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大門,一種無形的危機感就籠罩在唐居易的心頭。
雖然這間辦公室的結構並不算太複雜,但是卻無時不刻地散發着令人恐懼的氣息。
空蕩蕩的房間、歪歪扭扭的椅子、四處散落的文件、以及似乎收拾得極爲草率的辦公桌,都在無聲地訴說着曾經發生過的恐怖。
唐居易沒有出聲,只是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並沒有讓門鎖發出較大的動靜。
在關上房門後,唐居易下意識地便再度扭動了一下門把手,想要確認是否能夠正常開啓,以便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然而,這個時候的房門卻是打不開了。
唐居易一愣,隨後有些不安地加大了力道,但是門把手上傳來的詭異阻礙感卻是讓他有了一種不妙的聯想。
就好像,在他扭動門把手的同時,正有另一個人在外面阻止他離開。
突然,玻璃門外有一道黑影一晃而過,驚得唐居易也是倒退兩步。
而正是在這倒退的過程中,唐居易也是意識到了自己不安的來源:
那門板上的血手印,並非是從外印上,而是從內部印在玻璃上的......
這意味着,那些可能遭遇了不知名的恐怖的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在試圖逃出這一間辦公室!
如同時間定格,唐居易只覺得周圍的環境全部在某個時刻緩緩凝滯,就連空氣的流動都是逐漸遲緩起來。
在這個過程中,玻璃門上的血手印卻是開始逐漸消失,一個接一個地失去了蹤跡。
而一陣喧鬧之聲,也是在這個時候逐漸從唐居易身後傳來。
冷冷的燈光恢復了明亮,原本死氣沉沉的辦公室不知何時恢復了正常。
唐居易一臉悚然地回過頭去,竟是看見了不少人在自己面前來往走動!
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正在原先空落的辦公桌前忙前忙後,一個個穿着正式的醫護人員就這麼一切如常地忙碌着自己的工作,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而此時的唐居易就彷彿是一個局外人一樣,以震驚的目光注視着這些人。
“這是什麼情況......?過去的場景重現?還是說單純的幻覺?”
唐居易想要後退,但是卻不防撞到了一個人。
“怎麼了嚴鳴?”
帶着疑慮的聲音傳來,讓唐居易後退的動作猛然僵住。
唐居易緩緩回過頭去,便看見一個戴着眼鏡的醫生模樣的男子正不解地看着自己:
“你在這兒晃悠什麼呢?”
唐居易張口欲答,卻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並沒有出聲,而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然後比劃了幾下。
這男子恍然大悟:
“嗓子壞了?又跟你那幾個朋友喝酒去了吧?我說你怎麼看起來狀態不對,搞半天還沒醒酒吧?”
唐居易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然後揉了揉腦袋。
這男子搖了搖頭,一邊說着話一邊加入了忙碌的隊伍:
“你趕緊去休息一下吧,過幾個小時就是你的診療時間了,還是這個狀態的話可不行吶。”
唐居易歉然地點了點頭,隨後便裝作步態不穩的樣子走到了辦公室的角落,自顧自地找了把椅子埋頭坐了下來。
也就是這時,唐居易纔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用來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可能......這間辦公室幾秒之前絕對是沒有人的,但是現在卻突然人滿爲患......”
唐居易在心中暗道。
之前撞到眼鏡男子的觸感過於真實,甚至於讓唐居易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他剛剛叫我嚴鳴......如果不是恰好同音,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唐居易將視線移向了自己的手腕,卻發現自己此時的衣着並非是原先的病號服,而是變成了一身散發着輕微消毒水味道的白大褂。
而原本系着病人信息的紙帶也是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懸掛在唐居易胸前的工作證。
強忍着內心的驚意,唐居易還是將注意力放在了胸前的工作證上,仔細閱讀起來。
“嚴鳴/*科主治大夫/從業時長:6年......”
所屬科室的地方,再次被污漬遮蓋了。其上粗陋而濃厚的蠟筆痕跡,看起來很像是出自孩子手中的惡作劇。
“什麼意思?連所屬專業都要遮蔽?”
唐居易終於是意識到了不對。
不僅如此,嚴鳴身份的轉換也是讓唐居易陷入了極大的困惑之中。
按照先前的紙帶來看,唐居易此時所扮演的角色應該是一個叫嚴鳴的病患,只是病症未知。而從此時發生的情況來看,嚴鳴似乎是這一家醫院的醫生,而且從業資歷算得上老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最開始的時候給我注射麻醉劑的人應該是認識我纔對......不對,這說不通,407和408的兩個病人並沒有對我表現出熟悉的模樣......”
唐居易咬了咬嘴脣,想到了兩個個可能性:
“要麼是那兩個老頭是新入院的病人,或者說並未見過嚴鳴,所以不認識......要麼就是明知道嚴鳴的身份,便故意讓我來這辦公室......”
一隻有力的大手拍上了唐居易的肩,直接打斷了他的思緒,也讓他差點驚得跳起來,還好反應夠快,及時遏制住了這種衝動。
“好些了沒?”
一個年紀看上去接近半百的男子站在唐居易身前,頗爲關切地詢問道。
唐居易擡起頭,迅速地掃視了一眼面前這個男人的工作證,也是從而得知了他的姓名:
“韓朗.....”
見唐居易仍舊沒有開口,韓朗也是看向辦公室的另外一個方向:
“我聽羅大夫說了,你嗓子出了毛病,所以你也不用急着說話。但是現在有點缺人手,你要是狀態好些了的話能不能過來搭把手?”
唐居易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遲疑地點了點頭。
韓朗似乎鬆了口氣:
“那真是太好了......那個孩子的情況也只有你最熟悉,這時候有你在的話,情況一定會好很多。”
那個孩子?
幾乎是在聽到這四個字的一瞬間,唐居易就條件反射一般地聯想到了那個反覆在他眼前出現的名字:
小哲
跟這個孩子玩過捉迷藏的人已經變成了沒有頭的六手畸形,被這個孩子幫助過的老人也是精神異常,而似乎治療過他的醫生們也是遭遇了難以形容的恐怖......
在唐居易的腦海中,“小哲”兩個字,幾乎是與“魔鬼”劃上了等號。
雖然很想從身旁這個名爲韓朗的醫生口中瞭解些什麼,但是唐居易仍舊是不敢開口。
408老人的提醒依舊在他的記憶中迴盪,而唐居易也的確是謹慎到了一個極致。
有着韓朗的引領,唐居易也是跟隨着他一起穿過了忙碌的人羣,隨後來到了辦公室的大門前。
還在猜測着開門後會發生什麼的唐居易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韓朗隨手推開了玻璃門,而門口的場景也是徹底展露在了唐居易的眼前。
和唐居易來時沉寂冷清的走廊完全不同,此時的4樓四處都有人在活動:運送藥品的護士、出來散步的病人、溝通治療流程的醫生、前來探望的家屬......
明亮的燈光照射在剛拖洗過的地板上,讓唐居易一時間都有些恍惚。
“小嚴?”
見唐居易呆站着不動,韓朗也是不解地發出了疑問。
聽到呼喚聲,唐居易也是迅速回過神來,強壓下了心中的震驚,儘量讓自己的神態和舉止顯得正常起來,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韓朗此時也是翻開了手中的病例,口中念道:
“這是他上一次治療的記錄......看起來,他的情況似乎有些好轉,但是具體的......”
唐居易豎起耳朵仔細聽,想要了解更多有關“那個孩子”的消息,但是卻被一旁病房中傳來的喧鬧聲干擾。
只聽得一道聲嘶力竭的聲音從不遠處的病房中傳出:
“你們這是虐待!!!我要我的菸斗!我的......咳咳......菸斗!!”
聽起來,房間內似乎是爆發了一場不小的抗爭。
唐居易面色古怪,自然也是知道這個吼叫着要菸斗的蒼老聲音出自於哪間病房。
韓朗擡起頭看了一眼407,隨後也是向唐居易遞來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
“你知道的,以他的身體狀況,我們不可能給他提供菸斗,否則就是在蓄意謀殺。”
唐居易露出了深以爲然的神色,也是附和着點了點頭。
只是,內心深處,唐居易仍舊爲沒能聽到病歷的關鍵部分而感到遺憾。韓朗手中的記錄肯定是不能直接去索要的,一是唐居易不敢出聲,而是怕貿然索要會觸發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而當唐居易想要偷偷瞄一眼時,看到的只是一片朦朧。
這記錄中的內容,怕是隻有韓朗才能看得清。
“韓大夫!”
一道焦急的女聲傳來,讓注意力都放在病歷上的韓朗與唐居易二人都是擡起了頭。
只見一個戴着口罩的年輕護士快步跑上前來,急道:
“那個孩子他又——”
隨後,看到唐居易也在,這護士先是一愣,隨後便欣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