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記錯,咱們的家族箴言是‘聽我怒吼’吧。怎麼,這回終於發現,無論怒吼不怒吼都得死,難住了?”提利昂彷彿沒一點家族正陷於危難中的覺悟,依舊嬉皮笑臉,只掃了一眼紙條便了解了情況:“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路很清楚了:要麼怒吼,然後在怒吼中被亂劍砍死……要麼乖乖伏下來搖尾巴,把我親愛的老哥老姐送出去被砍了頭,將來由我來繼任凱巖城公爵,讓我——小惡魔來重振由此衰落下去的蘭尼斯特家。”
“嗤。”瑟曦冷哼一聲,詹姆也不悅地瞪了眼兄弟: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你那蹩腳的玩笑?
泰溫一言不發,只是盯着提利昂看,一直盯到後者自覺無趣地聳聳肩:“好吧,還有一種方案,那就是設法與鐵王座達成互相妥協,讓襲擊君主的詹姆披上黑衣,而對瑟曦和他的那什麼罪嘛,因爲證據不足而不予追究。”
“妥協從來都是戰場上打不贏纔會採用的手段,這回勞勃帶六國打一國,又憑什麼放過詹姆的命還饒過瑟曦?”凱馮疑惑地看了眼提利昂:“明眼人都看得出,只要六國大軍準時匯合正面開入西境,不需要任何計謀或戰術,哪怕只呈一線向蘭尼斯港平推,不出一個月,沒有血門可守的我們必然敗亡,。”
“叔叔您說得對,勞勃不可能做出這種妥協,所以——他最好得出局。”提利昂遺憾地對着詹姆搖搖頭:“親愛的老哥,你那一刀沒把他捅死,可是今生犯下過的最大錯誤咯。咱們的好國王不死,今次這回危機斷然沒任何化解的可能。與其商量到底要不要按最後通牒上的要求做,還不如現在就開始考慮——幾大貿易城邦裡,哪個適合我們住、哪個能護住我們不受鐵王座的追殺、以及……載着咱們逃跑的船,能不能平安抵達狹海對面吧。”
公然討論弒君,廳堂內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泰溫靜靜地盯着提利昂看,在座除自己外還有四人,自己這侏儒兒子竟是唯一一個和自己想到一塊去的。若非實在賣相不佳有損家族顏面,私生活又糜爛得一塌糊塗……泰溫真有把詹姆和瑟曦捨棄、讓提利昂來繼任家長的想法,說不定這小惡魔,真能在絕境中重振蘭尼斯特家。
說到私生活,自己一向引以爲傲的詹姆和瑟曦搞出這種事來了,又有什麼資格再嫌棄提利昂愛逛妓院?
……
“父親,您能及時地派兵出擊接回我的老哥老姐,必然是有人給您通風報信,眼下這裡沒有外人,在這家族存亡的關鍵時刻,您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報信人,是否在紅堡之內?”
“派席爾。”泰溫面無表情地吐出了這個名字,“當初我任首相輔佐瘋王時,與他攜手共同治理七國,將維斯特洛的一切整頓得井井有條,因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友誼什麼的自然是胡扯,大學士是自己的人這一點,在座只有泰溫一人知曉。就連凱馮和瑟曦,也只以爲派席爾是看上自家的財富和國王親家的身份才投向她,卻絕不清楚,早在瑟曦還沒出生的時候,派席爾就已經是蘭尼斯特家……或者說泰溫忠實的支持者。
這種內情,原本該是對即使至親之人保密的,但現下家族陷於存亡險境中,若度不過這次危機,線人棋子再多又有何用?
“原來是他。”提利昂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總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只怕艾德的追兵還沒出君臨,來給你報信的渡鴉就已經在路上了吧……讓我想想……簒奪者戰爭結束那日,極力說服瘋王開城迎接咱們家軍隊的,必然也是您這位忠實的‘朋友’咯?”
詹姆和瑟曦都用震驚的目光看着父親,他們從未想到,父親居然還有這一條線。在自家這位族長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泰溫一言不發,似是默認了這一猜測。
提利昂很快從驚訝中恢復過來,這事說出來有點意外,但其實完全在情理之中:“那麼現在最關鍵的問題來了,父親大人……當日派席爾既肯爲您騙得瘋王大開君臨城門,這回,他又會不會爲您刺殺勞勃呢?”
“這恐怕有點難吧。”凱馮也回過神來,“當日他背叛瘋王,還有‘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中’的大義可作解釋,眼下輿情上吃虧的是咱們家,誰會敢冒如此大險,去刺殺七國皆承認的共主?”
“派席爾可是大學士,他必然要爲勞勃治療傷處。只消在用的藥物裡做點手腳,讓傷口沒法癒合乃至惡化什麼的,還不簡單?”提利昂嘻嘻笑道,飛快提供了一種可行方案:“等勞勃一死,屍體火化,七神也查不出是誰幹的囉。”
“派席爾沒這膽子。”瑟曦說道,“還不如去布拉佛斯僱傭無面者,據說他們從不失手。”
“無面者並不像民間傳的那麼神,更不是個單純的殺手組織,給錢就殺人。勞勃是布拉佛斯鐵金庫的最大客戶之一,只要他不賴賬不還,要買通無面者刺殺勞勃便幾乎不可能。”詹姆無奈地朝瑟曦搖頭:“即使拿得出兩倍於債務的現金,布拉佛斯也不一定會接這可能砸招牌的一單。”
泰溫沒管那對黃金兒女的對話,而是繼續直直地盯着提利昂……他不喜自己這侏儒兒子,但這小個子的智慧無人敢否定,在這關鍵時刻,尋常的穩妥辦法已經沒法挽救家族,也許是該出點奇招了。
“假設,我是說假設——現在我有辦法讓勞勃死,那麼接下來,你又會建議我怎麼做?”泰溫心中其實已有計劃,但有心考校一番侏儒,詹姆兩度襲擊君王,此生註定不再合適接替自己位置。提利昂雖不是合適人選,但作爲輔佐之人,倒是合適:“勞勃一死,無論誰繼位,都不可能放過詹姆這個弒君者,以及被謠言指控的前王后吧。”
……
“一件一件來,父親,想要蘭尼斯特家在這場大危機裡倖存下來,那便半步都不能走錯,比起考慮‘接下來’,還是先想想眼下離咱們最近的敵人吧。鬧不好,今日天沒黑,他們就已經在西境沿岸登陸啦。”
“鐵民?”泰溫眉頭一揚,他原本是想看看提利昂能不能和自己一般思慮周全,誰想對方第一句話就點醒了自己——他這兩天光顧着思考如何對付勞勃和其餘六國,卻險些忘了還有一個實力平平,卻頗爲麻煩、近在咫尺的敵人!
“鐵民自伊耿征服後便被勒令不得再行古道,西境沿岸因此免去了受劫掠的麻煩,得到了安全的發展環境後,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都愈發富足,鐵民們早已垂涎欲滴。”凱馮也反應過來:“但這次詹姆一襲擊勞勃,只怕這幫喜歡靠搶爲生的人……得到消息會立馬登船揚帆,襲擊劫掠西境沿岸村鎮!”
“來人!”泰溫皺起眉來,意識到此事刻不容緩,竟不等會議結束便直接叫來侍從,當着衆人的面開口指揮:“立刻傳令蘭尼斯港和仙女島艦隊——離港備戰沿海岸巡航,以防被敵人堵截在巢中;另通知西境沿海各家,遷移居民和財物資產至可靠城堡中,增派沿岸巡邏斥候,將警戒提到最高級!”
瑟曦疑惑道:“十天的通牒時間尚未耗盡,鐵民竟敢違抗鐵王座命令,率先動手?”
“只消頂上‘向蘭尼斯特施加壓力’,逼迫我等向鐵王座低頭的大義,難道打起來以後艾德還能因他們出兵快而責罰他們?”若非瑟曦是當事人,泰溫真想把自己這女兒請回她房間裡去,她在這裡一點忙都幫不上,偏偏還就愛插話:“再不濟,只要不承認劫掠者乃鐵羣島之人,在這亂世裡,誰能奈何得了他們?”
“父親大人,您做事真是雷厲風行。”提利昂笑眯眯地奉承了句:“看您的樣子,是絕不肯把我老哥老姐交出去砍頭了,若這樣,便該想想這場戰爭該怎麼打了。是等六國大軍按部就班地集結到位和他們打大規模的平原決戰呢,還是主動出擊,避敵鋒芒,攻其要害?如果要先手,又該挑哪個下刀?”
“主動出擊?”凱馮被提利昂的提議嚇了一大跳:“我們原本就是理虧勢弱的一方,要還真先動手,那便斷無轉圜餘地,只有死路一條了!”
“叔叔說的沒錯,先動手就是死路一條。但父親大人剛纔說的是——‘如果他能弄死勞勃’。”提利昂飲盡了杯中酒:“我的觀點很簡單,勞勃不死,怎麼折騰我們都是死路一條。但若是勞勃死了,那先下手爲強的一方,還能佔到點優勢,現在,我很認真地問一句:父親大人,不要假設,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弄死勞勃,哪怕只是可能?”
“爲了家族的未來,什麼樣的險都得冒一冒了,紅堡之內,還有幾個不姓蘭尼斯特的人,我可以聯繫到,事到如今,也只能不管死活試一試了。”泰溫盯着提利昂,這回倒是認真發問了:“除了防範鐵民外,還有什麼建議,別再賣關子,一併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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