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每一個部分都開始漸漸塌陷,不論是天花板或是牆面,都像是失去了作爲支撐的骨架,在唐居易的眼中崩塌覆滅。
而當這一條走廊逐漸坍塌之後,所露出的卻是一個星空般的奇特空間。
看不見邊界的遼闊黑暗,帶着一種近乎永恆一般的寧靜。極遠處隱約有斑斕一閃而逝,但是甚至都無法在記憶中停留,讓人只以爲是幻覺。
【因未知力量的侵蝕,封禁超脫者能力的恐怖力量已經瓦解】
【因未知力量的侵蝕,籠罩超脫者儲物空間的恐怖力量已經瓦解】
兩道提示音近乎是同時響起,而唐居易更是一臉瞭然,似乎早就猜到這這種局面。
面前的無垠黑暗之中,逐漸有着一個輪廓出現。這輪廓像是人形,但是卻又並非人形,只一眼看去,竟是能從中看出千百萬種不同的形狀來。
熟悉的扭曲在這輪廓中充盈,讓唐居易僅僅是看着它便險些精神崩潰,連忙是移開了視線,不敢去對其進行凝視。
和之前在那密佈着石柱的世界中所見到的扭曲不同,這輪廓中的扭曲感來源於一種更高的層次,所扭曲的不僅是光線或是現實物質,更扭曲了精神意志,以及某種無法形容的規則。
明明剛纔看到了一眼那扭曲的輪廓,但是唐居易的腦海中卻留不下任何影像,哪怕他竭盡全力地試圖回憶,也無法尋覓到那缺失的部分。
“無法被描述,無法被形容,無法被記憶……”
唐居易像是魔怔了一樣,不斷念叨着這十五個字,隨後竟是發出了癲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來自不可觸碰的彼岸?那又如何?還不是被我看穿了佈局?”
自那扭曲的輪廓之中,一種晦澀難懂的波動擴散而出,隨後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變化,最終形成了唐居易可以理解的聲音:
“你不應該知道纔對……你的思維一直不曾逃出過我的眼睛,但我卻從來沒有察覺到。”
唐居易懸浮於這漆黑世界之中,腳下就是不見邊際的虛無,但是看上去毫無恐懼的意思:
“我知道,你能直接閱讀我的思想,我的每一步推理,每一個變動的念頭都會被你所知,按理來說根本無法在你面前成功地算計你……但是很不巧,有個傢伙一直在幫助我。”
“在他的庇護下,我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可以脫離你的掌控。”
這是,那扭曲的輪廓再度傳出波動,打斷了唐居易的話:
“但當你身處我的注視下的時候,我還是能看到一切。哪怕你之前受到保護,到了最後關頭也會無所遁形……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我沒有看到你的想法?”
聽到這些,唐居易的笑容堪稱狂妄:
“因爲庇護我的那個傢伙比你要更爲高明。他給我的暗示信息,還有各種提示,一直處在一種可以讓我有所懷疑,但是卻觸碰不到真相的程度。只有當到了最後一刻,所有的東西交織在一起,纔會讓我明白一切的真相。”
說着,唐居易還偏過頭去,向着那空無一人的黑暗說道:
“光就這一點上,我的確挺佩服你的。”
這番話並沒有得到迴應,但是唐居易似乎並不在意,而是再度和身前那個扭曲的輪廓進行起了對話:
“怎麼說呢,你這入侵夢境的能力的確讓你幾乎立於不敗之地,但是我還是想明白了。”
唐居易發出了一聲暢快的嘆息,就像剛剛解出了一個數學難題:
“那副畫像,是你的畫像,而它也可以被視爲一種象徵。當它處於完整狀態的時候,我想應該就意味着你同樣也達成了完整,並且可以脫離某種桎梏。”
話鋒一轉,唐居易的語氣也是帶上了半是憐憫半是嘲弄的味道:
“但是很可惜,它被人破壞了,而且碎片還被囚禁起來,讓你難以重歸完整。由此就可以看出,那個將你囚禁起來的傢伙到底有多麼可怕。”
那扭曲的輪廓散發出的氣息愈發危險,似乎隨時都會將唐居易碾碎:
“你和他一樣令人厭惡……”
唐居易連忙是笑着擺擺手,視線依舊沒有往那扭曲輪廓上移動:
“過譽了過譽了,我可沒有那麼厲害……話說回來,原本脫困不能的你,突然是發現了一個希望,因爲有一個不屬於你,但也不屬於那個打敗你的存在的獨立因素突然出現,並且你驚喜地意識到,這個因素可以作爲你脫困的突破口。”
說到這裡,唐居易稍微欠了一下身,顯得彬彬有禮:
“而那個獨立因素,顯然正是我。我在被投放到你們二人之間時,你就入侵了我的意識,並且反客爲主,構造了這樣一個夢境。你的化身就是那所謂的‘旁白’,用絕對的話語權操控着我的行動,主宰着我的意志,想讓我去幫你取回那些碎片。”
摸了摸下巴,唐居易好像想到了什麼:
“不過你的小動作這麼明顯,那個打敗你的存在都沒有直接進行干涉,看起來也是被你牽制住了……”
扭曲輪廓發出了輕蔑的冷笑:
“打敗我?不,他根本沒有打敗我,他只是用卑劣的方式將我拖入了僵局,而他自己也是身陷泥潭。就像你說的,暫時性地對你進行庇護和暗示,遮蔽我的視線,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唐居易聞言不置可否:
“你說是那就是吧……那麼接下來,你將我作爲棋子,投放進了你對手的世界內,然後在他的世界內尋找着被隱藏起來的碎片。但是因爲那個世界的主人是他,而你尚沒有主宰他夢境的能力,因此我在那個世界需要履行一套全新的規則,也就是各種形式的束縛。”
伸出手指了指腳下,唐居易語氣輕鬆:
“像這裡,以及之前那個石柱世界,都是完全被你主宰的世界,所以我不需要履行他的規則。而像那條走廊,則是你們雙方爭奪的中立領土,所以我在那裡需要同時遵循你們兩個的規則——既被人窺探思想,也被束縛能力。”
扭曲輪廓認同了唐居易的推測:
“你的想法完全正確。”
唐居易笑了笑,宛若一個答辯時被老師表揚鼓勵的學生:
“那麼我們說說那位把你拖入僵局的存在吧,他同樣也意識到了我的出現,並且很清楚你會利用我來達成什麼目的,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設下危險來對我進行阻撓,並在過程中給予我暗示和線索,讓我明白這一場局的真相。”
“我所經歷過的那些事件,什麼夢境入侵,什麼心理諮詢,什麼加藤集團,什麼特殊組織,都只是一種形式,而其中最爲本質的內容,就是他真正想要向我傳達的信息。”
緩緩呼出一口氣,唐居易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爲平靜:
“他想讓我做出選擇,選擇是幫助他,還是幫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