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毒大隊辦公室裡,沈純樸從羅洪貴手中拿過手機,對陳克勤道:“果然不出所料,侯國林不願在電話裡多說。”
羅洪貴嘴脣哆嗦地道:“明天他要到我家來給我接風,他可是有背景的人物,咋辦呀?”
沈純樸:“不用擔心,我們會保護你安全的。”
“我家人口情況他清楚,姍姍要是不在家,我怕……”
沈純樸一語道破:“你是擔心我們不兌現釋放你女兒的承諾吧,放心,”說到這,把一個鋼筆樣的微錄機遞給他,“你只要好好地按我們交代的去做,把證取到,你會在家見到女兒的。”
拘留所鐵門一開,魯二棍從裡面出來,外面等候的小弟張山、李汜迎上去。李汜接過二棍手中的行李包問:“大哥,沒事吧?”“怎麼沒事,一身癢死了,快,找個地方洗澡去。”
三人朝一輛駛近的出租車招手,車停,司機說有人預訂了的,就把車移到拘留所門邊,按了幾聲喇叭,隨即從裡面出來一年輕女子。
“姍姍!”魯二棍喊一聲,徑直朝女子奔去。
“二棍哥!”
“你怎麼在這?”
“你怎麼在這?”
兩人同時:“我被警察……”
話沒說完,女的眼裡充滿淚水,男的眼圈也紅了,此情此景令二人相擁在了一起。羅姍姍伏在二棍哥肩頭,委屈得失聲抽泣。
一隻手從背後拍拍魯二棍肩頭,“唉唉,還不走,還想在裡面多呆幾天是不?”
兩人分開,魯二棍一甩肩頭,火氣上涌:“她是我女朋友,該走的是你,滾!”
來人並不與魯二棍計較,語調平靜地對羅姍姍:“姍姍,我倆談談?”姍姍眼睛噴火:“雷彬……不,臥底,叛徒,你還有臉見我?”“我是臥底,但不是叛徒,我是人民警察!”姍姍:“警察——我不想見警察,你滾,你給我滾遠點!”說完,羅姍姍一甩頭,大步朝前走,陳克勤要追,魯二棍攔住路:“識趣點,老子火氣正大呢。”“我是警察,我在執……”“警察,老子打的就是警察!”
說完,魯二棍朝陳克勤面部就是一拳,把警察打倒在地,一旁的張山李汜想上前幫架,卻見從拘留所衝出好幾個武警,兩人識趣而逃,沒費什麼事武警就把魯二棍按住銬了起來。
羅姍姍返回身,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來到陳克勤面前:“雷彬,要銬銬我,放了他。”
陳克勤從地上爬起來對武警道:“我沒事,你們放了他吧。”
武警放了魯二棍。陳克勤對羅姍姍:“姍姍,我不叫雷彬,我的真實姓名叫陳克勤。”“我管你叫什麼,要抓就抓,不抓就滾,我不想見你姓陳的。”“對,”魯二棍幫腔,“姓陳的,姍姍看清了你真面目,不想見你,你別再糾纏。姍姍,我們走。”
兩人肩挨肩朝前走,陳克勤一聲厲喝:“站住!”
兩人站住,回頭。
陳克勤:“姍姍,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很愛你爸。明確告訴你,毒品犯罪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你不想失去你爸吧?”姍姍:“你……啥意思?”“跟我走——我們談談,心平氣和地談談。”“上哪?”魯二棍:“姍姍,別去,他騙你的。”羅姍姍:“我偏去,我倒要看看他葫蘆裡還能賣啥藥。”
陳克勤一招手,剛纔來的那輛出租車駛近,他拉開車門:“姍姍,上車!”
羅姍姍一腳踏進去,陳克勤關上車門,自己坐副駕位子。
“上哪?”司機問。
“李福鎮。”陳克勤答。
出租車朝前開去,窗外傳來魯二棍的喊聲:姍姍——別信他!
房間很暗,一個背影正打電話:“費用已打到你賬上。另外,爲防萬一,你要準備搬家……地方就我上次帶你看的那棟別墅……‘死人屋’有什麼忌諱的……在小區內不引人注目……告訴你,那房子曾是張局長幹閨女的,你在那兒開茶館公安不會踩……計劃再想周密點,一定把屁股擦乾淨,把貓屎蓋好。阿彌陀佛!”
當出租車駛到李福鎮鎮西石拱橋處時,迎面碰上一出殯隊伍。陳克勤說我們就在這下車,司機把車靠邊,陳克勤付錢下來,又給姍姍拉開車門,伸手要牽她,姍姍一甩手自己跳下。兩人站在路邊等送葬隊伍過去。
“看見輓聯了嗎,”陳克勤目送遠去的送殯隊伍說,“死者叫鄭舉禮,千千萬萬毒品災難的受害者之一。我本來想帶你去他靈棚悼祭的,來晚了。”羅姍姍頭望蒼天道:“姓陳的,他死他的,關我屁事,憑什麼我要去悼祭?”“聽我把話說完姍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他是被自己親生兒子、一個剛年滿十五歲的兒子用榔頭活活砸死的。原因是什麼?原因是這個兒子向他老子要錢買毒品,遭拒絕後,這個兒子竟然喪盡天良對有養育之恩的父親痛下毒手。我們禁毒大隊剛接到報告時,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你說,這禍國殃民的毒品該不該禁?你說,這製造人間悲劇的毒販該不該被繩之以法?”
羅姍姍仰望蒼天的頭扭向路邊一棵大樹,不開腔。陳克勤走到樹下,手扶樹幹道:“看見這樹,我倒想起了一件事,上次我倆隨你爸進山打獵,當攆山狗把一隻獐子追到樹上時,你卻喚住了狗,救了獐子一命。”“姓陳的,你究竟要說什麼?”“姓陳的意思是姍姍你其實是個明事理、守法紀的人,是一個善良而富有憐憫心的人。虧你還是學醫的……”“糾正一下,學護理的,比學醫的差一大截呢。”“一樣,都是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有這樣的詩句,‘毒癮一來人似狼,賣兒賣女不認娘’,不認娘還是輕的呢,一個人長期吸食毒品……”姍姍不耐煩地搶過話頭:“會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甚至走上違法犯罪道路。姓陳的,答對了嗎?”“恭喜你,答對了。姍姍,毒品對個人、家庭、社會的危害巨大……”“別上你的政治課行不,我又不吸毒,給我講這些廢話幹什麼?”“不吸毒只是不害己,不害己不等於不害人。”
聽了這話,羅姍姍眼瞪圓了,逼近陳克勤質問誰害人了?陳克勤說你沒有,但不等於你爸也沒有。姍姍叫起來:“我爸也不會。姓陳的,你不是自詡爲警察嗎,警察說話得有證據!”陳克勤言詞鑿鑿:“當然有證據,提包裡的毒品……”姍姍打斷:“我講多遍了,這不是我爸讓我提的包,是許宗發的。”陳克勤從公文包裡掏出幾頁紙抖抖,斬釘截鐵:“但你爸是幕後主使,他本人已坦白招認,有口供在此,要我念給你聽嗎?”
“不……不要念,用不着。”羅姍姍望着陳克勤手中的筆錄紙痛苦地低下頭。
陳克勤上前抓住她肩頭搖搖:“姍姍,你爸違法狩獵你阻止,你爸販毒,你不僅要阻止,更要出手相救——救他一命。”
“救他一命?”姍姍擡起頭,眼裡有淚花閃現。
“知道軍用布包裡的毒品是多少嗎——三千克——這可是要殺頭的。你爸現在要想活命,只有一條路可走——檢舉揭發!”
“我爸不會出賣朋友的。”姍姍用力甩開陳克勤抓住肩膀的手。
陳克勤一手叉腰,一手在空中一劃道:“分清是非界限吧——販賣毒品禍國殃民,檢舉同夥爲民除害。是除害,不是出賣。”姍姍聲音由高到低:“隨你怎麼說,我相信,這種事我爸不會幹的。”陳克勤語音不減:“他已經幹了!”“騙人!”“沒騙人,知道爲什麼嗎——你爸爲了救你。”
姍姍不吱聲了,閃現在眼裡的淚花終於大滴大滴滾落下來。陳克勤放回筆錄紙,掏出紙巾遞給她,被其一巴掌打落在地。
“利用我,我爸不得不爲你們做事;利用我爸,我又不得不爲你們做事。姓陳的,你咋就那麼有心術呢?”
陳克勤彎腰拾起紙巾,在手裡搓揉着道:“‘心術’是貶義詞,對人民警察應該說‘計謀’,警察用‘計謀’辦案無可厚非。姍姍,到目前爲止,我們的‘計謀’應該說是成功的——你只有配合你爸立了功,他才能得到法律的從輕處罰。該怎麼做,你要考慮清楚。”
姍姍氣得跺腳,想發作又忍住,最後,一抹眼淚道:“我能見我爸嗎?”
“當然能,你回家就會見到你爸那改邪歸正的身影。”
終於忍無可忍,她撲上來抓扯他,他卻朝拱橋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