺得自己的這套花哨玩意很厲害嗎?那我們就證明給你看好了,證明你的狂妄自大到底是多麼可笑!
“所有人聽令!目標前方,自由攻擊!”在雙方即將交接的這一剎那,馬飛鵬終於喊出了這套方陣中的最後一道口令,而就字面意思來看,這道命令的作用也已經十分清楚了……
“喝!”
伴隨着一聲齊吼,三十多個人雖不劃一但還算是整齊地遞出了自己手中的長槍,隨之響起的,是一陣木頭觸碰人體時發出的特有的噗噗聲,還有緊隨其後的交雜錯亂的慘呼聲:
“呃啊!”
“哎呀!”
“噢!”
令隊員們不敢相信的一幕發生了:在他們這看上去平凡無比的一記穿刺之下,對面竟是稀里嘩啦地倒下了一大批,躺在地上嗷嗷叫喚着!
不光是他們,場外的觀衆們也是驚呆了。
“什麼?剛纔發生了什麼?”
“我……我沒看清,好像他們只是朝着前面一起戳了一下而已?”
“別傻了,那怎麼可能?戳一下就解決了?戰爭哪有那麼好打?”
“可……可事實就是這樣啊?”
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馬飛鵬一個人知道場上發生了什麼。而在此時此刻,他正在人羣中抿着嘴偷樂。
“武器這種東西向來就是一寸長一寸強,菜刀板凳近身戰好用是好用啊,可我直接在你貼身之前把你戳翻不就是了?”
至於這幫人之前說的什麼“近身戰沒用”?呵呵,十多個人排成一列,我可能會讓你近身嗎?
蹭飯大軍看到眼前隊友們的慘狀,十分明顯地混亂了一下。前面人知道情況不對想往後退,後面人看不見情況要朝前擠,兩波人流對撞一下中間的人又趴了一批,雖不至於踩踏也不至於出局,但暫時喪失戰鬥力總免不了。而在他們混亂的同時,灰狼這邊趁人之危又戳倒了他們七八個人,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這種時候,組織度和紀律性的重要也就體現出來了。越是紀律嚴明的部隊,對於長官的命令也就愈加恪守。只要長官沒有下達撤退的命令,那前面的人就算是懸崖也要一個一個跟着跳下去,而絕對不可能出現這種一堆人擠成一窩蜂反而影響自己作戰的情況。雖然就明面上來看,灰狼這邊的表現的確是比較給自己長臉,但是馬飛鵬心裡清楚,若是他讓這幫新兵蛋子現在主動發起進攻,那場面也不會比這幫無組織無紀律的蹭飯大軍好多少。
這羣傢伙的訓練度果然還是不夠啊!馬飛鵬在心中暗自記下了這一筆。
在短暫的混亂之後,蹭飯大軍最終還是恢復了過來,後退了十幾步重整旗鼓。而在他們對面,灰狼因爲馬飛鵬沒有教過進攻陣型而只能乾瞪眼。
看到灰狼這副表現,蹭飯大軍最後決定還是由自己主動進攻比較好——雖然比賽沒有限制雙方的戰略動作,但一味防守的一方總是要被恥笑的,而也正是爲了更好地取笑灰狼,他們纔會選擇主動發起進攻——一羣慫包不進攻也就算了,不進攻居然還輸了,羞不羞?
而在這一次進攻中,他們卻是換了一套戰術。
“狂森大人,還請您打頭陣!”
左思右想之下,他們最終還是決定跟在隊伍中最強一人的身後進行衝鋒,其餘人裹挾在兩側進行支援的方式作戰。
狂森微微皺了皺眉,本來按理來說,他這名獵人從來都不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一批,但既然這場白刀鬥禁止了遠程武器(事實上,是蹭飯大軍自己怕灰狼會用遠程武器才刻意提出的不準用遠程武器),他也就沒有了在後面猥瑣的資本——畢竟在打仗的時候,吸引火力的事情總是由最肉的那個人來做的。而就目前而言,蹭飯大軍的團隊裡也沒誰能比17點攻擊的狂森體魄更強了。
對於裡位面的居民們來說,他們在晉升到一定強度之前身上都不可能出現血條這種東西,但根據每個人體魄的強度,他們的抗打擊力能力也是有區別的。而在白刀鬥中,這個屬性就被轉化成了攻擊力。根據他們事前和馬飛鵬約好的,參戰人員的攻擊力每有5點,他們所能承受的打擊次數就多一次。而對於攻擊力17的狂森來說,他已經能比別人多承受兩次攻擊!
別小看了這兩次攻擊,畢竟你們要知道拼刺刀的死亡率可絕對是按照一比一的數值來計算的。多兩次手上的機會,就等於是能多換對面的兩個人頭回來,再加上人家力氣比你大,你的武器被別人一下磕飛而無法繼續造成傷害都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而和狂森一同站出來的,還有蹭飯大軍中其他幾位戰鬥力在十點以上的少有的大力士。這羣人將組成衝擊灰狼陣型的第一梯隊。
見到這種陣型,青石崗不由咕嘟嚥了一口口水。
開什麼玩笑啊!對方可是一羣攻擊力十點以上的大怪物,而我們這幫人滿打滿算,攻擊最高的也才七點而已啊!
青石崗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
青石崗從來就不是一個很大膽的人。這在馬飛鵬第一次見到他、第一次要求他大喊大叫時就能看出來。而在強敵面前,這個小夥子開始退縮了。
“衝啊!”隊形重整完畢,蹭飯大軍吶喊着撲了過來。而看着那羣攻擊力足有自己兩倍乃至是三倍的敵人朝着自己狂奔而來。青石崗兩腿也不由打起了哆嗦,幾乎就要尿出來。
趕緊走吧!這種人不是我能擋得住的啊!
然而正當他轉過腦袋,開始尋找路線準備逃跑的時候,映入他眼簾的場景卻是令其不由得愣住了。
在他身旁,二十九位隊員臉上帶着和他一樣的緊張,淌着一樣的冷汗,甚至連兩腿顫抖的頻率都是一模一樣!但是不知爲何,就是沒有人和他一樣願意轉身逃跑。
“你們的兄弟現在在你眼前受苦受難你不去幫,將來你受苦受難的時候,你的兄弟也不會幫你!”
雖然心中很討厭,但是在最危急的時刻,馬飛鵬的聲音還是從青石崗的心底響了起來。而也正是這句幾分鐘前他才聽到過的話,讓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心神。
是啊,若是我不去幫我的兄弟,我的兄弟還會來幫我嗎?
若是人人都像我這麼想,那我們還有這個集體嗎?
這一次被這羣強盜打劫的是毅馬,可是下一次,誰能保證不會是我呢?
畢竟我也是中過獎的人啊!
一排參差不齊的尖牙緊緊咬合,青石崗終於是轉過了頭來,開始正面自己的敵人!
那就來吧!讓我們並肩作戰!
衝在最前方的狂森,手持一把木刀,用力地朝着方陣第一排的某個隊員身上砍了下來。他的身形是如此矯捷,乃至於一杆長槍未沾及他身就被生生繞開。他的體魄是如此強健,乃至於兩杆長槍都沒能將他捅倒。而在現在,他終於要取得自己的第一個戰果!
他的目標,已經沒有了能對他造成威脅的能力,甚至在雙方目前的距離下,整個手持過長長槍的第一排都對他沒有了威脅!
不同於刀劍可以揮砍,長槍這種武器向來都只能穿刺,因此它們也只能在尖頭上抹面粉。而既然長槍的其他部位沒有面粉,那狂森此刻當然是可以肆無忌憚!
然而就當他以爲自己這一刀下去即將得手的時候,一根短小木棍的卻是突然從人羣中伸了出來,只一戳就將他高高揚起的木刀頂偏了一個角度。那把木刀從狂森的目標頭上劃過,吹亂了從後者頭上如頭髮一般的幾根藤蔓植物,但終究沒能讓他出局!
這一戳,正是青石崗的功勞。雖然攻擊只有5的他不能在力量上勝過狂森,但由於角度的問題他也根本不需要在正面勝過敵人,只需要讓他的攻擊產生偏轉即可!
“快防守!”青石崗怒喝一聲,他面前的人頓時反應過來,將長槍橫過來架住了狂森的刀,而不等後者重新發力扳回局面,青石崗的一記突刺就在他的胸口上抹上了他身上的第三個白點!
狂森在踉蹌一步後微微一愣,然後無奈地從旁邊走出了場地。甚至直到出局之前,他都沒能取得哪怕一個人頭的建樹!
這樣的場景,看在不少人眼中。
“不是吧!那個狂森竟然連一個人頭都沒拿到?”
“我去你看到了嗎?剛纔那兩人的配合簡直完美啊!”
然而這樣精彩的配合,還在場上不斷地重演。
在蹭飯大軍的第一波攻勢被瓦解之後,蹭飯大軍終於和灰狼短兵交接。
長槍,不擅長近戰。而在第一梯隊組成的肉盾被拆除之後,蹭飯大軍也足以突入長槍的攻擊範圍,和灰狼短兵相接!
然後,狂森式的悲劇便不斷地在場上重演了。
開玩笑,人家17點攻擊都沒能突破我們的防線,你算哪根蔥?
當然在近距離交戰下,灰狼的傷亡也並不是沒有,然而當蹭飯大軍終於用四十多個人的代價撕開了灰狼第一梯隊的防線時,他們卻絕望發現灰狼的第二梯隊變成了曾經的第一梯隊,而原本幾乎被他們無視的第三梯隊卻變成了第二梯隊,繼續和他們上演同樣的悲劇……
側翼包抄是沒用的,因爲你從側翼包抄一個人,正面就少了一個人,而一旦正面少了一個人,那的陣型就可能出現斷層導致長槍的距離優勢重新被髮揮出來。再加上側翼包抄的人員迂迴路徑更長人海更加稀薄而且更沒有組織度,側翼包抄反而加速樂蹭飯大軍的潰敗!
最終,戰鬥以六十人一方的全滅,和三十人一方以8人傷亡的代價取得了對方的全滅而告終。在寧靜的夜空之下,灰狼在興奮狀態下發出的狂吼彷彿是黑夜中的狼嚎:
“我們!勝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