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先生,你自刎吧。”那宗士卻不再進迫,立於一旁,輕唸了句“善哉!”
“假惺惺!”老者低罵一句,乾脆捨棄鐵棍,左手一抖,從腰間展開軟劍,“你對尋常凡夫出手,就不顧慮宗門中的嚴規麼?”
此言一出,那宗士臉色頓時黯淡不少,一時之間,竟然低頭沉默下來。過了片刻,他忽的仰頭道:“不是本宗要逆天行事,只是受人大恩,不得不報……楊先生,得罪了!”
話音未落,便見一道紫光從他袖中飛出,朝老者門面疾射而去。
就在此時,只聽得一聲長嘯,兩人之間忽的涌出一座石筍,硬生生的擋住紫光。劇烈的撞擊下,頓時煙塵飛騰,半尺開外便模糊一片。
“老丈,我們又見面了……”石不語搭着老頭子的肩膀,防他再次遁去,小白則化回原形,眼中放出兩道精光,死死盯住對面的宗士。
“原來是小兄弟你啊……”老頭子方纔面對生死都無懼色,此時卻在石不語的注視下,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寒戰。
“麻煩你解釋一下,前天……”
“這個啊……你不問,我都要說與你聽。”老頭子扭扭着脖頸道,“其實是這麼回事。那日我方便到一半的時候,忽的有人奔入來,催我快些。你知道,這事怎麼快得起來呢?萬一落下什麼後遺症……”
“說重點!”
“是,是。所以我便不理他,繼續方便。只是這時,那人竟哀求我將坑位讓與他,哭得那叫一個悽慘!你也知道,我這人心腸甚軟,看他可憐,便讓於他了。”
“然後……”
“然後,我便在一邊等着,等了很久,他終於方便好了。這時,他卻忽的拉着我,說要報答讓坑之恩,死活要我去他家做客。”
“所以……”
“所以,我便跟他去吃喝了三天,直到今天才出來。其實呢,我等做些善事,也不指望回報,只不過那人如此熱情,你若推辭不去,未免太傷人自尊……咦,小兄弟,你這表情好生怪異!”
“……”石不語緊緊抓着他的肩膀,咬牙切齒道,“老頭子,在你眼裡,我和白癡是同義詞嗎?”
“你怎會如此想呢?白癡比你聰明多了。不,不,是你比白癡聰明……”
“少廢話!還錢!”石不語指指小白,“或者給狗狗當晚餐。”
“可是我身邊沒錢……”老頭子哆嗦數下,很是爲難的答道,“換作是你,被人一路追殺,也會將錢丟得精光。”
“……”
“不過,我可以帶你去我家,還你三倍,不,十倍,如何?”
“少來這套!你是想讓我幫你幹掉他們吧!”石不語指指面前的宗士。在小白的壓力下,對方的面色相當凝重,不由自主的後退了數步。
“五百兩,送我回去。”眼見如此,老者神色一喜,湊到石不語耳邊輕聲道。
“毫無興趣。”
“一千兩。”
“好睏,你方纔說什麼?”
“兩千。”
“小白,我們走吧……”
“五千兩!”
“成交!”石不語頓時摟着對方的肩膀,微笑道,“早說嘛!開工啦!”
“宗友,你何苦出來攪局!”那宗士已微微皺眉,嘆息道,“我家君上,恐不是宗友你可以應付的,還是速速抽身去吧。”
“君上?”石不語忽的想起那日鈍書生也曾說過這稱呼,“請教一聲,宗長所說的君上,可是楊廣?”
“楊廣?”那宗士神色一滯,帶着些迷茫,“楊廣又是何人?”
“楊廣不是人,是牲口。”石不語信口胡說道,看來這人與鈍書生並不是一夥的,“宗長,小生能理解你的報恩心切,不過,只怕你今天未必能遂意,不如改日再來吧。”
“宗友的意思,是護定這楊先生了?”對方聞得此言,面色一凜。
“收人銀子與人消災罷了!”石不語撓頭道,“等我將他送至家中農,收了銀子,宗長你愛清蒸也好,愛紅燒也好,大可請便。”
“荒謬,若等他到了家,有人守衛之下,我豈有機會!”
“這個簡單,到時你可僱我一起出手刺殺,只要3000兩酬金即可。”
“…………”
胡扯半日,這宗士終於看在小白的面子上,黯然退去。或許是因爲饜嵫一向只跟隨大惡之人的緣故,他臨行之前,忍耐不住的向石不語詢問饜嵫來歷。言下之意,竟是把對方看成天下第一大惡人,如此看來,這小白的負面作用,還真不能小覷……
等那宗士走得不見蹤影后,石不語便半拉半拽着老頭子去和漪靈匯合。這種偶然的相遇讓小姑娘大吃一驚,並且幾乎已經念起法咒的前半段來……在老頭子忙不迭的答應再補償1000兩精神損失費後,石不語打斷了漪靈的發飈,並且告訴她,爲了生活費,我們有必要押送一個大活人去譙郡一趟。出人意料的是,漪靈答應得毫不猶豫,實在有些費解……
“好香……”老頭子看着那火架上的野兔,不由自主的流下幾點口水。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石不語點點頭,扯下一隻最肥的兔腿遞給漪靈。這日誤過宿頭,幾人只得在荒廟歇息。
老頭子舔舔嘴脣,眼中恨不得長出手來,去奪那野兔:“好香……就是不知滋味如何?”
“你的意思是,要我分你一點?”
“可以嗎?”
“當然。”石不語一腳踢飛大喜撲來的某人,口中喝道,“500兩。”
“豈有此理!一隻兔子腿500兩!你不如去搶!”老頭子爬起身來,鬚髮倒豎,憤怒到了極至。
“不懂了吧!這風景區的東西,價格總是翻倍的。”
“什麼是風景區……好吧,便算翻上十倍,也不至於500兩。”老頭子先是一怔,隨即大怒,指着對方罵道,“這幾日來,你始終剝削我。騎馬,要1000兩,喝水,要500兩,連個草炕都要我600兩,就差連我吸幾口氣沒有收錢了。”
“好主意!”石不語拍拍手,“那從明天起,連吸氣的錢也算進去。”
“你……你……你……”老頭子滿臉的肉都在顫抖,五官都已變形,過了片刻,重重跺了一腳,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樣不太好吧。”漪靈一邊喂清荷吃兔肉,一邊瞥了石不語幾眼。
石不語卻不回答,閉着雙目,自顧自扳着手指。
“你在做什麼?”
“數他什麼時候回來。一、二、三……”
剛剛數到七,便見遠處一宗士影狂奔而來,身後緊追着七、八道紫光……
劇烈的運動過後,老頭子更是餓得厲害,經受不起胃的抗議,他終又寫下一張欠條,得到那渴望已久的兔腿。
“您老人家慢慢吃,我們先睡了。”石不語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
“喂!”老頭子啃了數口,忽的在他身後喚道。
“什麼?”
“你一點都不奇怪,老夫爲何遭人追殺麼?”
“不奇怪。不是騙了人家銀子,便是調戲對方閨女,你還能做出什麼大事來?”
“……小子,若我告訴你,我……”
“什麼都別說!”石不語一把捂住他的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難道你從不好奇?”
“會!我一向很好奇。”
“比如?”
“比如單二能不能追到莫愁,師父會不會嫁人,漪靈的胸圍是多少……等等等等。”
“……你便不打算關心一下更有意思的大事麼?”
“我又不打算做英雄。”石不語揀根樹枝,在地上劃了十幾個字,“喏,這是我的座右銘,你自己看。”
“什麼?”
“你慢慢看吧。”石不語也不解釋,拍拍屁股走人。
“喂!你不帶小白一起走麼?”老頭子一面去看那字跡,一面提醒道。
“讓它呆那吧。”
“可是它一直瞪着我……”
“不奇怪啊!”
“恩?”
“因爲你剛吃了它才咬了兩口的兔腿。”
“……”
“逝哥哥,你的座右銘是什麼?”在破廟裡,漪靈抱着已經睡着的清荷,輕聲問道。
“你也開始好奇了嗎?”
“我……”漪靈在微弱的火光中低下頭去,“我只想多瞭解你一點,象凝寒姐姐一樣……”
“……”石不語略微有些吃驚,漪靈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溫柔起來。莫非照顧清荷久了,她的女性荷爾蒙開始大量分泌不成?
“不方便說嗎?”
“不,怎麼會呢!”
“家事國事天下事,關我屁事;風聲雨聲讀書聲,俺不做聲。”
在廟外,那老者望着地面上的兩行字跡,輕聲念道,隨即沉默半晌。許久之後,他忽的撫着長鬚,微微一笑。
“這小子,倒比密兒有趣了許多。”
一路無話,又過得兩日,幾人終於到得譙郡。這一路上,那宗士始終不肯放棄,失蹤了一趟,回來時,身邊又多了四位同道中人。或許是摸不清小白的實力,他們幾人並未出手,只是如同吊死鬼一般,遠遠的跟在身後。
“呼,終於到了。”在一座大宅面前,石不語停下馬來,看這府邸的規模,倒是頗爲龐大,想來,那一路訛詐的大筆銀兩也會有着落纔對。
“放心,欠你的那幾萬兩銀子,一分也不少你的。”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那老者一面下馬,一面說道。
“嘿嘿,那自然最好。”
“不過,在那之前,卻還有件事要你辛苦一趟。”老者瞄了眼遠遠吊着的幾名宗士。
“好說。”
“那幾位宗士,請你務必看緊,莫讓他們闖入府邸,我擔心他們會乘機挾持……”
“你的意思,是叫我別進去咯。”石不語瞥了對方一眼,“你該不會想乘機逃跑吧!”
“開玩笑?這是我家,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老者也不多加反駁,整整衣襟,向大門行去。兩名家丁見得他的身影,一起點頭哈腰,簇擁着行了進去。
“快些回來,等銀子走人。”石不語伸長脖子,在後高聲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