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果然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慶幸和後怕之餘,艾格腦中反覆迴盪着這句老話。
有拉赫洛饋贈的存在,他本人是絕對不會中招的,也就是說,瓦里斯的計劃註定不可能完成全部目標。但免疫毒素並不等於不死之身,沒被毒死更不代表立於不敗之地——思來想去艾格也琢磨不出:若太監籌備的這一驚人計劃得以按時實施,北境諸侯和培提爾在自己控制的臨冬城內聚會歡宴時集體中毒暴斃……
自己就算活着,又該用何等神一般的操作,才能洗脫嫌疑,併力挽狂瀾妥善收拾與整個北境不死不休且與丹妮莉絲離心離德的殘局?
那遠遠超出了自己……或者說任何人的能力範圍,光是試想一想,手臂上都遏制不住地有雞皮疙瘩冒出。
對手的行動不僅開始得更早,籌劃得更周密隱蔽,可行性也更高,就連善後的壓力都要輕得多……說在方方面面都勝過了自己導演的這場大戲都不爲過,但只因選定的時機晚了那麼一天,這位跑到哪裡都是頂級權術玩家的好一盤精妙大棋,便被手段略遜一籌卻勝在足夠果斷的自己——腦子發熱下的掀桌一舉徹底打翻,就連本人都化爲了歷史長河裡的一縷幽魂!
……
哈維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如果說今天之前,他還只是對艾格的果決狠辣帶有敬佩,但在得知自己險些被對手先下手爲強地毒害淪爲犧牲品後,就真的是對自家總司令五體投地了。
“大人料事如神,屬下的敬仰之情有如……。”
“別光顧着慶幸和拍馬屁。”艾格朝侍衛隊長白了一眼——作爲掌舵手,他可不能和手下人一樣光顧着震驚和竊喜,呼吸之間,他便已經擺脫無用情緒,想到了更深層次的問題:“從這件事中,我們至少還應該得延伸意識到兩個問題的存在,你可有反思過?”
“唔,屬下對贈地軍下層人員的關注程度不夠,才導致被外人滲透都毫無察覺,日後一定注意!”
艾格搖搖頭:“方向沒錯,但思路不對,這事不是你的責任。”
就連他自己也沒提前防到這一點,又如何能苛責下屬?
他能當上守夜人總司令,不單是因爲自己很厲害,長城守軍內部人才稀缺、沒有能挑大樑的競爭對手也是重要因素。無論是守夜人還是贈地軍,長期以來都處在一種非敵即友、相當單純的政治環境裡,在從沒吃過教訓的問題上大意疏忽,實在是難以避免的人之常情。這一次,他們是幸運的——雖然犯了錯,卻沒有爲這個致命的疏忽付出代價,但如果不吸取教訓,豈不和畜生無異?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是我的侍衛隊長,幹好本職工作保護我的安全就完成了使命。術業有專攻,七國的環境比塞外和贈地要複雜許多,而人心難測,我們得儘快把情報和安全部門建立起來,在硬實力強大的同時,確保軟實力也不是短板。你抽空起草一份大概的建部人員表,午後交予我過目。”
裝死實在是太無聊了,找點事情乾乾也好。政治工作這東西,也是時候該放上心了。
“有道理。”哈維一邊點頭,一邊開始思索侍衛隊裡哪些小夥子頭腦比較靈活,可以拆借出去組建這個新的部門,“第二點呢?”
“你不動動腦子了?”艾格白了他一眼,不過倒也沒真指望他能想得到下一條,“那個米什麼蛋寧肯服毒自盡也沒供出半點東西來,導致我們對他和瓦里斯的下毒計劃的一切內容全靠猜測,你難道就只是高興,沒有因此意識到什麼嗎?”
“這……還能意識到什麼?”
“他連死都不怕,卻爲什麼不肯交代事實,把瓦里斯供出來?一個都已經死了的人,何必還維持他‘受害者’的身份,而不是把鍋往他頭上甩?”
“可能是覺得反正無論做什麼都難逃一劫,乾脆省點力氣吧。”
“不,這說明:瓦里斯的死並不代表他所屬勢力的覆滅,他背後還有人!服毒自盡者要麼出於忠誠想保護這個真正的幕後主使,要麼就是出於害怕而不敢背叛他——因此纔不願招供瓦里斯的計劃,免得其身份從‘受害的情報總管’變成‘居心叵測的內奸’。而無論是哪種情況,我們接下來,都得小心這個身份未知的神秘對手了。”
哈維皺着眉頭,好半天也沒能跟上這番跳躍性的思路。
這並不怪他無法理解,若非穿越者身份帶來的巨量信息優勢,即使憑艾格自己的頭腦,也是不可能越過多少中間步驟直接得到最後一步結果的。他是先知道了實情,然後假裝進行推斷,這才顯得神機妙算眼光驚人。
他不僅知道瓦里斯背後還有個神秘對手,實際上就連此人的準確身份和出發點、目的都一清二楚:自由貿易城邦“潘託斯”的富商總督伊利里歐·摩帕提斯,那個曾經保護流亡的坦格利安兄妹的“好心人”;伊耿王子就算不是此人的親兒子,估計也相差不遠!
這傢伙不僅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女王的恩人,而且絕對猜得到真正的兇手是自己……偏偏他又遠在千里之外,艾格既難奈他何,也沒法說服丹妮莉絲毫無道理地去敵視此人,十有八九,後面他就會接過瓦里斯的衣鉢,成爲最大的潛在威脅了。
……
哈維擺擺頭不再去思考艾格的結論,反正他已經記住了一點:凡是總司令大人說的做的,那就一定是對的。
“女王因囚犯自殺一事暴跳如雷,下令不惜代價查清此人身份來歷及幕後指使者,但就目前能得到的訊息來看,此事恐怕千難萬難——除了他“並非維斯特洛人”這一點外,我們對米澤丹完全一無所知,甚至連他來自哪裡都不清楚,而瓦里斯那太監又沒有可查的家人朋友可以詢問了解。”侍衛隊長哭笑不得地總結道:“大人一開始就打算把此事弄成懸案,結果調查明明一點也沒按劇本走,結果唯一的嫌疑人一自殺,依舊成了一樁完美的懸案,真是諸神也在幫我們!”
艾格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只能說確實運氣不錯,記得先前安排的後續行動全部砍掉,準備的僞證全暗中銷燬,既然有人以命幫我們做成了這樁懸案,就不要再節外生枝。”
“明白。”哈維滿口答應,旋即又想起一事:“還有一事需請示——關於廚房那些被米澤丹收買的人,如今仍關在牢裡,該如何處罰?”
“全部吊死,就掛在臨冬城的校場上……不對,那裡養了龍,那就掛在城堡南大門之外的路邊吧,總之,確保從南面趕來的北境貴族在進城時能看到。”
“啊?”哈維嚇了一跳,“可……那有足足十人之多啊,爲未犯之罪行如此手段,是不是太誇張了?不如殺兩個關鍵的以儆效尤,剩下的譴回贈地當苦力算了,別浪費人口。”
“未犯之罪?”艾格沒想到自己這侍衛居然還能拽出這麼文縐縐的詞語來,頓時樂了。“沒錯,是未犯之罪,但哈維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覺得,如今贈地軍如此令行禁止紀律森嚴,是因爲和我有共同的理想所以忠誠,還是靠我用愛感化誓死追隨?”
哈維遲疑了一下,給出了正確回答:“都不是,是靠您恩威並施,強行懾服並裹挾南下的。”
“沒錯,贈地軍聽我號令隨我南征,既不是因爲忠誠也不是因爲愛,而是因爲怕我和下意識地服從我,是因爲他們知道:和我對着幹,真的會死。如果我面對通敵的士兵都要仔細思考:這個是否罪不至死,那個有沒有改造的機會,那我在擁着女王打到君臨城下前,就會因爲處理軍隊內務而燒壞腦袋了。”艾格放下手中湯碗,決定給這位心腹洗洗腦:“新贈地民是我們的子民沒錯,贈地軍是與我們並肩作戰擊敗異鬼的戰友也不假,但當一次拯救人類的英雄並不能改變他們是一羣從塞外而來、野蠻的烏合之衆的事實。而惡人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那就是——如果你溫文爾雅,他們就窮兇極惡,相反,如果你窮兇極惡,那他們反倒會變得老老實實。不僅帶兵是如此,生活更是這麼現實。你現在是我的侍衛隊長,但將來總有會跳出去獨自領軍的一天,記住這一點:慈,不掌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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