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期而至,上官洛躺在周叔的二樓,凌亂的房間證明了一個大叔級別的單身男人,永遠都要這樣凌亂的生活下去。
凌晨時分,上官洛感覺喉中如火般灼痛,在漆黑的房間,他翻身下牀,捧起水龍頭開始洗臉,冰冷的水珠,入口的涼意,令那份燥熱感微微褪去一分。
他起身走到陽臺,秋風呼嘯般吹過他額前的長髮,一滴水珠順着髮梢悄然而落下,令他那昏沉的頭腦清醒了片刻,他看到了陽臺護欄上一個忽明忽暗的菸頭,在漆黑的夜晚,尤爲的顯眼。
“怎麼不睡了?”周叔轉過身扔給上官洛一根菸,憨笑道。
“你不也沒睡嗎?”上官洛反駁道,低頭將香菸點燃,搖曳的火苗照映着他的臉,顯示出一抹蒼白之色。
“我習慣了。”周叔目光遠眺,但是他卻看不到遠方的風景,因爲四周已經被鋼鐵林立的高樓所遮掩。
“一個人要想改變習慣很難。”上官洛走到護欄上,晚風吹着臉龐,說不出的愜意。
“確實很難。”周叔目光深邃,輕嘆道。
“周叔,你來這裡二十年了吧。”上官洛問道。
“十九年了。”周叔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目光中又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上官洛背靠着護欄,仰頭看着天空,思索道:十九年,能夠讓一個人躲十九年,揹負起一個良心的債,那麼或許他的債,十九年,也改還清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相繼沉默着,只是煙卻一根接一根的抽,直到滿地菸頭...
天已亮,但依舊陰暗,不過空氣格外新鮮了不少,生活在大都市,每一次的雨後,你都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種空氣的乾淨,想要把它深深的吸進肺裡,因爲這種雨後的空氣,在都市裡無疑顯得尤爲的珍貴,而這種空氣,錢卻是買不到的。
修車行,周叔雙手抱肩,看着上官洛的保時捷,漆黑的引擎蓋上面還有一些凹痕,擋風鏡上還有一絲裂紋,不由的輕輕皺眉,有些疑惑的看着上官洛。
“一次意外。”上官洛苦笑道。
“你知道這種危險程度有多高嗎?”周叔深處粗糙的手摸索着引擎蓋上的凹痕。
“知道一些。”上官洛雙手插在口袋裡,斜着身子靠在保時捷車尾。
“當你在時速200公里的行駛中,遇到任何的障礙物,你和它的衝擊力,相當於轉換成障礙物的動量,速度越快,與物體相撞後的力量就大,接觸的面積越小,被撞擊位置受到的壓強就越大,而這些,都有可能對你造成生命的威脅!”周叔目光凝重的看着擋風鏡上一粒細小的破洞,四周的裂紋已經開始蔓延而開。
上官洛緩緩的點了點頭,這些他留意過,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
“現在的跑車雖然是爲了速度爲基準的,但是你要知道,80%的車禍都是因爲速度過快而造成的,不要相信唯快不破的道理,因爲人的神經反應能力在1-2秒不等,雖然你能達到0.6秒,但是因爲人體的肌肉限制,你能在1秒內做出反應已經不錯了。”周叔圍着保時捷的車身教導道。
“時速200公里的的反應時間有多少?”上官洛問道。
“在安全行車的常識中,有一個保持車距的原則,車距爲車速的千分之一,當你時速200公里行駛的過程中,你的剎車距離是252米,而你的反應時間只有0.4秒,尤其是在飆車過程中,車距會更近。”周叔蹲下身,看着保時捷那磨損的輪胎,緩緩搖了搖頭。
“這車子,你看着幫我改進下吧。”上官洛將責任推到了周叔的頭上。
“以後飆車中,漂移能不用就不要用。”周叔從破舊桌子上拿起扳手,開始了他一天的工作。
“但是有些彎道,漂移可以更加的便捷。”上官洛忍不住道。
“但是你要知道,每一條公路在設計的時候,會都有科學的彎道半徑,除非是山路,突發急轉彎,並且漂移對車身的損害比較多,你要儘可能的選擇有效路線,慢切快出。”周叔說道。
“恩,我知道了。”上官洛緩緩的點了點頭。
“還是得忠告你一句,以後飆車,最好少玩,即使玩,也要做好防護工具,頭盔,護頸,護肋,一樣都不能少,因爲你要對你的生命負責。”周叔凝重道。
上官洛沉默着點了點頭,這點他也是知道的,因爲周叔是過來人,他也可以理解他的那種切膚之痛。
“車先放這裡吧,一週後來提車。”周叔鑽進了車下,不在搭理上官洛。
上官洛有些苦笑的看着周叔,也唯有喝酒或者工作的時候才能讓他靜下心來,專注而認真。
似乎天公並不作美,雨又開始下了起來,清風細雨,漸漸的連成了一道雨簾,綿綿細雨的溫度不再放肆。
索然無味的他緩緩的走出門外,不由的喃喃道:“看來自己該做公交車回去了。”
“周叔,你有沒有傘?”上官洛問道。
“你去桌子下面看看。”周叔的聲音從這保時捷的下方傳來。
上官洛順着周叔的指引,彎腰撿起桌子下的一把破傘,上面已經染了一層厚厚的塵埃,顯然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用過了,傘骨都已經生鏽在了上面,他不由的搖了搖頭,將傘放回了遠處。
他一腳輕輕的踏上了那斑駁的青磚古道上,腳下的水窪濺起了一片片水珠,他眼前的一片片雨水,頓時將空中染上了一層朦朧的水霧,如同鏡中花、水中月,而他也逐漸加快了步伐,每一步都是一致的距離,一步步將地上的積水踩的滿溢而出。
公交車,最爲普遍的一種大衆運輸工具,城市化和機動化的高速發展,直接導致城市人口和地域的不斷增加,從而把熟悉與不熟悉的人聚集,演繹來來往往的故事,每一個站點都意味着起點和終點的重複,每一個固定的座位屬於每一位永不固定的趕車人,然後用一成不變的軌跡,畫出了一幅動感城市的風景。
上官洛站在公交車的中間,不時的有擠壓感從四面八方襲來,擁擠不堪,香水味、汗臭味、狐臭味、零食的味道和蔥花味,所有的氣味都混合到了一起。
一些年輕人帶着耳機,拿着手機,坐在座位上,漠不關心的看着窗外,而一些老人和抱着嬰兒的婦女卻在擁擠的人羣中艱難的尋找着一絲容身之地,或許他們的要求並不高,只要給自己一個方寸之地,就可以滿足。
上官洛安靜的看着這些人,他的腦海裡驀然的想起了一位學者說過的話:當國家的所有青年都在玩樂器,滑板,摩托,跑酷,街球,舞蹈,繪畫,攝影,紋身,騎着哈雷穿梭在大街小巷,耳機裡咆哮着搖滾樂卻安靜的等紅綠燈,邋遢不堪卻滿世界尋找一個垃圾筒,紋着花臂扶起被撞倒的老人的時候,這個國家才真正強大。
這一刻,上官洛心裡忍不住輕嘆,他自譽爲衛道士,然而當他面對這些的時候,心裡卻升起了一股無力感。
公交車到站,緩緩的停了下來,隨即又上來了一名女孩,她一身白色的t恤搭配牛仔褲,簡單中不失清純,渾身毫無一絲裝飾,沒有施粉黛的容顏如同雪山之巔上的清泉。
女孩站在上官洛的一側,兩個人並肩的望着窗外,誰也沒有注意到誰,因爲在他們看來,彼此不過是人海中的路人甲或者路人乙罷了。
忽然女孩感覺到有人將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忍不住輕輕蹙起了眉頭,她回頭看去,只見一名面黃肌瘦,染着一頭黃髮,帶着劣質耳機的男子正在看着窗外,而他的手卻不自覺的碰到了女孩的肩膀。
女孩微微向上官洛的方向挪了一步,厭惡的避開了那個男子,因爲隔着很遠她都可以聽到那個黃髮男子耳機中傳來的聲音。
而這時,那名黃毛男子似乎看這名女孩有些懦弱,膽子也漸漸的大了起來,身體開始向着這名女孩貼去,那一身難聞的味道頃刻間向着女孩撲面而去。
女孩感受着那股怪異的味道,忍不住別過頭去,不再看那名黃毛男子。
她轉過頭的剎那,看到了上官洛的格子襯衣,上面解開了一粒釦子,令他多了一份放蕩不羈,他脖子上的一根紅繩加一枚白玉觀音,憑添了幾分韻味,她不敢擡頭看上官洛,她擔心他也是那樣的人,不過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比起自己右邊的那個黃毛,要好聞許多。
隨着公交車的顛簸,黃毛男子開始隨着公交車的搖晃而不住的在女孩身上磨蹭,女孩感受着那股難聞的味道,身體開始向上官洛這邊挪動。
然而黃毛卻依舊不堪善罷甘休,在這個世界上,永遠都存在一種人,那就是欺軟怕硬的人,這種人的可恨程度不亞於糞堆上的蒼蠅。
女孩輕咬着脣角,那雙明眸中浮現出一層水霧,擁有着良好家教的她,不懂得怎樣去躲開一隻蒼蠅,性情溫和的她也沒有別人的潑辣,她只有退後,一步步的退後,或許直到無路可退,她纔有勇氣去面對那隻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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