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問了一句:“小松沒回來?”
大哥不瞞地說:“接到你的電話後,我就跟爸爸商量讓他們三口子回來,還有咱家的親戚,咱也不上飯店,就在家裡辦幾桌,可是爸爸不同意,不但不通知其他親戚,連小松也不讓回來,說你時間緊張,心疼你,怕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吃不好、喝不好——”
彭長宜笑了,說道:“時間緊張是真的,不過有什麼吃不好喝不好的。”
大哥看着弟弟開回來的車說道:“我就不明白,怎麼官做大了,坐的車倒降低檔次了?前幾次你回來我就想問你這個問題,可是爸爸就是不讓問。”
彭長宜說:“暫時的,以後再換,哪能剛去就坐好車?還什麼還沒幹呢?”
大哥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就跟咱爸說了,我說,弟弟跟江帆到一塊兒工作,未必是好事,工作,你要幹在前頭,遇到好事,你要靠後,要讓着別人,不能抓尖搶上,你要抱着他幹,要維護他的利益。不像你去三源,沒兩天鄔友福就給你買了一個進口原裝的大新車,他爲什麼這樣做,是想拉攏你,想用你,他不瞭解你的底細,先賄賂你,有什麼好事讓着你,用客情維護你,可是你跟着江帆就不一樣了,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後。”
彭長宜就知道家裡人會對他的車敏感,他故意說道:“爸爸也這麼說?”
“爸爸到沒說什麼,爸爸說你這樣做肯定有你的理由,因爲論職務來說,你比從前權力更大了,你是知道到哪山砍哪山柴的人。”
彭長宜笑了,一直以來,他跟父親都有一種某種不用言說的默契,就說道:“還是爸爸瞭解我。”
大哥尷尬地笑笑說道:“我知道你是低調,但這也太委屈你了,另外,你斷不了閬諸、亢州和老家之間跑來跑去的,跟小舒結婚了,還要往省城跑,往北京跑,開破車,安全性肯定沒有把握,我是出於這個情況才這樣說的。”
彭長宜狡黠地一笑,說道:“這個車只有殼子是舊的,所有的零配件陸陸續續的差不多都換成新的了,我當然不能實打實地開破車了,安全是大問題,真出個事故,不但自身是損失,組織上也是要過問的,所以你們放心,這車沒有問題。”
大哥聽他這麼說,就放心地笑了,他了解弟弟,說道:“自小,你的心眼就比我的多。”
“哈哈。”彭長宜聽了大哥的話,開心地笑了,說道:“我心眼多也沒跟你使過呀?”
大哥說:“你怎麼沒跟我使過?在家的時候,你總是捉弄我,你辦了壞事,哪次不得連我捎上,結果捱罵的是我,不是你,因爲你小我大,爸媽當然要教訓大的了,你吶,就幸災樂禍沒事人似的躲一邊偷着樂去了,唉,有時明知是當,但還得心甘情願地上。”
“哈哈哈。”聽了大哥的話,彭長宜仰着脖子大笑。
大哥也笑了,他們的笑聲引出了娜娜,她從院裡探出小腦袋看了看。
彭長宜小聲跟大哥說:“車的事,要保密,不能對別人講,甚至娜娜。”
“我懂,我懂,爸爸在家經常這樣囑咐我們。”大哥點點頭連聲說道。
他們拎着東西往裡走,不知爲什麼,剛纔大哥的話喚起了彭長宜兒時的美好回憶,他說:“大哥啊,你總是說我心眼多、愛捉弄你,那我還幫你打過架呢,你被村支書的侄子欺負了,不敢跟家裡說,但是我咽不下這口氣,第二天拿着大棍子就把他堵在路上,爲了堵他,我連中午飯都沒吃,儘管他比我大十來歲,長得也比我高,但是那天我就把他制服了,我說你他媽的的欺負我行,欺負我哥不行,誰都知道,全村就數我哥老實,今天我打得過你我打,打不過你我還要打,非跟你兔崽子決一勝負不可……”
“結果,你打紅了眼,追着他打,那天他直接跑咱家告你狀來了,到家就躲在媽媽的身後,結果你吶,一看要惹事了,連家都沒敢回,晚上都沒敢回來……”
“還說哪,我中午就沒吃飯,不過我沒讓餓着,跑到他家的地裡,燒他們家的花生吃,偷他們家的棗吃,禍害他們家的莊稼,爲了不留痕跡,我作案的時候,把鞋都脫了,用鞋帶拴在一起,挎在脖子上……”
“還說呢,讓他媽衝着咱們家罵了三天,儘管沒點名道姓地罵,但誰都聽得出來是罵咱們呢?”
彭長宜說:“甭管怎麼說,他那麼大,被我打怕了,以後他再也不敢欺負你了吧?你的弱點就是不敢於捍衛自己。”
大哥說:“我要是跟你一樣,那爸媽的心就操碎了,咱家成份高,就這不是在你考大學的時候,人家還彆扭了你兩年呢。”
哥倆邊說邊進了院,見他們拎着東西進來了,爸爸就從裡面給他們開開屋門,站在屋裡說:“一家人,還帶那麼多東西幹嘛?”
彭長宜說:“這個不是我的主意,是您的……”彭長宜本想說是您兒媳的主意,但是他看到女兒後就臨時改口了,他不想刺激女兒,就說道:“是舒晴的主意,跟我沒關係。”
舒晴接過來彭長宜手裡的袋子,她看了看,將其中一個袋子遞給大嫂,說道:“大嫂,這是給你買的兩件穿的毛衣,不知你喜歡不?”
大嫂接過來,她連看都沒看就忙着說道:“喜歡,喜歡。”
娜娜在一邊說道:“大娘,你都沒看就說喜歡呀?”
“我不用看,肯定差不了。”
舒晴將給他們買的衣服分到他們各自的手裡,大哥的也是一件毛衣,給彭父的卻是一件做工考究的一套中式衣服,還有一些營養品。
娜娜見大家還沉浸在分享禮物的喜悅中,就跟大娘說道:“大娘,我餓了,快去做飯吧。”
大嫂說道:“餓了,早上沒吃飯嗎?”
彭長宜說:“她應該是餓了,早上喝了三杯稀的,半道上去了一趟廁所,沒法不餓。”
大嫂笑了,說:“我去前邊看看飯怎麼樣了?”
舒晴說:“大嫂,我幫你去做。”
爸爸說:“不用,今天日子特殊,我沒讓你大嫂做飯,而是找了村裡的廚子來做的,你不用去,娜娜,你餓的話我這裡有好吃的。”
彭父說着,就從一個櫃裡拿出一個餅乾盒子,打開,說道:“看看,你喜歡吃什麼?”
娜娜拿出一塊沙琪瑪,說道:“就吃這個吧。”
大哥緊忙給侄女倒了一杯水,說道:“娜娜,想吃新鮮的花生不?”
娜娜說:“想吃。”
大哥說:“走,我給你們刨點去。”
彭長宜說:“現在的花生有仁了嗎?”
大哥說:“差不多了,昨天拔了點煮着吃了,還行。”
舒晴看着彭長宜,彭長宜看着她,說道:“這個活兒歸我和娜娜了,還在西南角的那塊地裡種着嗎?”
大哥說:“是那塊三尖地。”
彭長宜說:“怎麼樣娜娜,咱們去刨?”
娜娜當然願意跟爸爸做一切事兒了,她點點頭,高興地說:“好!”
彭父說:“天氣太熱,娜娜別去了,讓大伯去吧。”
舒晴知道彭長宜想跟娜娜獨處一會,她從早上就看出來了,娜娜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之後,他還沒顧上單獨跟女兒談呢,於是她就說道:“這個活兒就交給娜娜去做吧,娜娜,多刨點回來。”
娜娜邊啃着沙琪瑪邊說道:“這要看爸爸了,只要他不嫌累,刨多少都行。”
彭長宜討好娜娜說道:“給我閨女吃累死我都願意。”
娜娜笑了,說道:“舒阿姨也喜歡吃新花生。”
彭長宜看着女兒又補充了一句話:“給你們倆吃累死我都願意,這樣說怎麼樣?”
“哈哈。”大家一起笑了。
娜娜又說道:“還有爺爺,還有大伯和大娘。”
彭長宜不幹了,說:“這得刨多少花生啊?想累死我嗎?那還是讓大伯去吧,我不去了。”
“你就去吧——”娜娜說着,拉起爸爸就往出走。
大哥說:“小舒你也去吧?”
舒晴悄悄擺擺手,沒有說話。她的這個動作被彭父看在了眼裡。
等彭長宜拿過鐵鍬,將一個籃子遞給娜娜,他並沒有特意招呼舒晴跟他們去,而是回頭跟大家說道:“我們先去刨花生,飯好了給我們打電話,你們別把好吃的都吃了。”
娜娜伸着脖子聞了聞,說道:“我都聞到前院飄來的燉雞肉的香味了。”
大哥見他們爺倆走了出去,就回頭跟舒晴說:“小舒,屋裡坐吧,你要是累的話,就到東屋去休息一下,那個屋子你大嫂早就給你們收拾出來了。”
舒晴說:“不了,我跟爸爸呆會吧。”
回到屋裡,大哥給舒晴倒了一杯水,說道:“那你跟爸坐會,我到前院去看看廚子用幫忙不。”
“大哥辛苦了。”舒晴說着,就起身送大哥到屋門口。
彭父說道:“小舒,一家人,不用客氣,來,爸給你個見面禮。”說着,老人就掏出一個紅包,遞到舒晴手裡。
舒晴一見,趕忙擺手,說道:“不,爸,這可千萬不行,您老人家又不掙錢,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