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星羅陣是出自陣宗……”聽罷琨羅的介紹,石不語默然無語,頓了頓,卻又道:“那麼,又怎麼會落在器宗的手中?”
琨羅微微垂首,苦笑道:“這陣法圖,向來封存在我宗密庫之中,直到數千年前的‘失典之劫’時,與其他典籍一起被盜,從此再無音訊,我也是今日才得知,原來它已落在器宗手中……”
石不語怔了一怔,別人不瞭解內情,他卻知道“失典之劫”的內幕,這麼看來,想必是當時鬱青子等人順手牽羊,帶走了這陣法圖,後來大概經得七轉八折,莫名其妙的落入器宗手中,重新被封存起來。如此說來,自己這次若是倒黴遭殃,便應該豎起中指,狠狠詛咒那些已經返回另一個時空的始作俑者……
“這也怪不得陣宗!”鈞鴻子見得氣氛有些沉悶,在旁接口道:“聽聞此陣每運行一次,便要耗費驚人的物力資材。事實上,若非收到這封密信,無論如何,老夫也不會相信器宗已收集到那些罕見的奇珍材料……”
“我也仍有些難以置信……”琨羅嘆息一聲,收攝心神道:“想必他們千餘年來都在爲此奔波,難怪老實了許多,卻是打算做爲殺手鐗使用!”
石不語見他不住皺眉,不覺有些莞爾,淡淡道:“師叔也無須太過自責,畢竟當初的‘失典之劫’,誰也預料不到。”
琨羅有些欣慰的望了他一眼,旋即搖頭道:“我哪裡是爲這自責,我煩惱的,是如何破解此陣……”
石不語微微愕然,奇道:“有陣法便有破法,難道星羅陣,便不能破解麼?”
“理論上自然是有的,最簡單的辦法,便是破了它的陣眼!”琨羅怔了一怔,卻又躊躇道:“不過,問題便在於,這只是理論上……”
原來,與其他陣法不同,這天羅陣的陣眼,並非固定於一處,而是伴隨着六大星羣的運轉,在六個分陣中不住流動的。如此一來,若是破陣者沒有進入正確的分陣,勢必會遭到陣法的反撲,而在那種浩瀚的星力映射之下,恐怕沒有任何一位能夠撐過一柱香的工夫。
事實上,如果單單只是如此,事情倒也並非毫無解決的辦法,用石不語的話來說,這就象買六合彩,六個裡面選一個,如果運氣夠好,也是可以試上一試的。但問題在於,正如星羅陣具備的加持功能一樣,在陣型運行之時,陣法會首先在四周形成星力護甲,而這種星力護甲的堅韌程度,便是黿鏊的清罡氣罩也要甘拜下風。
因此,試問在如此情勢之下,又有哪個宗門能夠突入陣中,並且破壞陣眼?怕只怕,待他們突破護甲之後,便已元力耗盡,只能無奈撤退……
而聽得琨羅的一番解釋,原本還存在幾分希冀的宗士們,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一絲沮喪之色,即使,他們已經儘量的將這種沮喪稀釋到最淡……
片刻之後,一直未曾開口的莫鍾翁,終於開口問道:“如此說來,這陣法,便沒有辦法破解麼?”
琨羅沉默半晌,終於遲疑着,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暫時,應當沒……”
然而,在他的話音落下之前,立在石不語身後的清荷,卻忽的輕聲應道:“一扇門如果沒有鑰匙,那麼要怎麼打開它?”
她的聲音,並不響亮,但在場的每一位宗士卻都清晰的聽在耳中,從他們逐漸明朗的表情中,可以判斷出,很多人都正在尋找自己的答案……
“一扇門沒有鑰匙,那麼可以砸開它……”清荷環視四周,徐徐道,“同理,如果星羅陣無法破解,那麼,我們便嘗試對攻,或者說,‘以陣破陣’……”
此言一出,帳中穩坐的數十位宗士,倒有近半霍然起身,在一陣低低的喧譁過後,琨羅忽的輕輕搖頭,泄氣道:“不!不可能!本宗的陣法中,沒有任何一種,能夠長時間的與星羅大陣抗衡,更不必說擊破它!”
清荷微微一笑,挽住了石不語的臂膀,淡淡道:“既然沒有陣法可以與星羅對抗,那麼,便以星羅與星羅對抗好了……事實上,我們妖族中,也恰恰保留着一份星羅陣圖。”
“什、什麼!”幾乎在一瞬之間,堪堪安靜下來的營帳,再度沸騰起來。琨羅悚然起身,駭然道:“清荷小姐,此事開不得玩笑!貴族中,真的有……”
清荷輕輕頜首道:“先母遺留給我的記憶中,的確包含着名爲星羅的陣圖,宗長若有興趣,今夜我將它默寫出來,再來確定真僞如何?”
“好!好!”琨羅面帶紅光的不住點頭,能夠一見本宗先祖的遺物,繞是他平日鎮靜,此時也不由大爲動容。至於石不語,則是立在一旁微笑不已,他心中已然猜到了這陣圖的來歷。毫無疑問,上代妖皇定是從那位鬱青子的手中,不知使了什麼方法得到了星圖。
“這麼看來,那位女士還真的是有收集的癖好……”他撫着下巴,望了眼身旁的清荷,“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陰陽雙修大法之類的東西?”
商議至此,集會便已沒有了進行下去的意義。心急如焚的琨羅當即催促着清荷回營默寫,看那架勢,似乎恨不得親自動手,即刻便將陣圖從對方的頭腦中挖將出來。
因此,本欲再停留一會的石不語,不得不在琨羅的兇惡目光中,乖乖的起身告辭,只將凝寒留在那處寒暄交流。而便在進入本營的範圍之內,眼見四面無人,清荷忽的輕聲道:“爹爹,那張陣圖,其實不是孃親留下的……”
正在心頭盤算着勒索的男子,不由得怔了一怔,愕然道:“你是說,星羅?可是,剛纔,你不是……”
“我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清荷依偎着他的手臂,淡淡笑道,“實際上,那張陣圖,是幾日前,紅姨走前,特意留給我的。”
“紅姨?紅拂?”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石不語反而露出了釋然的神色,微笑道,“那就沒什麼奇怪了,老實說,她就算拿出一張冰箱構造圖來,我也不會驚訝!”
“冰箱?”清荷皺了皺可愛的鼻子,很快便搖了搖頭,嗔怪道,“爹爹啊,我在說正經事呢!”
石不語被她這麼一撒嬌,險些連骨頭都酥軟了,當即笑道:“是!是!是!我正聽着呢,您老人家儘管吩咐!”
清荷恨恨的擰了他一把,這才收起了笑意,肅容道:“爹爹,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陣宗在‘失典之劫’時遺失的陣圖,會這麼巧合的出現在紅姨身上……”
石不語嘻嘻笑道:“老實說,我已經習慣了這種巧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那位紅姨等同於物資倉庫。”
清荷微微愕然,旋即搖頭道:“爹爹,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指巧合,而是指‘失典之劫’!”
此言一出,方出還笑容可掬的男子登時肅然了面容,沉聲道:“荷兒,你的意思是,那張圖,是紅拂從鬱青子那得來的?不,不一定,你忘了麼,在器宗那也有一張……”
清荷攤開了雙手,輕嘆道:“那麼,好吧,暫時不提這張陣圖!爹爹,你應該還記得紅姨送給我們的典籍吧!前日,我因爲陣圖的事,順便吩咐羽捷去探察了一番,結果是……”
石不語微微搖動着羽扇,低聲道:“恩?你想說什麼?”
清荷的眼眸中光芒閃動,壓抑着嗓音道:“那些典籍,全部是各宗丟失的。而且,丟失的時間都是在——‘失典之劫’……”
搖曳的羽扇在剎那間停止下來,隨後,徐徐的滑落而出,砰然落地……石不語下意識的擡頭張望四方,隨後將女兒緊緊的攏在臂中,顫聲道:“你確定?絕對沒有錯?”
被這緊緊的擁抱擠得喘不出氣來,但清荷仍然漲紅着小臉,緩緩點了點頭。下一刻,石不語愕然的放開了手臂,若有所失的喃喃道:“天哪!我早該想到的,那些典籍一本接着一本,並且都是珍貴之極……‘失典之劫’,不錯,也只有那個時候,纔會遺失這麼多的珍貴典籍!”
清荷重新依偎着陷入迷茫的父親,輕撫着他的手背道:“爹爹,事情不止如此。你知道的,在當初偷走那些典籍的,是鬱青子,那麼,紅姨與他……”
話音未落,她便感覺到身旁的軀體猛然震動了一下,下一刻,那位回過神來的男子忽的怪叫一聲,猛然朝外奔去。只是,才奔出七、八丈遠,他卻又忽然停下身來,搖頭嘆道:“罷了!眼下我又該去何處尋她?”
清荷自然瞭解他的心情,當下徐徐上前幾步,重又抱住了他的臂膀,柔聲安慰道:“爹爹,不必着急,紅姨每隔一陣子便會出現,到時候再問她便是了!”
石不語怔怔半晌,終於側首望着女兒,微微點了點頭。只是,他此時的心中,卻與呆滯的面容相反,正掀起從未有過的滔天巨浪……
鬱青子,那個爲自己提供了救命稻草的神秘男子,居然與紅拂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意味着什麼?當紅拂的口中徐徐吐露出某個答案之後,困擾許久的迷團便能盡數揭開,更重要的是,或許,自己還能夠,提早返回,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