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在夜色中悄悄回到了自己房間,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這是一把豪賭,一場爲彌補自己在阻止布蘭跌落事件中的愚蠢失誤、以及掃清將來離開長城時可能遭遇麻煩而進行的巨大冒險,那感覺就像爲圓一個謊而撒又一個謊,雖然暫時矇混過關,事後的兇險程度卻絲毫不亞於面對異鬼:一旦雙方進行對質,那自己這個誣陷誹謗王子的小兵,絕對會身首異處。
和小指頭告訴凱特琳刺殺布蘭兇手所用匕首是提利昂的一樣,穿越者現在賭的,就是史塔克一家得知此事後會不動聲色地進行應對而非大張旗鼓地爆發。但和培提爾·貝里席完全相反的是,他製造謊言和猜忌可不是爲了在混亂中獲得上位機會,而是爲了局面能穩定到自己順利離開長城,爲了有機會活下來徐圖擺脫守夜人身份的辦法。
鑑於對劇情和人物性格的熟悉和了解,他賭贏的概率很高,但不管把握有多大,他是在拿命冒險這一事情本質不會變……現在,他能做的已經做完,至於是死是活,就全看上面這些大人物了。
如果能選擇未來的命運,他希望自己能再也不用這樣靠賭命才能自保。
***
布蘭如同原劇情一般昏迷不醒着,悲痛欲絕的只有跌落者的家人,對其他臨冬城居民尤其上百名君臨來客們而言,生活仍得繼續。艾格挑了個人少的時機灰溜溜地把放在老內院中的箭靶稻草人等設施還到了倉庫,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待在房裡老老實實地靜待出發的日子來臨,就這樣再過了四天後,僕人帶來了班揚的話——他們將在明天清晨,和國王和新首相同時出發,返回長城。
……
天矇矇亮,空中飄飛着細細的雪花,艾格不捨地離開了自己那個位於客舍最底層、有着“暖氣”和柔軟牀鋪、和絕境長城比起來猶如天堂的小房間,吃完早餐後,便來到校場中等待。
國王恐怕還沒起牀,臨冬城的主人和首席遊騎兵也尚未出現……但所謂集合,當然是晚輩和下面的人先到等待他們這些大人物的。
距離布蘭墜樓已經有五天,艾格彷彿被遺忘一般,沒有被任何人叫去問話或與誰對質,這讓他心中稍安,使他更欣慰的是,自己的報信取得了成效:從僕人口中得知,布蘭的房門口已經加了日夜守候的衛兵。他的大膽冒險已經取得了一半成果,現在,只要刺殺布蘭的人找不到機會下手,而返回長城後提利昂亦成功說服守夜人高層讓自己跟着離開去當“物資募集官”,他就能離開長城了。
但願一切順利吧。
……
國王和首相的隨從侍衛們陸陸續續聚集過來,瓊恩·雪諾也出現並和艾格主動打了招呼。少年已經確定了將跟班揚北上長城加入守夜人,現在艾格在他眼裡是即將成爲自己的黑衣兄弟的戰友兼前輩,即使知道對方正想盡辦法離開,依然本能地想要和後者套近乎。
“早。”艾格朝少年點點頭:“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天沒大亮可起不來。”
“從今天開始,班揚叔叔就是我的長官了。”瓊恩笑着答道,“羅德利克爵士教育我,在新上級面前要好好表現。”
“確實,過來人的人生經驗啊,等再過幾年你就會發現,幹得好,有時候遠遠不如表現得好。”
“幹得好不如表現得好?”瓊恩疑惑地歪頭:“這兩個之間有區別嗎?”
“有時候沒區別,但更多時候,區別可大着呢。”
……
一個私生子,一個守夜人,在院子裡有一搭沒一搭地邊走邊聊了一會,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校場南頭的鐵匠鋪,在這裡,瓊恩停下向鐵匠領取了他定做於此,打算送給艾莉亞的那把纖細秀氣的刺劍。
“這麼小的劍,是給女孩子用的吧?”艾格明知故問。
瓊恩擦拭乾淨小劍後舉起仔細觀察了一番:“嗯,你別把這事和人亂講,我也不把你和小惡魔商量的東西到處說。”
“嘿,你這小子!”儘管對未來仍然滿肚子擔憂,穿越者還是假裝輕鬆地笑了笑:“行,成交。”
“小子,你今天就要去長城了?”兩人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爽朗男聲,詹姆·蘭尼斯特滿面春風地走過來,似乎完全不受布蘭跌落事件的影響,終於能離開臨冬城這個連偷情地點都找不到的鬼地方,他可是由衷地感到高興。
“是,大人……”
“請替我轉達對守夜人軍團的敬意,有你們這麼一羣好人替王國鎮守北方,讓我們免遭那些野人、異鬼啊什麼的妖魔鬼怪的侵襲,我心存感激,提前說聲謝謝吧。”他向瓊恩伸手,少年猶豫一下,同樣伸手握住對方。
幾秒過後,弒君者又向穿越者伸了手:“還有你,異鬼殺手,千萬多殺幾個,可別放那些鬼東西過長城。”
“願意效勞。”守夜人有些不安地與之握手,對方暗暗發力,把他的手掌都捏得生疼,不得不運力反抗才稍微好受一些。
“行了,祝你們旅途順利。”金髮帥哥沒頭沒腦地搞完這一出,扔下一句,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望着男人遠去的背影,瓊恩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他這是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艾格聳聳肩,知道詹姆這是在警告自己要管好嘴巴,但他現在心事一大堆,哪有功夫理睬這玩世不恭的貴胄:“這些來自南方的世家子弟,整天屁事沒有,閒得都有些神經質了。”
少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接過鐵匠手中的小劍:“我得去和我的兄弟姐妹們道別,先失陪了。”
“嗯,去吧。”
私生子轉身離去,他成長於此,如今要離開心中自然難捨,與他相比,艾格在這城裡乃至這個世界上都是無親無故,倒是無牽無掛。漫無目的地遊蕩了會,他被姍姍來遲的提利昂叫住,才與侏儒在校場邊緣的欄杆上靠坐着等待,一邊聊着更多有關自己家鄉“採拿”的奇聞異事,一邊看着即將出發南下的隊伍漸漸成形。
太陽被雲層擋住,但天色依舊不可阻擋地越來越亮,約莫到上午九點,最重要的兩位正主也終於出現在所有人視野中,無需再多言,即將分離的人們互相親吻告別,然後毅然決然地跨上馬匹,從獵人門騎出臨冬城、向西走上國王大道,踏上旅程。
同行幾裡過後,在一片人聲馬嘶和王后輪宮的嘎吱呻吟中,國王的旗幟與車隊、騎士和自由騎手們在第一個岔路口向左轉向南行,艾格則與班揚·史塔克和瓊恩叔侄二人、以及提利昂和他的兩個侍衛折向了北面。
有吃有喝、也有驚險和意外的大半月臨冬城生活到此結束,等着兩位守夜人返回的,是依舊完好屹立着的絕境長城,以及高牆北面、在這段時間內又已經壯大了不知多少的死人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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