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可謂有理。
她也要出去,紫卉卻拉着她的手不讓她動。
“娘娘,不可冒失。沿”
江雪玥看着容隱,把受了肩傷的百里連兒,抱回她這邊來紡。
後背一旦亮給了敵人看,十分兇險。
這短短的十幾秒廝殺抗戰的時間,就像是電影鏡頭放慢了一般,極爲漫長。
心跳,狂亂。
太皇太后身邊的嬤嬤,也不斷用劍揮着長箭,太皇太后穩如泰山,面不改色。
她的視線,一直放在帝王帝后身上,見帝王抱着百里連兒,她的眉心不由蹙起。
然,下一秒見江雪玥掙開紫卉的手,上前爲帝王擋箭之時,她更是驚得猛地站起。
錯亂的幾秒,兵荒馬亂的幾秒。
箭頭沒入明黃色的龍袍,刺入後背的肌膚裡,姑且不理他的後背,慢慢的滲出的血色。
僅是男人抱着帝后翩然若飛的樣子,含情脈脈相視的畫面,便已極美。
寒風起。
刺客全殲,衆人跪拜一地,求帝王責罰。
他帶着她緩緩落地,兩人的目光交接,彷彿在那麼剎那,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
脣角輕輕地勾起,江雪玥看見男人笑了笑。
有什麼液體,忽然滴落在,她下意識抱住他腰身的手上。
血腥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江雪玥未來得及猜測什麼,紫卉已經大喊了一聲,“主子――”
那麼悲呦傷痛的呼喚,江雪玥聽到全身一震。
她呆了呆。
不用照鏡子也能猜得到,此時此刻她臉上的表情,有多麼的呆滯,不能做出任何的反應來,確切的說,是無法做出反應。
等她緩過神來,便要伸手推開男人的身子,檢查他是否是哪裡受了傷,男人卻猛然扣上了她的手,按着她,等她稍顯冷靜之後,才揚起一隻手,輕輕地撫着她的臉頰。
他輕笑,“雪玥,你哭了……”
好久不曾見過她的眼淚。
不論是帶她回來的路上,被他強行非,禮的模樣,回了宮之後的她,只是會紅紅眼眶,有時候連眼眶都不見得會紅一下,更莫要說,是她的眼淚。
他以爲,離開的一年裡,她已經不會掉眼淚了……
或者說,是已經忘記了,怎麼掉眼淚。
江雪玥的喉間發緊,哽的她說不出話來,身邊的人誠惶誠恐,叫太醫的叫太醫,喊皇上的喊皇上。
或者,也有說着其他的,只是江雪玥聽不太清。
便連太皇太后也是面色鉅變,手指不由自主的顫了顫,朝帝王這邊走來。
只是,半路被千霧攔下。
“太醫說,你心底藏着事,把自己生生壓抑着了,朕……等了你好些日子,也沒有等到你來告訴朕,你心裡究竟,是藏了什麼?”
男人眉眼深情款款,望着她的眉眼,是那麼的柔和萬分,“你說說,你心底,究竟藏了什麼?”
不斷有液體滴落在手指上,江雪玥稍微一動,便可感覺到,濃重的粘稠。
她太清楚那是什麼。
淚珠爬滿了慘白的臉頰,江雪玥咬着牙極力保持着鎮定,卻還是顫了聲,“你,你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別說話,保持體力……”
男人盯着她的黑眸,脣角卻是勾起抹寵溺的笑,只是他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叫江雪玥看的心揪着疼。
“你睡在我的身邊,無意中說出的夢話,我都聽見了……”他摸着她的緊皺的眉心,一寸一寸的描繪,伴着脣角淌出來的血絲,他道。
“你別怕,你害怕的……不論是人是鬼,我都會爲你……剷除乾淨的,誰都不可以,傷害你……”
江雪玥搖着頭眼淚無聲落得更爲放肆,心口那邊像是裂了一大塊,極疼。
“你不要再說了,你的傷要緊……紫卉太醫到了沒有?!”
tang
男人的身子有些搖搖欲墜,江雪玥扶住他的身子,慢慢的坐了下來。
他的臉色真的很白,紫卉凝着他後背那一大塊血跡,手捂着脣啜泣着迴應,“回娘娘,太醫到了太醫到了!”
江雪玥剛要喊太醫過來,男人的脣卻覆了上來。
力道還是一如既往的強勢,霸道,血腥,眼淚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瀰漫在兩人緊貼的脣齒之間。
“今日,我已向太皇太后,取過情蠱的解藥了,她是下蠱者,她知道怎麼解蠱……”
他的眸深邃幽黑而深情繾綣,卻是貪戀她的溫度,沒有鬆開,緊緊貼着她的脣,漸漸地,說話無力而斷續。
“我想和你……死在一起,但我卻發現,原來我還是,捨不得……”
江雪玥搖着頭,泣不成聲,“不……君生,我生,君死,我死……你若去了,我定相隨,絕不苟活――”
他扯脣笑了笑,“真傻……”他呼吸有些不穩,“皇兒,我還沒有……取名,因爲我……更想聽,你給他取的名諱……”
江雪玥的心口更疼,連帶着面色也慘白了幾分,男人貼着她的額頭,聲音漸漸無力,“以前的情,我……我原諒你了……”
“我愛你……若有來生,我依然……還要愛你。”
“容隱……容隱!”
當男人的腦袋歪在她肩膀上,再也沒有動靜的那一刻起。
江雪玥的眼淚已然決堤,只是這打擊來的太猛太重,她根本承受不住,喉間猛地一口鮮血噴出,雙眼一黑,她也歪在男人的肩膀上,不省人事。
“皇上――”
“皇后娘娘――”
……
…………
“我想和你……死在一起,但我卻發現,原來我還是,捨不得……”
“不……君生,我生,君死,我死……你若去了,我定相隨,絕不苟活――”
“我愛你,若有來生,我依然……還要愛你。”
牀榻上的人猛地驚醒過來,光潔的額際一大片冷汗,女子的面色驚人的慘白。
“容隱,容隱在哪裡?”
紫環靠在牆上,驀然聽見女人在說話,她定眼看去,卻是江雪玥掀開棉被,要從榻上下來。
紫環一驚,趕忙上前穩住江雪玥的身子,“娘娘,你還不能下榻。”
江雪玥見着一個活人,也沒管對方是誰,抓着就問,“他呢,他怎麼樣了,他還活着麼?”
紫環被她臉上的神色怔住,愣了好半晌才吶吶開口道。
“主子傷的是後背的胸口處,太醫說,那箭頭刺進主子的心臟,只差一寸,若是再偏一些,恐怕是沒有什麼機率存活的。”
江雪玥依舊揪着她問,“那他現在,是好還是壞?是死是活?”
紫環的眸色漸漸暗下去,江雪玥心口刺痛,推開紫環便要下榻。
紫環忙拉着她的手,突然也淚崩了起來。
“娘娘,你這樣也無濟於事……主子已經拔了箭頭了,太醫說,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主子的造化了……”
江雪玥全身僵住,聽着耳邊傳來的話,字字句句如五雷轟頂,面色瞬間慘白的堪比女鬼。
造化……
也就是說,容隱,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活下來?
江雪玥的身子搖搖晃晃,身上的力氣忽然全都被抽乾了一般,癱軟着。
她木然的搖着頭,手撐在牀沿上,“不行,我要去找他……他不能有事,我要去看他――”
紫環腫着眼睛再次攔下了她,“娘娘,奴婢知道,娘娘現在的心情,但是娘娘,太醫說了,主子現在必須安安靜靜的,等待清醒,誰都不可以去打擾,千霧和紫卉姐姐,已經全部都守在殿外了,娘娘你進不去的。”
江雪玥的身子一震,周身沒有一絲力氣,慢慢的癱軟下來,紫環扶着她,不讓她傷着。
“娘娘,地上涼,太醫說你身子不好,主子現在昏迷不醒,你不能再有事了。”
>
她這般說着,江雪玥的眼眸動也不曾動過一下。
外邊忽然一陣喧鬧聲。
江雪玥住的地方,是皇后的寢殿,千霧爲了怕有心人,就等這麼一刻,所以將宮中的禁衛軍一大半,都調遣去了帝王的寢宮。
而江雪玥這邊,勢力相對薄弱一些。
“爾等休要放肆!”
莊嚴而霸氣的六個字闖入她的耳中時,江雪玥所在的屋子,已經被人踹開了房門。
紫環擡眸看去,卻見是太皇太后走了進來,身邊還跟着兩位武藝高強的嬤嬤。
紫環站起身,站在江雪玥的身前,朝太皇太后行了個四不像的禮節。
“奴婢見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安好。”
太皇太后豈會理她。
她的視線瞥向癱坐在地上的,像是被抽乾了血色的女人,擡腳,慢慢的朝她走去。
紫環依舊擋在江雪玥的身前,“太皇太后,主子早已有令,一旦宮宴出事,誰都不準和皇后娘娘說話,其中,也包括太皇太后,所以,還請太皇太后回宮歇息罷。”
太皇太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她本就在盛怒之中,若非是知道,紫環的身份,她非要下令斬殺不可。
她身後的兩位嬤嬤未等她施令,便已上前,欲要對紫環左右開弓。
紫環豈是好欺負的,當下就拔出了別在腰間的長箭。
兩個嬤嬤腳下的步子,略微一頓。
剎那間,氣氛霎時壓抑。
殺意盎然。
太皇太后不斷朝江雪玥走去。
這畢竟是皇宮,在宮中最有權說話的人,一是手握重權的太皇太后,二是如今昏迷不醒,重傷在榻的容隱。
眼下容隱不在此處,江雪玥又這般墮落,紫環倒是真敢殺人,只是顧及到太皇太后的身份,她一時又惆帳了,不敢動手。
但,當太皇太后真的要邁步靠前的時候,紫環的劍猛地一出,抵在了太皇太后的前面。
“太皇太后,奴婢奉命照顧皇后娘娘,還請太皇太后,莫要與奴婢爲難。”
江雪玥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沒有多少生氣的開口。
“紫環,你出去候着。”
紫環一怔,莫名的低眸看向江雪玥,“娘娘,主子說了,不可……”
“出去罷,順道把門帶上。也把太皇太后身邊的嬤嬤,帶出去。”
太皇太后身邊的兩個嬤嬤,自然是不願的。
她們伴在太皇太后身邊多年,只聽太皇太后一人的吩咐,只是江雪玥這般說,太皇太后給了她們二人一個眼色,她們這才甘願退出門外候着。
江雪玥的手撐在地上,極是不穩的起身。
她的臉上詭異的蒼白,遊離無神空洞的視線,落在太皇太后身上,還未來得及定下,就被眼中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江雪玥連連退了好幾步。
太皇太后用的力,應該還挺大的,江雪玥能感覺到痛。
脣角那邊還有些癢,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她脣角那邊,緩緩淌下。
她這幅失了魂,臉色煞白,感覺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落在太皇太后的眸中,竟沒有一絲的心疼。
太皇太后臉色蓄着怒意,沉沉的,又朝江雪玥逼近了幾分。
“哀家有沒有和你說過,你不應該留在老九的身邊?”
江雪玥沒有一絲動容,視線不知落在了哪裡。
那邊太皇太后氣的發顫,“哀家送你離開,你爲何要逃走,你若是不逃,聽竹那丫頭就不會死,老九今夜也就不會爲你而傷!”
江雪玥依舊毫無反應,任她罵去。
太皇太后見狀,更是氣急,她怒急反笑,揚起手又想重重的甩在江雪玥的臉上。
然……
這一次,她的手,卻是被扣在了半空中。
<
p>
江雪玥的眸裡並沒有多少焦距,她卻是慢慢的擡眸看向太皇太后。
“這刺客,是你尋來的麼?”
太皇太后沉沉的盯了她一會,陰陽怪氣的笑。
“你以爲哀家,會對自己的親孫子,下狠手麼?”
江雪玥看着她,聲音一如既往的飄渺清淡。
“我明明看着那箭,是射向他的,所以我掙開了紫卉的手,以爲能幫他擋下,結果卻是他反應更快,抱着我,替我擋下了……不僅如此,此次,連百里連兒也受傷了,他沒理由搭上自己,還搭上百里連兒,所以,只能是你――”
太皇太后冷笑,江雪玥的聲音聽起來淡淡的,其實是有氣無力。
“是不是他身邊出現的每一個女人,你都要除掉?只是我和他身上連通着情蠱,還生了孩子,所以你大發慈悲,沒有殺我?但百里連兒,你忍不下去,所以,你設計了這麼一場謀殺?”
太皇太后的面色漸漸難看起來。
她甩開江雪玥的手,語氣嘲弄。
“你和你的母親,一樣的聰明。只是這聰明,你還不太夠你母親的三分之二。”
江雪玥扯了扯脣,沒有與她計較,聰不聰明的問題。
她繼續自我的猜測,“他受傷的時候,才和我說,他已經和太皇太后你,拿到了情蠱的解藥,雪玥大膽的猜測,太皇太后應該,本來只是想趁機殺了百里連兒的,但你覺得,皇上拿瞭解藥,應該會給我服下,所以,情蠱一旦解開,太皇太后你……便動了殺我之意。”
當時,她看的清清楚楚,又兩隻箭朝她這邊射來。
一隻是朝她射過來的,一隻,是朝容隱那射過去的。
她身邊,自有紫卉會擋着,可容隱沒有。
太皇太后必定是猜到,以她的位置,只要容隱可能會有事,她就肯定會爲容隱擋箭。
只是,她錯估了,容隱的反應能力,以及他救下她的速度……
太皇太后眉眼挑起涼涼的冷光。
“哀家的確不該留你。如今害的老九這般慘樣,還不一定可以存活……當初你生下曾孫,哀家就該叫人解決了你。而不是等到現在,等到把你和那叛徒,一起收拾。”
江雪玥沉沉的黑眸裡,突然有了些顏色。
是冷意。
極致的冷意。
“你的心是扭曲的,爲何容隱他的身邊,不可以留有女人?你說我不行……可你把我送走,我只看到了他的痛苦。”
“愚蠢!”
太皇太后冷怒道,“把你留在身邊又如何,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他就敢爲你無緣無故罷朝三日,你若是身子差了,哪天說不定就去了,他也要跟着去麼?!像你現在這般模樣,時時刻刻都有可能死去的人,難道哀家,也要把你留在身邊麼?!”
江雪玥渾身一震。
【你怎麼,沒有好好休息?除了這個,你有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這麼關心朕,有什麼想求朕的,嗯?】
他沒有好好休息,原來是因爲她。
原來是因爲,她……
只是他不說,還扯開了話題,顯然是不想讓她知道,他爲她所作的一切……
心口撕裂的痛意又一次浮現上來,江雪玥伸出手死死的捂住胸口,似是這般,就能夠緩解一些疼痛。
太皇太后可沒有理會江雪玥,如今是什麼心思,也沒有理她,身體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她從袖中,取出了一瓶藥,遞與江雪玥。
“這是什麼,想來你身爲皇后,也應該清楚。哀家給你選擇,此藥不會讓你痛,等你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你就已經去了。這是哀家,看在你娘和你爹的份上,最後一次待你好。你可以不服藥,那,你該受刀劍之苦了。”
江雪玥接過她手裡的藥瓶,定定的看了看。
而後,她笑,脣上的笑容淺淺的,看起來很是舒服,然那是清亮的眼睛裡,卻是全然沒有笑意,眸裡清清淡淡的。
“你可否告與
雪玥知,何以太皇太后你,一定要置雪玥於死地?”
太皇太后臉上亦掛着不溫不火的笑,更多的是掩飾不住到底冷意。
“你覺得,你留在老九的身邊,對他有好處麼?”
江雪玥一隻手拿着藥瓶,一隻手撐着牀沿,得以站穩。
她只是靜靜的凝視着太皇太后,卻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你的確可以,爲老九生兒育女,可子息一事,對於皇帝而言,從來不會是問題。沒了一個你,老九能納千千萬萬個妃子,可老九癡心癡情,唯你不娶,身爲天陳帝王,豈能後宮無妃?!不僅如此,你也瞧見了,他凡事以你爲先,寧可自己受死,也絕不讓你受傷,一年前他敢爲你刺雙眼,斷雙臂,一年後他敢爲你罷早朝,擋刀劍,你看看,你是如何害了一代明君的,哀家,又豈能饒你?!”
紅顏,不曾禍國。
然命,依舊單薄。
江雪玥慢慢的垂下眼眸,視線落在藥瓶之上。
太皇太后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轉身便要出去,卻猛地聽江雪玥喚了她一聲,然後道。
一“年前,你與皇上說【我孃親爲什麼而死,他是知道的。】她是因什麼而死,太皇太后,可否讓雪玥也知道知道?”
一年前,她被綁在椅子上,太皇太后要他自殘之前,曾說過這麼一句話,當時她震驚在地,雖然對太皇太后的原話,記不大清了,但,她深刻的記得,她當時的想法就是,她孃親的死,必定與太皇太后有關。
只是……
容隱給的解釋,是他母妃寫信威脅皇后,要皇后一定要殺了她娘,其中,卻不曾牽扯過太皇太后
不是她要追問,她孃親的事情,容隱如今這般,其實她已然是生死相依了。
她只是覺得,她的孃親,與太皇太后搭不上半點關係,卻偏偏,太皇太后還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說出這樣的話來。
着實,叫人不解。
太皇太后的腳步頓住,她轉身,回眸望向江雪玥,“你娘……?”
她笑了笑,笑容很冷,“你娘和你一樣,因爲,你爹和老九一樣。”
都是以妻爲重,能有什麼出息?!
江雪玥怔住。
太皇太后嘲弄了幾分語調,“你爹身爲護國大將軍,捨不得妻子捨不得溫暖的家,邊境外敵作亂,先帝派人圍剿,你爹身爲護國大將,說了句妻子身子不適,便全權推去,你可知,先帝有多憤怒?當即就將他流放南下三月,好好反省。”
她孃親身子一向不好,安平侯悉心守護在身邊,只是爲了照應她。
這些,江雪玥是知道的。
可她卻是不知,她的父親,竟爲了孃親,敢拒絕皇上的旨意。
她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似是已經麻木。
太皇太后恨鐵不成鋼,“你娘若是不死,安平侯永遠不會有出兵的那一天,哀家奉太皇帝遺詔,誓死守衛天陳國安危,容家大業百年不絕,所以,哀家遣人教唆秦貴妃,讓秦貴妃借皇后之手,處理了你娘,你爹帶兵出征,征戰沙場十年,重歸帝京亦是民族英雄,護國支柱,你覺得,哀家,做錯了麼?!”
站在天下百姓的角度而言,太皇太后殺伐果決,當斷即斷並沒有做錯。
舍冷華蘭一人之命,得天陳百年之安穩。
邊境安平,百姓歡呼。
可……
站在她這個身爲受害者家人而言,太皇太后不僅做錯了,還大錯特錯。
江雪玥捏緊了手中捂着的瓶子。
指甲泛白,她卻徐徐緩緩的道,“爹爹要的,從來不是好聽的名聲。我知道,在其位,謀其政。爹爹舍不下我娘,棄天下百姓黎民百姓於不顧,是不道德的事情,可太皇太后也不必殺了我娘。”
“我娘在皇后身邊,做了那麼多年的貼身宮婢,還能嫁給一位侯爺,說明她心思玲瓏,做事圓滑,若是太皇太后遣人來勸我娘,我娘自會有辦法讓我爹出征。”
“你極端行事,害我娘丟了性命,我爹丟了魂,便是凱旋而歸又如何,他不過纔不惑之年,頭髮便已然發白,我身爲他的女兒,何其
不心疼,卻無可奈何而任之。”
太皇太后身居高位多年,看重的從來都是大利益,江雪玥與安平侯如何,她豈會看重?
什麼勸與不勸,做事何須那麼煩擾。
殺了不就是解決問題最快速的方法?!
她面上不屑,脣角勾得弧度譏諷萬分。
江雪玥輕輕地開口,“若是皇上存活了,雪玥不可能會棄他而去,我知道我爹爹心中有多苦,我也知道,我自己心裡有多苦,所以,我不會讓我的夫君,還有我的孩子,受那樣的離別之苦。”
太皇太后眉眼一怒,她剛要說些什麼,江雪玥卻是先她一步,率先出口。
“倘若,是太皇帝深愛太皇太后,但文武百官卻要太皇帝殺了你,可是殺了卻無濟於事,反倒成了太皇帝心中的痛處,太皇太后,可會答應?”
太皇太后回答的乾脆,“哀家自然會應,太皇帝所說的,哀家絕對不會有半分的忤逆。”
江雪玥搖了搖頭,“太皇太后之所以,可以如此乾脆的回,那是因爲,太皇太后沒有愛上太皇帝。若太皇太后愛太皇帝,只會以他的一切爲重,以他的心,以他的情。除非山窮水盡,否則,太皇太后,絕不會輕易,說出可以二字。”
太皇太后譏笑,“你們這些年輕人,只知道什麼情情愛愛,可在天下面前,在百姓面前,在容家大業面前,愛有幾分幾兩,算的了什麼?!”
江雪玥面色蒼白的沒有多少顏色。
她沉靜了幾秒,直直的望向太皇太后。
“愛,不是用斤兩論斷的……情愛在霸業面前,的確算不了什麼。但,這不是亂世,雪玥也不是妖姬,會禍國殃民。雪玥與太皇太后的想法不一樣,不敢強求苟同。但,君生,我生,君死,我死。我決然,他亦一樣。”
太皇太后自然知道,容隱對江雪玥用情之深,若是江雪玥死了,他固然不會獨活。
她皺着眉,面上狠戾的情緒稍稍淡了些,“你若去了,哀家便不會說你去了,只說你尋了個地方,養病了。等他霸業有成的時候,你便會回來,這樣,他自然不會出事。時間一久,他指不定把你忘了也不一定。可你一旦去了,你就能成全他,做一位千古明帝,流芳百世,不被後人詬病,不被後人嘲弄爲情所困的明君,這般……難道,不好麼?”
“如果沒有了你,哀家可以用性命擔保,他會是一個千古明帝。你不是愛他麼,愛他,就應該成全他,不是麼?”
見江雪玥想說些什麼,太皇太后猛地逼近,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看她,“況且,你還抑鬱,整日整夜精神時常的皇后,你以爲,你還配得上老九麼?”
像是被人說中了要害一般,眸中的淚輕易掉落,江雪玥的眸光破碎了幾分,握着手中的藥瓶,隱隱有些發顫。
太皇太后看了她越發慘白的臉色,那捂着心口的手越發用力,指甲泛白的很,她冷冷扯脣,轉身離去。
……
…………
百里連兒傷在了肩膀上,與容隱一同救治。
天色漸漸發白起來,凌亂的一夜即將過去。
紫卉從寢宮外,緩緩走出,一羣婢女隨在她的身後,待紫卉站定,那羣宮婢,皆跪拜在地,泣不成聲。
有尖銳嘹亮的聲音響起,蕩在這泛着曙光的天際之中。
“韶華娘娘,昇天了――”
妃子昇天,無須守喪,但須當今天子處理此事,如若天子身子不適,便全由後宮之主全權代理。
太皇太后說,皇后病重,如今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叫紫卉等人,自行處置。
紫卉皺眉,說要前去皇后寢殿裡請示,被太皇太后身邊的嬤嬤攔下。
她眸光一狠,但語氣依舊恭敬。
“太皇太后,奴婢這是按規矩辦事,還請莫要阻攔。”
太皇太后淡淡的應。
“你聽太醫的話,聽皇帝的話,不讓哀家進去,瞧瞧皇帝情況如何了,現在又說按規矩辦事,非要去打擾皇后,你當真以爲,哀家拿你沒有辦法麼?”
紫卉面不改色。
“奴婢豈敢,太皇太后乃
皇上皇祖母,身份貴不可言。只是,這畢竟是皇上的天下,皇上想護着誰,權力想給誰,都不是由太皇太后,說了算的。”
太皇太后的面色瞬間就變了。
她眯了眯眼,身旁的老嬤嬤陰沉着臉,訓斥,“放肆,你一個小小的宮婢,竟敢頂撞太皇太后,來人,給我拿下。”
老嬤嬤一聲令下,上前來幾個人,待見到紫卉冷冰冰的目光時,一時間又不知所措,頓在原地。
紫卉的地位不一般,她是天子的貼身侍婢,按理說,除了皇上之外,無人動得了她。
千霧持劍上前,站在紫卉的身前,與太皇太后拱手行禮。
而後不冷不淡的道,“太皇太后,皇上有令,請太皇太后速速回宮,宮中餘孽尚未查清,所有人等,都不得出自己的寢殿。違者,殺無赦。”
太皇太后面色一動,“皇帝醒了?”
千霧道,“回太皇太后的話,皇上還不曾醒過來,這是皇上在拔箭過後,那一段清醒的時間內,吩咐卑職的。請太皇太后回宮。”
太皇太后不動,紫卉便繞過千霧,與他站在同一側,“來人,護送太皇太后,回宮。”
紫卉一聲令下,瞬間就有十幾個身穿盔甲的禁衛軍跑過來,站在太皇太后的身側。
紫卉目光淡淡,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太皇太后,請――”
這些禁衛軍手裡都有劍,太皇太后只帶了兩個嬤嬤前來,顯然不是對手。
劍弩拔張的形勢下。
註定失敗的局勢,太皇太后反倒是笑了。
細長的睫毛動了動,素來慈祥和藹有加的臉頰上,掛着一縷淡笑,太皇太后嘆聲道。
“這人算不如天算,可天算,卻又不如人算……事在人爲,老九贏了哀家,哀家,同樣也贏了他。他若是醒了,你們就告訴他,哀家與他,還有得鬥。回宮。”
言罷,她淡淡的掃視了千霧和紫卉二人一眼,慢慢的轉身,身後隨了一大批的禁衛軍,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紫卉眉眼皺起。
千霧的眼眸眯起,立即與紫卉道,“不好……皇后娘娘那裡,恐怕出事了!”
紫卉的瞳孔驟然一縮,“皇后娘娘……我立刻趕過去。”
---題外話---哎呦累死默了,還有一萬,默再去。這是大結局啦啦啦啦啦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一章是必要的交待哈,道出太皇太后,爲什麼要送走雪玥的全部真相。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