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彭長宜笑了,看着丁一說道:“你也有伶牙俐齒的時候啊?”
丁一說:“什麼叫也有啊?這個時候以後會多起來!我不光要伶牙俐齒,以後還要學會咬人。”
彭長宜笑了,看着丁一就小聲問道:“在書記面前敢嗎?”
“敢不敢的你回頭你問問他就知道了。”丁一故意滿不在乎地說道。
彭長宜說:“你害我是不是?”
丁一看着他,不解地說道:“我……怎麼害你了?”
彭長宜說:“明天一上班,我什麼都不幹,先到他辦公室,坐下來問他:江書記,聽說你在家裡經常受老婆的氣,而且有時還被咬?你說他會怎麼回答?”
“怎麼回答?”
“他肯定會說,我們兩口子的事你瞎摻和什麼?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亂?我看你啊,哪兒來的還是回哪兒去!一句話,就又把我退回錦安了。”
“哈哈。”
看着彭長宜無辜的樣子,丁一開心地笑了。別說,如果真有這樣的情景出現,憑江帆的小心眼,他肯定會對彭長宜有看法,何況這種看法已經存在他心裡了。
丁一看了看手裡的羊肉串,狠了狠心,就咬下了一小塊肉,沒敢體會滋味,就強行嚥了下去,儘管如此,那種令她反胃的味道還是充斥整個口腔和味蕾,但她嘴上卻故意說道:“不錯,好吃,這是我吃的最美味的東西,只是我不喜歡吃上面的肥肉。”
彭長宜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看着她極力掩飾的表情,就有些心疼了,說:“不喜歡就別吃了,吐掉吧。”
丁一以爲他說讓自己吐掉肥肉,就低頭將上面的肥肉咬下來,吐掉餐巾紙上,她只撿瘦肉吃了,這樣,就吃完了第一串。
彭長宜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寧願吃可以讓她嘔吐的羊肉串,也不願見江帆,他在心裡感嘆道:市長啊市長,讓我說你什麼好啊!
他擡頭看了丁一一眼,就見丁一用手不停地扇着嘴巴的味道,但她表現出的卻是不服輸的勁頭,他也有意探究她的底線,就硬着心腸說:“完成一串了,不錯,進行第二串。”
丁一說:“我光吃瘦的,可以吃十串。”
彭長宜看着她,高興地說:“你吃二十串也沒事,只要你吃得開心就好,不過,既然你不吃上面的肥肉,那數量就要增加一倍,你必須吃完十串,而且剛纔你也說了,你吃十串也沒有問題,我當然希望你吃得開心。”
聽了彭長宜無意說的這句話,丁一的心動了一下,她知道他的良苦用意,就故意大口吃了起來,以至於上面肥的也吃了。”
彭長宜說:“不是不吃肥的嗎?”
丁一硬着頭皮說:“好吃。”
彭長宜說:“以後買肉自己穿串,光要瘦的,肥的咱一渣兒都不要。”
丁一說:“是的,上次老鄒就說,上面肥的,大都是羊尾上的肉,是飽和脂肪酸,所以以後還是自己穿串吃着放心。”
彭長宜說:“咱們這肥的沒事,是老顧買好了肉,看着他們醃製後串上的,是從羊肉店裡買的,絕對是好肉,即便有肥的,也是正經的肥肉,不是羊尾上的肉。”
丁一“嗯”了一聲,一邊吃一邊點着頭,不一會功夫,又消滅了兩串,彭長宜本想增加她走的難度,不想丁一爲了提前離開,不但答應他吃十串,而且連肥的也吃了。
彭長宜見丁一吃得爽快,就想再繼續增加難度,說道:“十串吃完後,再吃兩個雞翅、兩根火腿腸,兩塊土豆片……”
聽他這麼說,丁一差點吐了,她趕緊背過身去,半天,才捂着嘴說道:“科長,誰都可以這樣做,你不能這樣做。”
彭長宜問道:“我怎麼做了?”
“欺負人。”
彭長宜的心就是一動,但他故意“哈哈”大笑,說道:“我剛纔就說了,羊肉是好東西,你這輩子不吃羊肉是人生的重大損失,我是在用這種手段強迫你吃,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就跟原先我們三源有個公安局局長一樣,他從來都不喝酒,事實上他也的確不能喝酒,第一次跟我坐在一個酒桌上,我就讓他開葷了,我說,不喝酒別跟我坐在一個桌上,要不就到門口站着去,結果,那一次他喝了,而且也讓我把他灌醉了,打那以後,再跟我坐在一起,都是主動喝酒,現在據說酒量大漲。所以,凡事都有第一次,我保證,你今天吃了羊肉串,以後聞到味兒就想吃,說不定你就會主動給我打電話,喂,科長嗎,不忙的話咱們吃烤肉吧?”
聽他這麼說,丁一又一次反胃。
彭長宜見狀,趕緊遞給她一瓶冰鎮橙汁,打開瓶蓋,說道:“給,這個解膩,老顧特地給你買的。”
丁一接連喝了兩三口,才感覺舒服一些,說道:“我看你是成心不讓我走,我哪吃得這麼多。”
彭長宜說:“你說對了,我就是不想讓你走,那邊正在煮毛豆和花生,就是爲你準備的,女孩子都愛吃,不然我們這些大老爺們纔不吃這些東西呢。”
丁一說:“那些肯定來不及吃了,儘管我愛吃。至於土豆片雞翅什麼的我可以帶走,回家吃。”
她說着就要去拿這些東西。
彭長宜笑了,說道:“算了,不難爲你了,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這次吃頂了,下次不敢來了,甚至一提這裡你就反胃,那我就得不償失了。但是我建議你稍愣會再走,喝碗綠豆湯,敗火。老顧,趕緊給丁記者盛一碗綠豆湯。”
老鄒聽見後說:“我去端吧。”
老顧走了過來,他見丁一在吃羊肉串,就笑着說:“什麼時候讓市長把你拉下水了?”
彭長宜說:“怎麼是我把她拉下水,羊肉是大補,誰吃誰好。”
老顧說:“可是小丁不吃羊肉啊。”
丁一說:“唉,沒辦法,我不吃不讓我走,所以我只好吃了。”
“啊,真的?”
彭長宜“哼”了一聲,說道:“那還有假?我跟你說,小丁今天吃了好幾串呢。”
老顧看着丁一,笑着說:“這都沒坐老虎凳就吃了?”
丁一說:“我如果不吃恐怕後果就是坐老虎凳了。”
彭長宜“哈哈”大笑,說:“我跟你開玩笑呢,你不吃我也讓你走,誰知你還真的吃了,這可不是我欺負你,是我烤的實在太好吃了,別吃了,吃雞翅火腿腸吧,這些都好了。”
丁一見彭長宜不再硬性規定她吃羊肉串了,就真的不再吃了,她拿起了那瓶飲料,又連着喝了幾口,壓下了心中那股羶味。她拿起一個雞翅,咬了一口,說道:“還是雞翅好吃。”
彭長宜笑了,又遞給她一根火腿腸,丁一說:“必須吃嗎?”
彭長宜笑了,說:“吃不了剩下,我吃,怎麼也得嚐嚐啊。”
“那我站着吃。”丁一說着,果然站了起來。
她將一根火腿腸全部吃下,爲的是不讓彭長宜吃她剩下的,因爲她知道,只要她吃不了,彭長宜肯定會吃。
“土豆好了。”彭長宜說着,就往土豆片上刷燒烤醬,遞給了她。
丁一又吃下一塊土豆片。最後她拍着肚子說道:“我吃不下了,如果還讓吃的話,我只能帶回家去吃了。”
老顧說:“你等等,一會花生和毛豆就出鍋了。”
丁一看了一下表,心想江帆也快回來了,如果不想跟他碰面,最好馬上走,她說道:“不吃了,不吃了,我的確該走了,下次再吃。”
彭長宜見留不住她了,就說道:“既然我攔不住那就走吧,毛豆和花生一會讓書記給你帶回去。”
丁一聽他這麼說,就衝着他瞪大了眼睛。
彭長宜裝沒看見她瞪眼。
丁一說:“我不吃,不許帶!”
彭長宜笑了,會意地點點頭。
當丁一坐着車,也就是離開有五分鐘的時候,江帆開着車就到了,丁一終於成功地錯開了江帆。
江帆下車後,他環顧一圈,沒有看見丁一,鄒子介迎了上去,接過江帆手裡的水杯,給他搬來椅子請他坐下。
江帆沒有坐,他來到彭長宜面前,彭長宜站了起來,說道:“回來得不晚。”
江帆打量着他的傢什,說道:“不錯,像這麼回事。”
彭長宜說:“累了吧,坐下休息休息吧。”
江帆揮動了一下雙臂,說道:“累還能忍受,就是渾身皺巴巴的,從昨天到現在沒顧上洗澡。”
彭長宜說:“要不,您到後排房去洗洗?”
江帆說:“能洗嗎?”
彭長宜說:“當然能洗了,不光那個,還是雙料的,冬天是熱水器,夏天是太陽能。”
江帆說:“行,我去衝一下,太難受了。”
彭長宜說:“我陪您去。”
江帆轉身,從車裡拿出一個包,彭長宜接了過來,隨後帶頭向後排房走去。
鄒子介一見,就坐在了彭長宜的位置上,繼續燒烤。
江帆邊走邊問道:“小丁沒來嗎?”
彭長宜說:“來了,又走了,老顧去送她了。”
“哦?”
彭長宜說:“他爸爸要去北戴河,讓她回家一趟,說是有事商量,好像他哥哥要在省城買房子。”
江帆不用探究真假,他知道,丁一是不想見他,他就“嗯”了一聲,又問道:“張醫生的電話是她給你的?”
“是的,我找不到您,就給小丁打了電話,她一聽說是樊部長找您,就着急了,就想法給我找到了張醫生的電話,對了,張醫生是您給調來的嗎?”彭長宜看着江帆問道。
江帆一臉倦容,他疲憊地點點頭,又問道:“她怎麼跟你說的?”
彭長宜說:“她什麼都沒說,她也是跟同事要的張醫生電話,她的同事曾經採訪過張醫生。”
江帆說:“調張醫生來,也是老領導找的我,就是我支邊時把我提上來的老領導,他也曾經是黨校副校長,你知道這個人,我跟你說過,我們一直處得關係很好,最近我才知道他是袁省長的弟弟。”
“哦?”彭長宜明白了,難怪樊文良也找江帆,一定也是聽到了消息,但是江帆不說,他是不會問的。
江帆繼續說:“老領導說,我們都回內地了,留下她一個女同志太孤單了,也應該把她調回來,但是進北京目前有些困難,這樣就先調到閬諸過渡一下,我就把她調到了中醫院。長宜,在張醫生的這個問題,我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
彭長宜點點頭,說:“是的。”
江帆看着他說:“我們關係很正常,請你相信我。”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這話應該跟小丁說。”
江帆這纔想起彭長宜有可能還不知道他們分居的事,就說道:“說這些也沒用,她也沒問過。”
彭長宜掏出鑰匙開開他的房間門,打開燈,又將裡面洗漱間的燈打開。
江帆看了一眼罩着布單的房間說:“你還沒住過?”
彭長宜說:“準備今天晚上試住一下。”
江帆將手裡的包放在茶几上,就進了洗漱間,等他洗好出來後,見彭長宜還在等他,一邊換上包裡乾淨的襯衣,一邊說道:“長宜,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這樣一個問題,就是想蓋家屬樓,咱們這批市領導大部分都調進來時間不長,都涉及到家屬的安置問題,尤其是你,還涉及到今後結婚的問題,所以我就想,我們能不能物色一塊地皮,建一棟家屬住宅樓,重點解決領導的住宅問題,今天我見着袁省長了,我也把這個意思跟他彙報了一下,他說要想讓外來的幹部工作安心,一是解決住房,二是解決家屬的問題,他口頭同意我們蓋領導住宅樓。回來的路上我就想,如果有職工需求,我們統計一下人數,如果需求大的話,我們再建職工住宅。”
彭長宜說:“那就太好了。”
江帆又說:“其實這個問題我也一直在考慮,我的意見領導住宅還是和普通職工住宅有所區別的好,第一,要獨立一棟樓,第二,最好不在一起,這個地方不用太大,建一棟夠住就可以,但一定要便於安全保衛才行,價格比市場價稍稍便宜一點就行,也體現出領導幹部的待遇問題。接下來我們可以繼續考慮興建職工住宅樓,但是要另外選地方,不要跟這棟樓在一起,價格仍然要比市場低些,也算我們爲職工謀的福利吧。改天我再跟老鮑唸叨唸叨,看看他有什麼更好的建議沒有。如果可行的話,我們今年就行動,你暫時先不用買房,如果結婚的話就先在賓館湊合着。”
彭長宜注意到,一些重大問題,都是他們三人在一起磨叨的過程中達成共識,然後再拿到班子會上討論通過,這個過程從來都沒有副書記殷家實,除非需要開書記辦公會的時候,他纔有參加的份,但是江帆似乎很少開這樣的會。
江帆將換下來的襯衣和內衣裝進一個塑料袋,塞進包裡。彭長宜給他拎着,他們就走了出來。
回到亮着燈光的燒烤處,老顧送丁一已經回來了,他正在往桌上端菜。
彭長宜要過江帆車的鑰匙,打開了後備箱,將他的包放了進去,關上後備箱後,將鑰匙還給了他。
江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風光,說道:“長宜啊,你應該給這裡起個名字。”
彭長宜說:“我只給我住的那個房屋起了名字,這個園子的名字是它主人的事。”
江帆說:“哦,說來聽聽,你的房屋叫什麼名字?”
“廬舍。建在田野中的茅屋。”
江帆笑了,說道:“你這哪是茅屋啊,分明就是別墅,我看還是叫廬落,或者叫廬宇合適。”
彭長宜說:“怎麼講?”
江帆說:“廬落,就是田野中的院落,廬宇,就是田野中的房屋……”
不等江帆說完,旁邊的鄒子介就搶先說道:“廬落這個名字我要了,彭市長的房屋就叫廬宇吧。”
彭長宜說:“你不能叫廬落,我早就給你想好了,你這個園子就叫試驗田,如果命個名啥的就不純粹了,或者就叫農場,沒有任何名字才合適,因爲你不需要打品牌,所以,我要廬落。”
“哈哈。”江帆笑了。
儘管彭長宜這樣說,但是幾天後,鄒子介就在他的試驗田跟部隊的菜地的交界處,弄了一個木板牌樓 上面燙刻着兩個大字——廬落。他非常欣賞這個名稱,認爲這裡是實至名歸。
這時,老顧端上烤好的羊肉串,放在正中一個大圓桌上,江帆說:“長宜啊,要少烤些,我這兩天上火了,吃不下這些。”
鄒子介說:“沒關係,我讓伙房熬了綠豆湯,拌了幾個涼菜,還煮了一鍋毛豆和花生,小丁都沒顧上吃就走了。”
彭長宜說:“誰說她沒吃,她吃了好幾串羊肉串呢。”
“哦?”江帆吃驚地問道:“她吃了羊肉串?”
“是啊,一下吃了五串,本來她想吃十串着,我沒讓。”彭長宜故意加重了語氣。
江帆說:“她從來都不吃羊肉串的,有時候我們開着車從那些燒烤的攤位前經過,她都會緊閉車窗的,你是怎麼讓她吃的。”
彭長宜笑了,故作神秘地說道:“您回去問她吧,反正她是吃了。”
江帆對丁一吃羊肉串就更加好奇,他就說:“一定是你耍了什麼陰謀詭計,不然她纔不會吃呢?”
彭長宜哈哈大笑,說道:“還是您瞭解我,她不是要回家嗎,我說你吃五串羊肉串就讓你走,要不沒人送你,反正這裡又打不到出租車,想走都走不了,結果她就同意了。她不吃肥的,我說如果你不吃這上面的肥肉,就再加五串,她同意了,我一想我不能逮着看見慫人壓不住火,撿老實的欺負呀,就說五串就五串吧,這樣,她吃了五串,又分別吃了一塊雞翅、一根火腿腸,就走了,我說讓他等您來了再走,她說她父親年歲大了,睡覺睡的早,對了,一會您呀給她帶回去點毛豆和花生,她走的時候這些還沒熟,沒吃上就走了。”
江帆聽了彭長宜的話後,便沒再說什麼,很顯然,丁一是不想跟自己撞在一起,她來的時候肯定不知道自己也來,她如果知道自己也來,肯定就不會來了。想到這裡,他問道:“她來的時候知道我來嗎?”
彭長宜說:“應該不知道,老顧接她的時候也不知道您要來。”
江帆徹底沉默了,丁一寧願接受彭長宜的刁難,吃從來都不吃、甚至吃了就反胃的羊肉串,都不願留下見他,可想而知,自己現在在她心目的地位應該比羊肉串更讓她噁心。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悲哀。
江帆的沉默和尷尬彭長宜早就注意到了,他故意說道:“吃到第三串的時候,我看見她要吐了,趕忙給了她一瓶冰鎮橙汁,呵呵,她一下子連喝了好幾口,我估計這裡如果是白天的話,就是打不到車,她寧願走着回去,都不會吃羊肉串的,所以說人啊,不吃這不吃那,都是假的,是沒到關鍵時刻,是不餓,到了關鍵時刻,什麼都會吃的。”
江帆看着他,說道:“你別得便宜賣乖,說不定半路她就吐了。”
彭長宜一聽,趕緊衝江帆作揖,說道:“對不起,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當着您說這話,看來,還是誰家的人誰心疼。”
“哈哈。”大家都笑了。
江帆看着端上來的羊肉串說:“我也吃不了幾串,今天上火了,按說我還是喜歡吃這些的,在草原下鄉的時候,幾乎天天晚上跟他們喝酒吃這些。”
彭長宜說:“對了,您是最有發言權的,趕快提提意見。”說着,就趕緊將一串遞到他的手上。
江帆先擰開了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後才接過來,吃了一串後,沒說什麼,緊接着又吃了第二串,還是沒說什麼。
彭長宜站在一旁看着他,心裡就沒了底。
等他吃完第三串的時候,纔不緊不慢地說道:“不錯是不錯,我說長宜啊,你這肉是不是提前用調料醃製過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不是我的肉,是老顧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