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此處了。”羅瓊蒙着黑巾,伏在村口廟宇巨大的檐角之後,低聲道,“算算趨勢,厲鬼頗有可能在此出現。”
“原先那五個村莊,你也是這麼說的。”石不語揉揉鼻子,把噴嚏忍了回去。他到現在還想不明白,秦暮是如何讓他表弟穿上這種“髒”色夜行服的。唉!不過,爲什麼自己也要打扮成忍者太郎?
“五百精兵已化妝爲百姓,駐紮於民房之中。”秦老大伏在另一塊屋檐角後,遙相應答。
“怕嗎?”石不語看着身邊的漪靈,她似乎在發抖。
“不怕。”漪靈用顫抖的聲音告訴他,她在說謊話。
“其實沒什麼好擔心的。”石不語嘆口氣,伸出手去,環抱着對方的肩膀,“想想看,你與羅兄弟、秦老大一起賽跑的話,誰的速度比較快?”
“……好象是我。”漪靈歪着頭,想了想便回答道,很簡單的問題,自己可是身具妖力的。
“那就安全了,你還擔心什麼!”
“恩?”
“如果厲鬼來的話,我們掉頭就跑。”石不語無辜的望着天空,自言自語道,“跑不過厲鬼沒關係,只要能跑過羅兄弟、秦老大就行了。”
“………………”
羅瓊在第一時間撲過去砍人,卻被秦老大一把拉住:“有馬車的聲音。”
衆人遙遙望去,隨着沉重的車輪聲,逐漸有七八輛馬車,在濃重的夜色中清晰顯現,並且保持着均勻的速度,向這邊駛來。從馬車的樣式以及插在其上的旗幟看來,應是某隻商隊。
“快看中間那輛。”漪靈在石不語耳邊輕聲說道,少女的幽香令人心中一蕩。
“似乎是家眷的車輛。”
漪靈所指的,是位於車隊中央,款式與色彩遠遠勝過周圍的軟帳馬車,單單那幾匹拉車的駿馬,便值得數百金。
車隊漸漸的接近,一名走在隊列前方的男子高聲呼道,“兄弟們,前方便是村莊,加把勁,馬上便可歇息了。”他周圍的人齊聲應諾,又加快了腳步。
“糟糕!”屋檐上的衆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不妥之處。這些人既然要入村,就必然會找地方借宿,如此一來,士兵們豈不是暴露無遺?
或許是天見憐,眼見這隊人馬走至廟宇附近,一名男子彎腰在中間那馬車邊聽了幾句,隨即高聲道,“主人有命,莫要擾民,今夜便在此廟宇中歇息。”
“是!”這些部屬似乎相當畏懼“主人”,居然毫無異議的放棄溫暖的村莊,而開始在這破舊的廟宇附近收拾起來。至於那輛馬車,並未停留片刻,一直駛到廟宇門口方纔緩緩止步。隨即兩名清純可人的丫鬟從車上步下,小心掀開簾子,鋪下紅毯,這才伸手,於車上攙扶下一位年輕女子來。
“好大的排場!”石不語搖搖頭,好奇的打量着那人——高挑的身材上罩着件淡黃長袍,袍角處高高開叉,倒有點象後代的旗袍,蓮足搖曳間,便露出一段雪白凝脂的小腿;玉臂上並無遮掩,皓腕上掛着幾枚玉環,時不時的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領口開得甚低,外罩清紗,隱約顯出一抹雪肌。可惜玉頸之上便罩着層紗笠,無緣得見容顏,不過看那紗笠上下懸的數十顆明珠,便可想見其中的美景了。
“還看!”他正敲得入神,忽覺腿上鑽心般的疼痛,卻是漪靈不滿,狠狠的扭了把他腿上的小肉。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石不語隨便找個藉口,在屋檐上輕輕行走幾步,打算換個更好的角度。
漪靈不忿,在身後抓了一把,石不語一時失去重心,不由自主撞破瓦片,重重摔了下去,虧得及時運起妖力纔沒出人命。他灰頭土臉的跳起身來,剛打算上去打那小狐狸一頓屁股,兩道虹光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至眼前……
“且慢!”七手八腳的狼狽避過,石不語一面順勢向後跳開,一面呼道,“姑娘,且聽小生解釋!”
與他對戰的正是剛剛步入大堂的黃袍女子,那兩根小指上不知何時掛上一雙七彩短劍,中間以綵帶相連,手指揮動間,短劍便飛出攻擊敵人,倒有些象劍舞,頗爲華麗。
可惜,此時的石不語卻沒心情欣賞這等好戲,在那女子密集的劍舞陣中,他連掏出元器的時間都沒有,只能左躲右閃。即便如此,片刻之間,那罩在青靈衫外的皮袍上,也已多了七八道裂痕。
房外的羅瓊幾人,早已跳下屋檐,打算營救,無奈那些車隊人馬也在涌入,羅瓊等人只得擋住廟門,與企圖衝入的援軍戰成一團,看那情況,暫時分不出勝負,石不語只能自食其力了。
又鬥了幾個回合,狼狽的男子不由焦躁起來,對方的耳朵彷彿只是擺設,任由他如何解釋,始終沒有停手的意思。心頭火起,他也顧不了許多,把心一橫,趁那女子雙劍齊出之時,仗着寶衣護體,硬生生的將兩把短劍夾在腋下,用力一拽,對方毫無防備下,頓時連人帶劍一起撞入他的懷中,兩人一起跌倒在地。石不語嘴脣朝上,恰好貼上她的玉頸,至於那件紗笠,早在混亂中飛出七八步開外了。
許是被人糊里糊塗的一親,那女子頃刻之間,反應不過來。眼見機不可失,石不語連忙以手撐地,一個翻滾,重重的把她壓在身下,隨手舉起身邊短劍,橫在她玉頸之上,口中喝道:“別動!”
那女子身子一顫,立刻僵硬靜止下來,只是眼中彷彿要噴出怒火來,
大局已定,石不語這才安下心來,打量起身下的女俘虜——秀色可餐的玉顏上帶着三分英氣,一副珠玉般璀璨的明眸,滿腔的怒氣也未減損它的魅力;高挺的鼻樑沒有一絲起伏,顯示出主人的堅毅性格;嘴角微微揚起,帶着一絲倔強,只是旁邊卻帶着個淺酒窩,柔和了不少線條;最難得的是她的肌膚,竟是石不語見過的女性中,最爲白膩的,即使是最上品的玉石,也無法比擬一二。
“你不是中原人。”被她的美貌驚訝,石不語有些發怔,無論從服飾還是容貌來看,這女子都有些象海邊的少數民族。
“你這登徒子,究竟意欲何爲?”果然,對方的官話中帶着幾絲地方口音,不過,聲音婉轉,很是好聽。
“我這登徒子,其實意欲如此。”石不語乾笑幾聲,將她拉了起來,短劍卻是不能放鬆的,隨即運起妖力,大聲吼道,“全都住手!”
屋頂碎瓦紛紛落下,正在對戰的雙方立刻向後跳開,同時向他這邊望來。
“主人!”待得看清情況後,幾名男子幾乎同時從上前來。
“全都止步,否則……”石不語持着短劍,在那女子玉頸上,比劃數下。
一位中年男子比較識趣,急忙攔住同伴,向石不語拱手道:“閣下可是求財?”
“沒興趣!我只想告訴諸位,今日這事,卻完全是場誤……”
話才說到一半,就見一道寒光閃過,直直向石不語面門射來。他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推開人質,向後滾去。
對方卻並不罷休,幾道寒光接二連三射來,將他逼至屋角,其中一道更是帶走面紗,眼看最後一箭又在空中襲來,石不語無處躲閃,只得眼睜睜的等死……就在此時,卻又見一道寒光閃過,後發先至,將先前那道橫向擊飛。
“呼!”死裡逃生,石不語正嚇得大汗淋漓,卻聽得人羣背後“咦”了一句,一個男聲隨即高呼道:“前面的可是石不語兄弟?”
“正是!”石不語心中一喜,看來是熟人,連忙應道,“是哪位兄長?”
“哈哈!逝兄弟,你爲何蒙面來此,莫非改行做樑上君子了?”只聽得一陣爽朗的笑聲,離去多時的王伯當,排開衆人,大步走了出來。
託王賭棍的福,對戰雙方總算可以坐下解釋一番。原來,這是東海之濱盈水族民組織的商隊,特意前來冀州交換貨物的。這盈水之族,一向以富庶聞名天下,其族民久居海中羣島,物產豐美,又擅長行商,產業佈於天下。
至於那位麗人,據說是盈水族的下任族長,也正是這商隊的管理者,看起來,倒有點女強人的味道,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不知他們來賣什麼?”石不語心中盤算着,便向王賭棍問道。
“是些上好的鐵器。”
“那麼打算換些什麼?”
“這……我便不太清楚了。”王伯當搖頭道,“珈漣小姐隻字未提。”
“原來喚做珈漣。”石不語心道,下任族長帶隊,又如此隱秘,看起來,這盈水族的目的頗有些蹊蹺。
“對了,伯當賢弟,你如何會隨這商隊一起?”秦暮在旁逮到機會,插口問道。
“這個嘛……其實我是他們聘請的保鏢。”王伯當居然有些尷尬。這盈水之族,雖然富甲天下,卻並不擅長武藝戰鬥,族中實力甚弱,因此每逢商隊出行,都要聘請大量保鏢,也幸好他們居住在海中羣島,又擅長船戰,否則懷壁其罪,早被滅族了。
“等一下!”漪靈忽的奇道,“王哥哥,你不是號稱自在逍遙的麼?怎會突然替人賣命?”
“這個……”王伯當臉色一紅,以輕微得不能再輕微的聲音回答道,“其實,我是因爲輸光了錢,只好暫時當保鏢還債……”
只聽得撲通一聲,房內數人齊齊倒地。石不語掙扎半日,猛的跳起身來,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驚道:“你,輸錢?那麼輸給你的我們,還要不要混了?”
“果有其事,我並非說笑。”王伯當一臉無奈加無辜。
“王哥哥,什麼人如此厲害?”漪靈好奇的眨着大眼睛。
“她!”王賭棍一指門外,衆人擡眼望去,正見那珈漣小姐由兩位丫鬟攙扶,施施然行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