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東海暴吼之後,房間裡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許久,雷鳴嘆了口氣,回到桌邊,拿起大檐帽扣在頭上,朝門口走去。
路過靳東海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
“很好,至少你還算個男人,至少你還敢承認是自己乾的,既然如此,203部隊就不是你應該留下的地方,我雷鳴的手下,不能有像你這樣背後朝戰友捅刀子的人。”
說罷,走到門口剛想出門,握着門把的一剎那又停了下來。
“原本你和秦飛都可以留下來的,不過現在……”
他擡起頭,仰望了一下屋頂。
也許這樣做,纔可以讓眼角的流水不至於滑落。
“現在你和他,都留不下來了……今天是秦飛的葬禮,你就沒有去的必要了,葬禮中午結束,12點大家會回到基地,我希望我回來的時候再看不到你還留在這裡。至於手續,陳教官會爲你辦好,你拿着回到原部隊報到就好。”
說完,木門被推開,雷鳴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靳東海一屁股坐在地上,掩面抽泣。
門外。
雷鳴朝一直站在樹下的陳克凡道:“怎麼?怕我槍斃那小子?”
“除非你瘋了。”陳克凡說:“我想你還沒瘋。”
“克凡你安排一下,派幾個人過來守着門口,看着靳東海,一直到送他上飛機離開爲止。”
……
某軍事禁區,辦公樓內。
魏天生面前的菸灰缸裡已經堆積了小山一樣的菸頭,他雙指上還夾了一根,一口接一口地猛抽。
房間裡煙霧瀰漫,到處都充斥着濃重的菸草味兒。
篤篤篤——
有人在敲門。
“進來。”
魏天生將菸屁股撳滅在菸灰缸裡,喝了口濃茶說道。
門開了,是機要參謀小劉。
“魏政委,樑少琴的車快到了。”他看了看錶,“我們要出發了。”
魏天生失神地“哦”了一聲,猛地站起來,剛走兩步又停住腳。
這一生,他沒試過如此猶豫不決。
“小劉你先出去,我打個電話。”
劉參謀點頭,關上門,腳步聲消失在走廊外。
魏天生有些煩躁不安地走了幾步,拿起電話座機話筒,剛撥了兩個數字,又放下。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篤篤篤——
又有人在敲門。
“我不是讓你等一會嗎!?”
魏天生有些暴躁地朝門外吼道。
門被推開了,林中虎出現在門口。
“老魏,發那麼大火幹什麼?”
魏天生沒料到是林中虎,怔了一下道:“我以爲是小劉,剛纔他說少琴嫂子到了,我讓他出去,我想給雷鳴他們打個電話……”
“給雷鳴打電話?”林中虎眉頭皺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你不敢去接少琴嫂子?”
魏天生捂着雙眼,坐回椅子裡,用力地搓揉着自己的臉。
“我沒臉見她……我不知道見了她,我該怎麼開口。”
“唉……”林中虎嘆了口氣道:“事情發生了,作爲政委,你一定要親自出面,雷鳴他們已經出發去陵園了,這件事你不可能假託他人之手,無論如何,就算被少琴嫂子當中打一頓,我們也要去。”
“她打我還好,我最怕就是她不打我,她打我,證明他還當我是安國的戰友,如果他不打我……”魏天生痛苦道:“那意味着在她的眼裡,我連一個路人都不如……”
林中虎走到魏天生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就連林中虎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魏天生,因爲自己的這位政委說的是實話。
沒人知道樑少琴會以怎樣一種態度面對衆人。
在秦飛出任務之前,樑少琴就曾經來過,當時她的要求很簡單,讓秦飛退出203部隊的選訓。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魏天生打電話給基地的時候,秦飛已經出了任務。
可現如今,人沒了……
林中虎也感到頭疼。
叮鈴鈴——
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
魏天生從雙手裡露出雙眼,看着話筒。
這時候,是誰來的電話?
林中虎率先拿起話筒。
“是魏天生嗎?”
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
“老首長!”林中虎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板,“我是林中虎,您找魏天生嗎?我讓他聽電話。”
“不用了,你告訴他,我的車已經到了你們的大院附近,讓他馬上下來,我們一起去接少琴。”安老的聲音毋庸置疑,“我知道他很難受,不過作爲一名軍人,我們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躲着樑少琴就能完事了?就這樣,我掛了。”
安老沒再多說,電話那頭斷了線。
魏天生問:“老首長也來了?”
“嗯,來了。”林中虎說:“他可是料事如神了,知道我們對少琴嫂子心有愧疚……好了,我們出發吧,有老首長在,也許少琴嫂子能冷靜點。”
……
烈士陵園。
203部隊第3分隊的所有隊員們站在一個尚未封土的墓穴旁,神情肅穆。
墓穴旁,放着一張桌子,上面擺放着一個骨灰盒,骨灰盒上,罩着一面摺疊過的國旗。
遠處,幾輛越野車駛到院外,從車上陸續下來好幾個人。
其中有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穿着舊式的常服,還有個衣着素雅,齊耳短髮的中年婦女。
“那就是秦飛的媽媽?”歌星忍不住問身邊的徐武。
徐武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吧……”
一行人很快到了墓穴旁,中年婦女走上前去,在桌子邊停下腳步,然後用手輕輕撫摸着骨灰盒。
“這是我的兒子嗎?”
她雙眼看着骨灰盒上的照片,眼神中空洞無物。
“阿姨……”一直站在樑少琴身邊,攙着她的手的安若素剛張口,卻像被什麼噎住了,說不下去,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她馬上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免得自己失聲痛哭起來。
“少琴,秦飛的屍骨沒能找到,這是衣冠冢。”安老輕聲道。
樑少琴忽然仰起頭,長長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你們開始吧。”
說罷,她退到了一邊。
這是一個沉重的儀式。
整個過程沒人吭聲,安老宣讀了悼詞,然後秦飛的骨灰盒被放到了墓穴中。
幾個隊員上前,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鐵鍬準備剷土。
“等等!”樑少琴忽然開口阻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