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
唐居易原本正打算繼續說下去,卻是突然被餐桌對面的麻桑安石給打斷。
這個頭髮斑白的學者微笑着看着唐居易,眼眸中滿是欣慰:
“剩下的這些,你只需要自己心裡清楚就好……我們的任務,到這裡也就完成了。”
唐居易聞言,反應迅速,立刻是問道:
“你們的任務?你們出現在這裡,對我做出暗示和提醒,是出於某種使命?”
然而,還沒等周圍這些人做出答覆,唐居易便看着眼前的一切畫面都被撕裂,陷入了深海一般的沉寂和冰冷。
…………
睜開雙眼,唐居易意識到自己已經重新回到了現實。
仍舊是像之前那樣被固定在牀上,唯一不同的是,瀨戶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
“其實,你完全沒必要用這種很容易激起我抗拒情緒的方式……”
唐居易艱難地偏過頭,看着瀨戶的臉。
“如果你提前跟我溝通一下,我沒準也會同意你的計劃,並且十分配合。”
瀨戶的臉上完全看不到愧疚:
“我無法確定你的想法,而且也無法確定你是否有可以抗拒夢境入侵的手段,所以選擇了這種最爲簡潔明瞭的方式。”
對於這一番回答,唐居易竟是無話可說。
瀨戶向着唐居易的視線無法觸及的方向看了一眼,語氣平靜:
“在你剛剛恢復意識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徵。”
唐居易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你說唐居易?他死了?”
瀨戶的神色看不出明顯的情緒變化:
“是的,死亡時間和你甦醒的時間恰好重合。從大概的數據來看,他死亡的直接因素是大腦停止了活動,也就是腦部死亡。隨後,其他身體器官才接二連三地迅速衰竭,最終徹底死去。”
這時候,瀨戶的表情又出現了一些波動:
“而且……他死亡之後,身體出現了和那幾個新型彼岸之物消亡時同樣的瓦解現象。從表層皮膚開始,一直到肌肉和骨骼,全部分解爲了無法解析的灰燼。如果你想看的話,我可以給你回放一下剛纔的視頻記錄。”
躺在牀上的唐居易對於觀看“自己”的屍體逐漸化作飛灰並沒有什麼濃厚的興趣,因此只是適當地表達了一下惋惜的味道: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
瀨戶並未迴應這句話,而是平靜地問道:
“你得到想要的東西了嗎?既然你成功從被入侵的夢境中迴歸,應該意味着你成功了。”
唐居易搖了搖腦袋:
“不,我失敗了,事實上現在的我是代表着彼岸而來,我作爲向它們傳遞訊息的橋樑,來轉告你們正式開戰的訊號。”
氣氛頓時陷入了凝固,直到五秒鐘之後,瀨戶才從唐居易笑嘻嘻的表情中明白過來: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唐居易仍舊是一臉輕鬆的笑容:
“這些都無所謂了……我現在只有兩件事需要你幫我解決,完成之後,我想我應該就擁有了去對抗夢境入侵源頭的把握。”
聽到如此具有自信的話,瀨戶也忍不住眼神一變:
“什麼事情?如果是合理範圍內的犧牲,我們都可以接受。”
唐居易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固定着自己四肢的鎖:
“第一件事,麻煩把我放下來,順便帶上一罐冰鎮的百事可樂。”
瀨戶的臉如同機器一樣沒有波瀾:
“冰鎮可樂會在兩分鐘後送到你的手裡,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們還可以幫你送來一杯滾燙的冰鎮可樂。”
稍加思索,唐居易還是放棄了去嘗試所謂“滾燙的冰鎮可樂”的念頭:
“好的……第二件事,我想看看一個人死亡時的場景記錄……先別急着否認,我知道你們肯定會有那種東西,因爲這個人處於你們的清除計劃之中,並且也是一個特殊人類。”
瀨戶從唐居易的眼神中看出了什麼:
“你是說那個可以閱讀記憶的特殊人類?”
…………
一邊喝着冰鎮可樂,唐居易一邊是反覆瀏覽着石川香被“清除”時的視頻。這個記錄視頻來自實行清除計劃的人員,因此視角也是非常直觀且清晰的。
就如之前的KT所說,他們這個組織的動手效率很高,只是一發子彈就貫穿了石川香的頭顱,在這個小女孩兒還沒有做出反應之時就結果了她的生命,並且完美地避開了周圍人的視線,還有那街道上的攝像頭。
以一種相當平靜的態度,唐居易觀看完了整個清理的過程,其情緒之穩定,就像是在看科學頻道的《動物世界》,彷彿這個女孩和他完全沒有關聯。
“我很驚訝你能如此理智,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應該和她有着不淺的交情纔對。”
站在一旁的瀨戶如此說道,分不清是在誇讚還是在嘲諷。
唐居易隨口道:
“你說的很對,我的確與她有交情,而且對於她的死亡感到很是遺憾。但是這並不妨礙我以一種旁觀者的視角觀看這個記錄。”
瀨戶忽然是問道:
“你不會覺得憤怒或者悲傷嗎?從始至終,你在情感上似乎一直保持着一種淡漠的態度,唯一有所起伏的時候,也是在試圖與我談條件時,而且那時更像是一種被冒犯而產生的不愉。”
唐居易的眼睛沒有離開過屏幕:
“憤怒和悲傷偶爾會有,但是這些東西是無用的,除了會影響我的判斷,讓我做出失誤決策的概率升高之外,很少會有其他正面作用。而且從目前的情況看來,哪怕是我感到憤怒,爲了一個已經死去的特殊人類來和你們翻臉也並非明智的決定。”
說到這裡,唐居易忽然是笑了起來:
“你應該慶幸我能保持絕大部分的冷靜,否則即便我們是盟友關係,我也會竭盡全力來試圖讓你們付出慘烈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