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懷(1)

“娘子,真美……”

只此一句激起她無限思緒,曾經、過往、如瀾入腦。

初見時候的對話在她腦海中過了一遍,她笑如春花,回以一句:“夫君更美。”

見伊人笑得粉腮桃紅,羞赧之色一直延伸至雪白的脖頸,那少年眸中頓起異樣。

倉皇之中,他別開臉,似是環視一眼四周,莫名的覺得屋內太過燥熱了些兒。

顧九瞅着他極不自在的樣子,想開口問他是不是不舒服了或者別的……

寡月適應了好久,纔回過神來,凝着顧九他羞赧道:“娘子……我們喝交杯酒……”

龍鳳雙燭燃起的地方,一身緋衣的少年一手執起酒壺,一手拿起杯盞,他神情從容自然,臉頰微醺,依舊薄醉……

末了,那緋衣少年手中握着兩杯酒,緩緩地走至顧九身前。

恍惚間,顧九已憶起初來乍到的那時同他飲下交杯酒的情景,那一雙亙古清澈的雙眸,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裡。

那時候的交杯酒是他騙她喝下的,沒有想到如今卻心甘情願的飲下。

想起那時的事情,顧九仍有淡淡地惱意,於是乎她接過酒杯後便將少年的手一挽,同他道:“不準剩一滴。”

少年訝了一瞬,勾脣一笑,聽顧九的一飲而盡。

酒杯被少年扔在了牀下,他是有些薄醉了,不然他不會這麼粗魯,他想將房間裡頭的龍鳳雙燭弄滅,卻又不想錯過此刻他的新娘臉上的任何表情,他想牢牢地記住今天,記住今夜的九兒……

牀榻上的紅色紗綢被放下,交杯酒後他二人抵膝而坐一小會兒。

許久,寡月搖晃着伸手將顧九頭上的珠花鳳冠取下,而後將顧九靠在她的肩膀上,還給她輕輕揉捏起來。

他話語裡帶着薄醉的氣息,“九兒……你累了嗎?”

似問非問,柔和的語氣,迷離的眉目,在這一室緋色之中,顯得格外溫雅。

顧九柔柔地點頭,任憑他折騰,末了,那人低頭一瞥顧九饜足的神情,臉,又是一紅。

少年的心跳得似撥浪鼓一般,反觀顧九安詳的倚靠着少年,神情淡淡,老神在在的樣子……

顧九自知新人的交杯酒中喜婆子們加了東西,那東西不言而喻了,是給新人助興用的……

她便是想着,不要輕舉妄動,若是動了,只怕自個兒化身洪水猛獸,到時候是自個都招架不住自個了。

她雖如此想着,偏頭又想,多大點酒水,也不至於讓她神智全無吧?

半晌,她擡眼凝視了會兒寡月,輕輕地抓住他的手臂,又鬆開,而後從他懷抱中出來,起身柔聲道:“我去弄點茶水,渴了,你要不?”

可她方起身,那人就一把勾住她的腰肢,緊緊地抱住她。

“我去……”

顧九感受到他氣息不穩,隱隱還有喘息的聲音。

那人竟是將她的大紅繡着牡丹的繡鞋脫掉,將她橫放至婚牀上才肯離開。

顧九聽到那頭“嘩嘩”的倒水聲。

她從牀榻上坐起,看着紅紗簾子外頭,他端着瓷杯緩緩走來……

那人在她榻前坐下,顧九緩緩地伸手要去接,哪知那人竟是勾脣一笑後,一口水灌進嘴裡。

“……”顧九一臉詫異,似是將將想開口教訓他一句,哪知那人溫柔的棲身,將她壓在身下,脣,就覆了上來……

“……”

乾涸的脣齒確有了茶的滋潤,顧九不置可否,只道是他一個好好的少年郎,在哪裡學得這“習性”?反觀他認得的人,也沒瞧見哪個能教他這個啊……

寡月將水渡給顧九,還纏吻了好一陣子後,才緋紅着臉離開顧九的脣,眉眼迷離,帶着薄薄的醉意,柔聲道:“方纔……喝多了酒……”想起那些人輪番給他灌着酒的樣子,寡月覺得莫名頭疼,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喝醉的,又是什麼時候被人扶着到書房的。

顧九自知他是喝多了的,不過她看着倒是覺得還好,他酒品好沒有吐沒有發酒瘋,連醉酒都這麼溫儒。

“沒事的……”他們已是衆人眼中名正言順的夫妻了,她又如何會怪罪他呢?況且今日他們本該親密……

顧九這一聲柔軟地敲打在少年的心頭,他猛地擡眼,見顧九滿面霞紅,美不勝收……

他的心狂跳着,只覺得顧九身上華美的喜服,尤其……礙眼。

他有些躁動了,想伸手去剝下那層緋色的錦緞。

“九兒……安置吧?”他纖長的睫羽,輕輕顫動了一下,柔柔道,“喜服難脫,爲夫幫你……”

他正說着,手已顫顫地接近顧九的衣領。

顧九臉頓紅,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等着他的手朝她伸過來……

他還是同以往一樣溫柔,不疾不徐,只是顧九即便是低着頭,也能感受到他的急切,他胸前起伏着,甚至鼻脣的熱氣也呼在她的耳廓上……

那一身華麗的喜服被他緩緩剝落,他的手正探向她的中衣的時候,顧九顫了一下,低頭道:“容我自己來吧……”

少年一震,默然的收回手,末了,他們各自褪衣,芙蓉帳中,各自面頰飛霞,春懷繾綣,心頭旖旎。

顧九擡眼正瞧見寡月灼灼地凝視着她,剎那間她只覺得自己在他的視野之中無處遁形,她驀然止住了手,不再去解褻衣的繫帶,僵硬的坐在牀頭,小臉憋得通紅,不言不語,低着頭有些不知所措……

那少年一反溫潤之態,目光灼灼,他只當這裡是廟堂之上,在顧九微愣的空當,他修長的手已伸出,指尖挑開顧九左腰的繫帶,那手指極其靈巧,就同當年他在她的指導下編着彩繩時候的靈活……

白玉瓊脂展現在四周微涼的空氣裡,等顧九擡眼的時候,已瞧見他袒露開來的胸壁,那胸壁之上昔年的箭孔傷愕然於目。

顧九靜默地低下頭去,似乎此刻是她在害怕,真到了這個時候她竟是有些不敢直視他了……

她正侷促的時候,那少年已壓了下來,

那少年捉住她的手,與她雙雙倒在鴛鴦錦繡緋被之中……

他灼熱的吻如疾風驟雨而下,啃咬着似要將她揉入骨髓之中。

驀然間,他想起衛箕交給他的那物,方纔他將顧九放在牀榻上的時候,就將那物放在了枕頭底下,如今他想起,邊吻着,邊伸手到枕頭下去摸那白瓷盒子……

他滿頭大汗,終於摸到了那冰涼的白瓷圓盒所在,他一個激靈,雙目如火,對,他已然感覺有人在他身體裡燃了一簇篝火,就要將他燒成灰燼了……

“九兒,別怕……一切有我,你只消抱緊我……”他柔聲道,一手已將那盒子打開了……

·

芙蓉帳內春懷繾綣,鴛鴦繡錦被之上旖旎無邊……

墨發飛揚的男子,凝着女子緊皺的眉頭,心痛不已,灼熱的鳳目凝視着她,將她眼角的淚水一一吻走。

窗前桌案上的紅燭爆出一聲“啪”的火花,似乎昭示着某種情感在一室旖旎中燃到了極致絢爛。

·

“九兒咱們是夫妻了,這輩子都不會再分開了,你喜不喜歡?”少年躺在牀榻上凝視着頭頂牡丹花帳。

那女子柔柔地點頭,雙目迷離,“嗯,喜歡……我喜歡……”她自是喜歡的,她喜歡他的一切,在很久以前就喜歡上了。

“累不累?”少年撫着顧九額際的溼發柔聲問道,他笑得寵溺,眼底心底滿是柔情蜜意。

顧九搖搖頭又點點頭,弄得寡月苦笑不得。

末了,男子低聲在女子耳畔說道:“若是不累,就……”

話音還未落,少年頎長的身影又壓了下來。

“九兒……你讓爲夫心都酥了……”

怎麼可以這麼美好,他愛不釋手,他想沉醉不醒,只怕這是夢,一醒了,夢就碎了……

次日,一直到日上三竿,那兩人都躺在牀榻上。顧九是真的累得不行昏睡着,而寡月卻是一直靜靜地凝視着深睡的顧九,脣角帶着纏綿的笑意。他凝着顧九露在外頭的手臂,雪臂上昨夜那硃砂已不見了,標示着她已是他的女人的事實。初嘗極樂,他是血氣方剛的男子,果然是精力充沛的,怎麼辦?一看到她他就想做邪惡的事……

他溫潤的手撫上顧九的小腹,真希望昨夜一夜的賣力,這裡能給他帶來喜訊……

他與顧九相識三年了,這一路走來太不容易,也該有結果了。

他緩緩起身,頭還有些痛,想起昨夜的癲狂,他雙頰一紅,羞赧無比的笑了。

奇怪,他已是男人了,怎麼還會有這樣的情緒?他不置可否開始慢慢穿衣,他不想吵醒身旁的小嬌娘,所以他的動作極輕,等穿好中衣,他去櫃子裡頭取來一件素白的袍子,緩緩的穿在身上。

“吱呀”一聲大門被他拉開,陽光有些刺眼,他適應了一會兒,偏頭垂眸就瞧見站在牆邊的衛箕和小易。

“衛箕?小易?”白衣男子皺眉問道。

衛箕和小易回過神來。

“啊!爺,您醒了?”衛箕撓頭道。

小易也回神了,“爺,夫人?……”

“嗯,讓她多睡會兒……”寡月低頭說道,朝外頭走去。

小易和衛箕臉頓時一紅,昨夜主子是有多威猛?夫人到現在都沒有起來……

“爺,您到正堂用早膳還是?”

寡月點點頭,又問小易:“昨日今日宮裡可有什麼事?”

小易撓撓頭,想了想道:“昨日聖上走的時候說要爺擔任丞相一職。”

寡月步下一頓,似是自言自語道:“謝相……真的走了?”

小易和衛箕相視一望,有些不解主子意思。

寡月頓了下,又邊走邊問道:“太子和晉侯可有下落?”

小易眸光一閃,自是有些消息的,只是這幾日主子大婚,他暫時壓下了,沒告知主子,他道:“高鄴將軍率一萬人馬一直追到了巴蜀,可是一到了蜀地便失了下落,高將軍來信是懷疑廢太子和晉侯扮成普通人,混跡入了蜀地。”

寡月皺眉,心道太子之勢力絕對不容小覷,如今夜帝慕後在行宮之中,還有慕國公府、慕長安那方一直受到監視,太子孤立無援,卻不見得太子在外無勢力,唯恐其……

“昨夜慕七子衿他們走時有無留話我?”

衛箕想了想道:“慕公子走時倒是留了話,說什麼要爺好生照拂他的幾個哥哥?”

寡月身形一顫,慕七怎麼突然間這麼說?莫不是他以爲他要成大雍丞相了?

寡月同衛箕道:“將熱水備着,夫人怕是要起來了,對了,昨日你要你同蘇娘說的話可帶到了?”

衛箕笑道:“爺的吩咐哪裡敢忘,蘇娘說了她繡活也做不得了,倒是入府幫襯夫人安逸,這偌大的府宅裡都是些男丁也不好照顧夫人,爺讓她入府,她歡喜的不得了呢,她這也圖個老來安逸,便能來伺候夫人也是福氣……”

寡月笑了笑道:“府中內務事都教你了,安置好些了,便要她伺候好九兒。”

“是,是。”

寡月用了膳,寫了封信同小易道:“將這個帶給靳公爺,再挑幾份好禮品去。”

寡月自是不能帶着顧九去看靳公的,這樣不合禮數,只是靳公那頭好歹還佔着南衣祖父的位置,他要替南衣盡孝,只能這種方式了。

寡月正想着卻見一身桃紅裡裙,粉紫褙衣的顧九急急忙忙地從外頭走來。

寡月愣了一下,沒有料到顧九這麼快就起身了,在瞧見她的小臉的時候他臉上又揚起寵溺的笑。

他忙着上前去扶她,將要問她休息好了沒有,卻聽見她怒極朝他說道:“都怨你!”

寡月一頭霧水……

“起來晚了啊!”顧九急得直跺腳。

寡月這才瞧見顧九手中端着一個案盤,案盤上頭是兩個杯盞。

寡月不懂這些,但顧九知道啊,昨夜那送喜嬤嬤千叮嚀萬囑咐了的,倒是經了昨夜一番折騰,她忘記道九霄雲外去了……

“九兒,你彆氣了彆氣了,都是我不好,今日晚上我節制一些好不……”

寡月這麼一說,站在門外頭的衛箕與小易他們臉一震紅一震白……

節制?

“咳咳咳……”顧九被寡月的話嗆到,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怎麼才一夜,就像是變了性似的!

顧九一咳,那人又心疼了,忙給她拍背。

末了,顧九耐着性子不去同他計較什麼,上前去將茶盞奉在陰氏雙親靈牌前,又燃了三炷香。

寡月沉着臉跟着將三炷香奉上,轉頭他沉聲同顧九道:“九兒,你認爲我欺師滅祖也好,或者不近人情也罷,我要告訴你……他們是我父母卻不是我最親的人,他們走的早,沒能留在我的記憶裡,我這一世最親近的人是九兒你……而後是夜闌、殷叔、衛簿衛箕、小易、蕭大哥他們……”

顧九呆愣了一瞬,末了手指落在寡月的脣上,“別說了……”

寡月瞧她比之昨日更爲紅潤,那櫻桃檀口在啓脣之間就能蕩起他的心神,好想一親芳澤……

顧九瞅着他失神的模樣,心中訝然,已能猜測到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她一手重重的掐了一下他的臉頰,冷聲道:“真是一夜喚醒精蟲?成日你腦子裡都想着那淫事了?”

寡月俊臉頓時爆紅,一時間猛地捂嘴咳嗽起來,也不知是羞的,還是像方纔顧九那樣被話嗆着了!

反正他已無地自容了,這會兒還被顧九將那事拿出來說,他頭一偏都不敢正眼瞧顧九一眼了。

“咳咳咳……”

察覺到他咳嗽的時間有些長,顧九莫名地擔心起來,伸手去碰他,“你怎麼了?”

那雪衣男子卻是一個勁兒的猛咳着,想要將心肝脾肺腎都給咳出來。

顧九慌了神,忙喚了聲:“小易!”

小易早就聽到主子的咳嗽聲了,只是沒兩主子的吩咐他不敢貿然進殿。

“夫人……”小易邊在懷中摸藥瓶邊擔憂地喚了聲。

末了,那人總算是好了些兒,卻依舊不敢正眼瞧顧九。

顧九心裡起了絲絲惱意,她直起身子,同一旁的小易道:“給你家主子熬碗十全大補湯去。”

寡月一個激靈擡起頭凝着顧九,末了又猛地咳起來。

小易是束手無措,這頭主子咳,那頭夫人又有吩咐,怎麼辦?他是兩頭沒轍啊!

“還不去嗎?”顧九皺眉道。

“咳咳咳……”

“那還是我去。”顧九一提衣裙朝外頭走,這時候,身後主僕二人都趕了過來。

“這事夫人怎麼能動手呢?”

“九兒,我喝我喝,你要我喝什麼我都喝。”

白衣勝雪的男子跟在女子身後,他面頰緋紅,清澈的鳳眼因方纔的咳嗽變得微紅,他不是正想着昨夜幾番耕耘,也許她腹中已有了她的骨血,他怎能容許她不顧自己的身子……

“九兒,我帶你去亭子裡頭坐着,要衛箕和寧遠拿了筆墨紙硯來,我給你畫畫像如何?”寡月靈光一閃道。

顧九狐疑的皺眉,寡月已不容她多說,上前去牽着她的手往園中亭內走去。

這裡是安陵王府的湄園,寡月命人在這裡種了許多花卉,這裡有一水池,池上有亭,風景甚好,寡月曾言夏日在此擺上竹榻乘涼,是最好不過的。

他們將至,衛箕和寧遠就跟了過來,二人手中都拿着東西。

寡月果然是來給她花畫像的,怕顧九坐着無聊,還命衛箕給她拿了好多東西來頑。

什麼繡布,團扇,還有胭脂水粉……

便是由她亂頑,他卻在那石桌上,滿面帶笑的給她畫……

顧九心知他只有這三日的休息時間,這樣陪着他也不是不感動的。

許久之後,顧九估摸着應該好了吧……

“寡月畫好了沒?”顧九神情慵懶地問道。

寡月專心畫作,一時間都忘了回答顧九,末了,顧九起身一攏衣裙就要朝他走去。

那人似是在顧九接近他快兩米的時候回過神來。

倉皇間他猛地將畫作拿在手中,支吾道:“九兒……容我上了色再給你看。”

顧九眉一挑,也沒再說什麼,而是勾脣笑了笑,“無妨,你先上色吧。”

“等上好了,我再看也不遲……”顧九說道,伸手去揉有些發酸的脖頸。

寡月將手中的畫交與身後的寧遠吩咐了幾句後,寧遠將畫拿到書房,一個小廝上前來收拾書案。

寡月扶着顧九,柔聲道:“我送你回房吧。”

顧九點點頭,只覺得他們稱了夫妻之後,這人對他殷勤了許多。

顧九覺得有些怪異,心裡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覺得寡月照顧她太小心了些兒,就同在照顧……孕婦。

想到這裡顧九猛然望向寡月,心道:莫不是他真的以爲只要一夜就能讓她懷上?

顧九有些哭笑不得,若是這樣她也無話可說了。

可是有些話她還是想同寡月說清楚的。

等回了房,顧九掩上們,給寡月斟了茶後,攏着臂帛坐下,才同寡月道:“你莫不是想要子嗣了?”

顧九說的直白,倒是把寡月唬了一小下。

身爲男子,誰不想要自己的子嗣,若是能有一個他和顧九的孩子……

他揚起脣,傻傻的笑,一時間忘了回答。末了,回過神來,纔開始揣摩顧九的意味,他心中有些慌,他一直只顧自己欣喜,卻忘記了顧九的感受,他有些緊張,茶也不想去碰,徑直的去抓顧九的手,“九兒,若是你現在不想要,那……那日後再要吧……”

他纖長的睫羽在眼簾處打下一片陰影,心裡有些難過,他只是私心想要一個和顧九的孩子,他做不到給顧九送上避子湯,卻也不捨得顧九忍受生產的痛苦,他心裡矛盾而複雜,看來的今後的日子,節制是必要的了……

“九兒……昨日你也許沒有瞧見,林家叔子一家來了,平安村的李嬸也來了,他們跟着殷叔來的,他們帶了好多農貨……”寡月柔聲說道。

顧九擡眼凝着寡月,以爲他是在轉移話題,不禁皺起眉來。

“九兒,在我兒時的時候就聽村裡講有一個嬸子,生了五六個孩子,後來實在是受夠了生產之苦,便找了村裡的穩婆來同那婆子說再也不要受生產之苦了,問那婆子有什麼方法,那穩婆也算個巫醫,給她弄了一碗湯藥,湯藥裡頭放了兩個田螺說是,田螺能將兩巢堵上,我那時不懂,只知道那婦人沒半年就死了……”寡月凝着顧九神色哀傷,“我現在想,只道她那丈夫是個放浪縱情的,若是真憐惜髮妻,還讓她受生產之苦?你也知道農家裡的婦人哪裡喝得起什麼‘避子湯’?於是也便苦了那婦人……九兒,我不會讓你受苦,一絲也不讓你受,你若不想,咱緩個幾年……”

顧九聽得目瞪口呆的同時,心中不是滋味,沒有想到寡月能想到這層上,生子也確實是她擔心的,但是爲了寡月她不會害怕的……

他能體諒她,她心裡感動。

末了,她帕子抵脣,低頭道:“早些,晚些都是要懷的,不若趁年輕多生幾個……”

說完,她不自覺的紅了臉。

她這一說,可把寡月樂呵到了,當即離了位置,跑到顧九面前將她摟在懷裡,只道:“我不會讓你受苦的,我會讓諸葛蕁日日來給你把脈,到了孩子要出生的時候,我找夜闌將宮裡的女官御醫都來!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你也不許有事……”

顧九瞅着他的樣子,搖頭笑道:“瞧你,還沒個影子的事,現今就激動起來了,擔心這擔心那的……”

寡月羞赧低頭,心底還是對自己有信心的。只要九兒要他和他的孩子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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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寡月與顧九大婚的時候璃王要大婚的消息也傳了出來。

鄭子衿還記得前日,他和慕七合夥準備將寡月灌醉的時候,寧王推着璃王前來祝賀,這一下子皇親國戚都到了,一陣一陣的祝賀拜謁。

璃王說過要來喝陰寡月的喜酒,他沒有食言,帶着一車的厚禮,在寧王的陪同下來了。

酒正濃時,陰寡月被他們幾個熟知的一陣車輪灌醉術下來,已是人事不知了。

淺笑之中,少飲的聖上突然對身後的宮人道:“既璃王在此不若將聖旨宣了吧,趁着喜慶,喜上加喜。”

卿泓訝了一瞬,放下手中的杯盞,朝聖上拱手。

那時的鄭子衿瞧着慕七老神在在的樣子,他們兩個都似乎是在想不過是聖上要封璃王爲丞相的詔書吧……

哪裡知曉……那詔書本是謝國公次女與璃王卿泓的大婚詔書。

短暫的驚訝之後,無數的官員上前來祝賀。

“恭喜恭喜,恭喜璃王將娶如花美眷。”

“璃王爺與謝家女郎才女貌,臣等祝福啊!”

“真真是雙喜!”

“……”

也許旁人沒有看到,他鄭子衿看到了,璃王還有他身旁慕七臉上陡變的神情,似乎是許久都不見璃王接下那聖旨。

旁人催促了一下,這時候璃王身後的桓青衣上前去接下了那聖旨,遞給璃王……

明明是前日的事,前日的慕七哥哥還在他身邊陪他暢飲,今日如何成了這般?

鄭子衿紫色的衣袖一拂,一桌的珠寶俱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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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二月十五

白日裡的陽光還是那麼刺眼,春香苑的廂房內,那一身緋衣的男子就坐窗臺前,他遊離的目凝視着窗前飛花,亂紅紛擾,凌亂了思緒。

昨日,桓青衣將聖旨奉上之時,他以爲他會拒絕的,卻沒有想到,那男子一眼茫然,他就坐在輪椅上,低垂着頭,默不作聲。

那聖上宣了旨就離去了,於是他也轉身只同衛簿衛箕說了些什麼,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心痛,就同藤蔓一般在心裡蔓延,直至鞭策到心中的角落裡,留下深深的痛意。

卿泓,你心裡明明已有了決定吧,那爲何還要答應我二月十五的約定?

絕美的男子擡眼望向那紛飛的桃花花瓣,他緩緩擡起一手,一瓣飛花落入掌心……

明明高朋滿布天下,親友俱在,他卻比上一世還要孤獨……

如他慕華胥,明明該沒心沒肺的活着,爲何要一腳踏進紅塵,從此沉淪不復?

爲什麼?

爲什麼要變得卑微?

只因那一日,百尺高臺,一眸暖意?

他聽到敲門的聲音,淺淺地他回了一句:“進來。”

一身褐色衣袍的袁捷進來。

“怎麼說?”他淡淡地問道。

袁捷凝視一眼慕華胥,低頭道:“王爺那頭說定會赴約。”

慕七點點頭,末了,過而立許久才從座椅上站起,朝外頭走去。

春香苑裡如今議論的最多的便是璃王將娶謝家女,陰大人將成今朝丞相……

背後的議論聲不絕於耳,慕七莫名的竟是紅了眼。昨日九兒大婚,今日卿泓訂婚……

昨日他還在恣意大笑,把酒言歡,今日卻是顧影自憐,慼慼不甚悽悽……

袁捷知曉,慕七便是要去驛館見六皇子扶風,明日扶風皇子就要回西涼了。

從驛館裡出來已是黃昏時候,來時還是豔陽高照,出來時已是黃昏暮雨。

雨水從屋檐滑落,那緋衣人妖冶一笑,道:“六哥,天要留我。”

扶風笑道:“那便留一夜,我煮茶陪你說話。”

慕七美目盼兮,巧笑嫣然道:“不了,今夜有要事,等到西涼來日方長再陪兄長。”

扶風微訝,卻是笑了笑,親自奉上一把油紙傘。

那紙傘褐黃塗着柏油,拿在手上有些重量,慕七一展開來,只見傘面上繪着妖冶的牡丹花,他不置可否的朝扶風一笑。

淺淺低頭,柔聲道:“六哥,我走了。”

那人消失在二月的煙雨裡,緋衣紙傘,構成天地間絕美的畫卷。

亥時,通往牡丹臺的燈火闌珊,虛虛實實,照不清人影幢幢。

那緋衣美人撐着傘站在牡丹臺下,似乎是等了幾個時辰了,卻不見有人朝這處走來。

那美人脣角高揚,今日是謝氏至璃王府訂婚之日,那人說要來,也許只是想他安心罷了,或許是不會來了……

正當那美人一聲長嘆之時,愕然聽聞一陣車輪轆轆之聲。

他愕然回眸,就瞧見一個黑衣男子推着輪椅上的男子而至。

輪椅上的男子輕輕擡手,那黑衣人恭敬地垂首退下。

那人逆着光,那容顏緋衣美人看不真切……

“卿泓……”那溫軟的聲音,從薄脣中溢出,帶着些許讓人沙啞的心酸。

輪椅上的男子一瞬偏過頭去,握着紙傘的手不由的緊了些兒。

“阿七,你走吧……”

緋衣人頓然噤聲,只聽那人再道:“阿七,你若是女子該有多好,那便可與我相守一世……只是,終歸是命運弄人,阿七,結束了……”

那人說完兀自推着輪椅轉身,車輪的吱呀聲,伴隨着雨點落在紙傘上聲音,在這樣的夜裡,顯得尤其刺耳。

那黑衣人在不遠的地方將自家主子弄上了馬車。

緋衣人就凝視着馬車遠去的身影,久久不動。方纔卿泓的話在他耳邊盤旋着,餘音繞樑,消散不去……

·

百尺高臺,那緋衣人撐着傘扶欄而立,墨發,被風吹得紛紛揚揚。

他遊離的目望向高臺之下,百花林外,是華燈街市……

他猶記那年長安他於高臺之下,剎時的視角,只是時光流轉,當他站在這裡卻是一眼蒼涼。

只因他不是女兒身,便也註定要失去所愛之人……

“驚得神鬼如畫目,借得潘郎一縷魂……”他苦笑,絕美的面容染上惆悵,九州宇內,天下能與他匹敵的女子又有多少?論樣貌才情他絕不輸於那謝光嬋的……

“卿泓……我是喜歡你的……”

紙傘從緋衣人手中滑落——

願我如星君如月,一生一代一雙人。今世緣分已盡,你給不了我什麼了……便讓我一個人瀟灑的去,留一番傲骨,護一野春花……

飛花細雨,春燕顰眉,那素手繞過闌干,他一躍而下百尺高臺。

風雨之中,那身影似風中亂紅,搖曳落地,斷了一世的念想。

來世,我爲女子尋你。

·

因雨聲太大,那夜沒有人注意到。

二月十六的清晨大雨微駐,噩耗便傳來了……

那時寡月已去早朝,顧九在府中,突聞噩耗之時,只覺得頭暈目眩,就差要昏厥過去。

她愕然放下手中的活計,衝了出去。

小易還有蕭大哥、衛箕、衛簿等人都跟了出去……

“夫人您冷靜點,也許不是,慕七爺那麼一個人如何做那種蠢事?!”衛箕安慰道,可不自覺的自己卻紅了眼。

·

在慕七的屍身面前,顧九大哭着,卻又大笑出聲。

他還真做了這蠢事!

若不是他身上的信物,由袁捷證明確實是他,她如何能相信,這裡躺着的人是慕七……

“你這個蠢物,蠢物蠢物!你怎麼可以這樣!絕對是謀殺,慕七纔不會做這種傻事!這是謀殺,我要讓寡月查清兇手是誰!”顧九眼都哭腫了,她不能接受,前一刻的慕七還揹着她出閣,後一刻就躺在了這裡……

“他那麼愛美,他那麼愛美的人,怎麼可能選擇這種死法?你們騙我的,騙我的……”顧九哭喊着已昏了過去。

衛箕等忙上前去扶顧九,一個個上前去安慰了一番袁捷,正這時聽到一聲通傳說是六皇子扶風來了。

那人衝進隱月閣內,雙目通紅,猶記得昨日阿七走時還對他巧笑嫣然,如今鮮活的人兒卻成了冰冷的屍身。

“不!——阿七!——”

那七尺男兒噗通一聲跪在榻前,清淚劃過面頰,他握住慕七的手,抽噎着沙啞着說着話:“阿七,你怎麼可以棄哥哥們而去,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你要六哥如何同哥哥們交代?”

“六公子節哀,您節哀……”衛箕幾個在一旁抹淚安慰道。

若是自家主子下朝得知這消息了,也只怕是不得了了……慕七爺怎地好好的就沒了,若是自殺,也太不符合七爺的作風了……只是那牡丹臺上毫無爭鬥或者失足滑落的痕跡,種種跡象表明慕七爺都是自殺。況且七爺身份特殊,若是不給個合理的交代,怕是不成了……暗閣裡頭鄭子衿一個人紅着眼生着悶氣,對於慕七他有諸多遺憾堵在胸口不吐不快……

他們鬥過嘴吵過架,他沒給過他好臉色,如今那鮮活的人兒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沒了……

這叫他如何接受得了,前一刻還是稱兄道弟,後一刻卻沒了。

西廂牡丹閣的哭泣聲不絕於耳,連他鄭子衿都悲慟不已,更何況其他人。

·今日早朝過後,聖上只留了陰大人一人,衆人都猜測這陰大人剛大婚不久,估摸着好事又近了,這丞相之位非陰大人莫屬了。

只是百官中仍舊不解聖上奈何不立謝氏女爲後,反將她許給璃王卿泓?

說到這,百官們也注意到了,今日璃王未來早朝。

再說這今聖不要謝氏女將這麼大的支柱靠山給了璃王,豈不是讓璃王與寧王更加穩固了嗎?也不知這聖上是怎麼想的?

今日大雨停歇了,走在玉漱宮的路上寡月猶憶起昨夜,他摟着顧九睡時一直心神不寧,直到三更鐘敲響了才睡下,這一早上的早朝也是魂不守舍的。

只玉漱宮,寡月就見雲羅鬱傾都站在殿外,他朝鬱傾作揖,那男子笑道:“聖上在等大人,大人快進去吧。”

寡月疑了下,心覺有事,皺眉問道:“先生可知是出了什麼事嗎?”

鬱傾知曉陰寡月的意思,他搖搖頭。

寡月震了一下,眉目微蹙,拱手深揖,朝殿內走去。

夜風一襲玄衣坐在書案前,似是在閉目養神,似乎是等他走近了才緩緩睜開眼,“你來了……”

那一眼帶着極致的虛弱,素衣男子有些不安的皺眉,這不是他見過的夜風了……

“聖上萬福。”他一撩起衣袍單膝跪地行禮。

“起來吧……”一身玄衣的男子淡淡道,他指着一旁的金座道,“坐……”

寡月順勢坐下,擡眼凝着卿夜闌。

夜闌拿起桌上一封密函遞與寡月。

------題外話------

一時迷糊發到第二捲了……。

第二卷內容二卿會用一萬字番外替換掉,我想仰天長嘯…。

注意看公告…

052、路途險惡危機重重精彩長評(二)還有一個重要公告也貼裡面。第五十章 部分身世第六十八章 伺候大爺023、禮部來人第十章 寡月的外出日常(2)(第一更)第十一章 寡月的外出日常(3)(二更)005、他爲她買了新衣第七十五章 姦情進行(二)第十三章 相爺寵妻(2)第二章 伊本紅妝第十四章 燕氏驚才(1)第八十六章 風雲起之血諫068、刺殺,緣起第五章 嫁娶(2)042、算計成梏,匪君有意022、伊人當憐第十三章 相爺寵妻(2)031、不可深交(一)第三章 很討厭我?067、情濃,璃王南下第三十八章 九爺定計第十六章 取捨(1)第八十二章 多方謀劃(一)第八十九章 天下定(卷二完)第十三章 春宮錦集第四十八章 隱月待良人055、有朝一日,看小人灰飛煙滅!第十章 寡月的外出日常(2)(第一更)第六十七章 佛渡不了我041、王氏夫婦030、今科泄題005、他爲她買了新衣精彩長評(二)還有一個重要公告也貼裡面。049、母系世族017、驚了誰的馬第十二章 相爺寵妻(1)第八十四章 母薨第一章 昭雪(1)070、姚瑋瑢,你也不過如此!第五十九章 靳公請旨賜婚036、三審逢重陽第一章 恩點解元(第二更)046、屍厥之證第六章 再居榜首!第八十九章 天下定(卷二完)第三十六章 攻心爲上第八十七章 風雲起之清算第五十三章 公子很銷魂第八十八章 山河拱手056、先救我妻子第四十八章 隱月待良人第二十二章 捲土重來(2)第六十八章 伺候大爺013、第一次研墨066、交鋒,嫁郎當嫁陰寡月044、情愫第二章 伊本紅妝010、似是故人來(二)修第十七章 待君回首共此生(一)011、第一碗餛飩第五十七章 九兒傾城之素聲一語驚四座022、伊人當憐第二十章 纏郎怨(二)真相第一章 恩點解元(第二更)第二十一章 七殿下第六十一章 塵定長安之皇狩第十八章 待君回首共此生(二)第八十五章 一觸炸毛第六十三章 仇人見面!008、想做些小生意021、初吻第七十八章 我的阿九第八十章 翻牆表白069、惡女臨門說教,僞女再作怪第五十八章 南衣遺信第六章 再居榜首!第十三章 春宮錦集第十三章 春宮錦集第九章 囚愛一生第七十八章 我的阿九第二十章 爲臣難爲父亦難!045、再逢竹馬第二十五章 【終章 一甌春】大結局求訂閱第十四章 燕氏驚才(1)030、今科泄題第三十二章 靳大人好男風(一)第二十章 纏郎怨(二)真相008、想做些小生意第六十六章 剋夫第四十七章 外鄉來的主(二更)033、涼薄002、高堂許諾,一字千金第五章 嫁娶(2)第六十五章 劫數第六十六章 剋夫012、寒梅繡袋033、涼薄065、一詞盡才冠華胥、傷竹馬第六十三章 仇人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