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痛苦地說:“是的寶貝,對於這一點,我從來都不懷疑你們,我剛纔說了,是我對不起你們,我的確虧心,我虧了你,虧了我的好兄弟……”說着,抹去了眼角的淚水,抓起酒瓶,又要給自己的杯裡倒酒。
丁一見狀,奪過他的酒瓶,握着他的手說道:“沒有,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那一次,他來考試,是爸爸讓他來家裡喝了酒,而且我想起了媽媽……”丁一尷尬地說道:“後來……什麼都沒有過……你談不上虧,而且,他現在已經有了心上人……”
丁一的坦誠,刺激了江帆,儘管他在心裡一百個相信他們是清白的,但他就是無法釋然,這是其一,其二是如果彭長宜離婚後很快就找到中意的人結婚,過上幸福的家庭生活,可能江帆內心會釋然一些,他等了那麼久,能說他不是在等什麼人嗎?想想這麼長時間,他面對丁一,卻不能表露什麼,這該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做到啊!而且,當初自己支邊時,還曾經鄭重其事地把丁一託付給他照顧,這一切的一切,江帆越想就越糾結……
他痛苦地看着丁一說道:“所以,我就更加地不那麼心安理得……更加地感覺自己的幸福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甚至是建立在別人謙讓的基礎上……”
“江帆。”丁一冷靜了下來,說道:“這個問題等你冷靜後我們再談好嗎?”
江帆擡起頭,說道:“我都冷靜了好長時間了,還怎麼冷靜?尤其是我一想到長宜直到現在還孑然一身的時候,我的心裡就更不是滋味。”
丁一不知該怎樣爲自己、爲科長辯解,無論她怎麼說,都是越描越黑。
丁一看着他,心臟跳了起來,說道:“那怎麼辦……”
江帆說:“你已經從菜品中解讀出我的用意了,一清二白,好在我覺醒的早,現在物歸原主還爲時不晚,我給你自由……”
“江帆,你混蛋!”
江帆沒想到丁一對他破口大罵,他愣住了,看着她。
“我是什麼?讓你們讓來讓去?江帆,你把我們的感情完全否定了……”說道這裡,丁一泣不成聲。
看到丁一在他面前哭泣,他的心裡也很難受,內心也是隱隱作痛。
丁一流着眼淚繼續說道:“我們在那樣一種情況下相愛,你該能掂量出這份感情的分量,不能這麼輕易否定它——”
江帆的眼睛也溼潤了,他說道:“我怎麼能否定我們的感情呢?我太知道這份感情在我心中的分量了,這個你不要懷疑我。”
聽他這麼說,丁一更加傷心。
江帆不忍看到她哭泣,就說道“給我時間,我會解決好我們的問題的。只是,我現在要回單位,年底這段工作比較緊張,我這兩天可能不回家住了,工作忙在辦公室住也說得過去。另外,我不希望你在我走後回家去,那樣,就會讓家人跟着我們不安。”
江帆說着,就握住了她的手,他感到她的手好涼,而且還是顫抖的。他們從相戀以來,丁一流的所有的淚水,受的所有的委屈,都是他造成的,只是他沒有想到今天丁一傷心的淚水,仍然跟他有關。江帆也很痛苦。
江帆這一握,就像打開了丁一淚水的閘門,眼淚洶涌澎湃地流了出來。
江帆也極力地眨着眼睛,給她擦着眼淚,又說了一句:“我這段會很忙,給我時間,好嗎?”
丁一點點頭,透過淚眼,看着江帆痛苦的表情,她的心裡也是一陣劇痛,眼淚流得更歡了。
江帆勉強衝她笑了笑,不停地眨着眼睛,說:“我該走了,司機肯定早就在下邊等我了,今晚我約了財政局和統計局兩位局長。”他看了看餐桌,說道:“這些,就麻煩你收拾一下吧。”
丁一默默地點點頭,
江帆站了起來,他看到哭得跟個淚人似的,說真的,也是很心疼,他還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來,而是狠狠心,走了出去。
隨着兩道門的關門聲響後,頃刻間,屋子裡陷入了一片死寂……
丁一茫然地望着偌大的空間,突然感到自己是那樣的孤獨無助,她不知該怎樣向江帆解釋日記的事,真的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懊悔自己太大意了,怎麼能讓他去給自己收拾那些東西?她這樣做的時候,真的全然忘記了自己的日記……少女時那青澀的記憶,卻燃起了他們感情危機的導火索,她懊惱不已。
丁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頓中了,她不知道該怎樣證明自己,也不知道該怎樣跟江帆解釋,更不知道他們今後是否還能繼續走下去。
這段時間對於江帆來說也是心力交瘁,一方面各項工作進入緊張的總結階段,他跟丁一一樣,同樣忍受着精神的折磨,人,明顯地消瘦了下去。
丁一更是如此,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袁茵給她打電話,跟她開玩笑說道:“小丁,最近是不是江市長虐待你了?我從電視上看你怎麼這麼瘦了?”
丁一說:“沒有瘦,分量沒見輕。”
袁茵說:“雅娟來了,請你出來吃飯,我們好好給你補補,女人,尤其是你這樣知名的電視主持人,更要學會善待自己,保養自己,即便不爲你自己,也要爲我們廣大的電視觀衆朋友們。”
丁一笑了,說道:“不行啊袁姐,我今天要出直播。”
袁茵說:“你昨天不是上的直播嗎?”
丁一說:“是的,今天我替翁寧,她今天請假沒來。”
這時,就聽雅娟在旁邊說:“她要是上直播就出不來了。”
袁茵說:“你等等,邢丫頭跟你說話。”
話筒裡傳來雅娟的聲音:“小丁,是我,如果上直播的話就算了,改天我回來後咱們再聚。”
丁一說:“雅娟姐,正好有個事我還想跟你說呢,你託我辦的事,一直沒有合適的孩子,恐怕你還要耐心地等上一段時間了。”
丁一指的是雅娟曾經讓她幫助在福利院找個健康的小女孩領養這件事。
雅娟說:“我聽丫丫姐跟我說了,沒關係,這個可遇不可求,慢慢來,碰運氣。”
晚上,丁一下了直播後,沒有早離開,跟翁寧搭檔的男主持說:“小丁,你今晚要是沒事的話盯一會,我要先一步離開,我的小孩這兩天有點發燒,我不放心。”
丁一知道這位男主播不久前剛做了父親,她說道:“好的,你回吧。”
丁一最近下了直播很少早回了,因爲她知道,她早回了,也沒人在家等他,她的孕子計劃也取消了。
九點,丁一披星戴月從電視臺的高臺階下來,擡頭望了一眼寂寥的清空,將脖子上的圍巾往高處擡了擡,便快步向大門口走去。
她走出大門口,儘管她知道在這寒冷的夜晚,已經不可能有人開車接他了,但她每次出來的時候,還是習慣地往門口西側望了望,這次,仍然是失望地轉過頭。
丁一站在路邊等出租車,汪軍開着車出來了,他降下車窗,說道:“小丁,我送你。”
不得不說汪軍是個敬業的臺長,他沒有特殊情況都會等直播後才離開臺裡。有幾次丁一都是搭乘他的車回的家。
丁一想了想,還是坐上了汪軍的車,她說道:“不好意思,總是辛苦你送我。”
汪軍說:“我在爲江市長分擔困難,江市長日理萬機,作爲他的臣民,能爲他做點事是我的榮幸。”
一個時期以來,汪軍都在誠心誠意地修復跟丁一的關係,再有丁一本就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加上汪軍的確在工作中很照顧丁一,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現在相處得比較融洽,過去說話那種輕鬆的氛圍又重新回到了他們中間。
在丁一面前,汪軍是不能有半點領導的架子的,這倒不是因爲丁一是市長夫人,主要是在丁一面前,汪軍始終都有愧疚的心理,尤其是快一年了,丁一到現在都沒有懷孕,這一點,汪軍始終都擔心,他能做的,就是在工作中儘可能地照顧她。
“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走?”汪軍問道。
丁一說:“一點都不晚,正常下班的點,臺長不是也剛走嗎?”
汪軍撓撓頭,說道:“呵呵,是啊,市長這幾天不來接你了?”
丁一沉默了一下,仰起頭說道:“是啊,年底了,他總是加班。”
汪軍說:“翁寧可能明天還是來不了,你恐怕要連着上直播了。”
丁一說:“沒關係,我有事的時候,她還得替我呢。”
成爲了市長夫人,丁一的身上也找不出官太太那樣氣勢,心地純淨的仍然像個少女。汪軍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怎麼翁寧就沒你身上這種顧全大局的工作態度?”
丁一笑了,說道:“跟我們以前的同事比,翁寧的工作態度已經不錯了。”
“哦,你以前的同事?”
丁一笑了,她想起了馮冉,只是跟李立好上後,單位就有些擱不下了。
汪軍見丁一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也就不再追問,說道:“明天下午千萬記住,別按原來的四點上班,要兩點半到單位,開會。”
丁一點點頭,說道:“知道了,辦公室已經通知了。”
明天的會議,不能不說是閬諸電視臺一次很重要的會議,從明天開始,閬諸電視臺將會把廣告承包給臺裡廣告中心的主任,一個有着專業學歷且在電視臺工作了三年的年輕人,重要的是這個人是殷家實的親戚。
汪軍說:“丁一,你說咱們廣告這樣承包出去行嗎?”
丁一扭頭看着他,說道:“臺長,你到現在對承包廣告這個問題還心存疑慮?”
汪軍說:“的確如此,不過我只是跟你流露一下,在別人面前從來沒有過。疑慮是有,但進行到這一步怎麼也得往下走,領導們都看好這事,甚至當做事業單位改革的一個重要舉措,那就試試唄。”
丁一說:“是啊,這個時候你不該在公衆面前表示出疑慮的。廣告承包也是按照投標方式進行的,明天在會上就要宣佈了,只要平時加強監管就行了。”
汪軍說:“你說得對極了,現在上邊對違規廣告查得很嚴,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咱們臺才特別成立了廣告監督辦公室。”
丁一說:“既然電視臺的廣告承包出去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將人民廣播電臺和交通臺的廣告也要承包給專人了?”
汪軍說:“朗局是個意思,我還沒徵求這兩個臺的意見。聽說錦安電臺的廣告收入比電視臺的一點都不少。你那邊要是有關係的話可以諮詢一下,看他們是怎麼搞的。”
丁一說:“直接關係恐怕現在也接不上了,我可以通過別的途徑打聽打聽。”
他們說着話,汪軍的車就到了軍區大門口,汪軍執意要送丁一進來,丁一想還得登記,就從門口下了車,跟汪軍招了一下手後,就快步跑了進去。
她剛來到樓下的院子裡,就見後面一束汽車燈光射了進來,緊接着,江帆開着車進來了。
江帆這次又有三天不回家了,丁一站在原地,等着江帆。
江帆下了車,鎖好車門,將大衣搭在胳膊上,向她走了過來,說道:“你回家着呀?”
丁一說:“沒有,我剛下直播。”
“你今天不是沒有直播嗎?”
他居然記得丁一哪天上直播,哪天不上直播。
丁一說:“是的,我替翁寧的班,她請假了。”
他們說着話,就往裡走。
進了屋子,江帆將胳膊上的外套掛在衣架上,說道:“我回來找份材料,一會還得去單位。”
丁一聽他這麼說,沒有言語,自己脫下外套,來到陽臺前,將窗簾拉上,又挨個將所有房間的窗簾拉上。
江帆進了書房,找到他所說的材料後,靠在沙發上,就開始低頭看手裡的材料。
丁一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就給他泡了一杯紅茶,放在他的面前。
江帆擡頭看了她一眼,說了聲“謝謝”,又繼續低頭看材料。
他看一會,就來到書房的電腦前,打開了電腦,幾根長長的手指在鍵盤噼裡啪啦敲了一陣後,丁一就聽到打印機在工作的聲音。
等這個聲音停止後,江帆就從書房裡走了出來,見丁一默默地坐在沙發上,他就拿過丁一爲他泡的茶,站着喝了幾口,說道:“你早點休息,我回單位了。”
丁一看着他,說道:“江帆,我知道你忙,我也知道你並沒有忙得連家都顧不得回的份上,如果因爲這個家裡有我,你纔不願回家的話,明天我搬回城西的老房子去住。如果你今天累了,不想回去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走。”
丁一說着,就站了起來,快步走進臥室,打開衣櫃,就開始往外拿自己的衣服。
江帆進來了,他從背後抱住了丁一,半天才說道:“對不起,你就在這裡,哪兒也別去,等我忙過這兩天,好嗎?我真的很忙,如果我在家裡辦公,勢必會影響你的休息,再有,愛國他們也都在單位,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是我自己親自起草的大綱,又是我主持政府工作整整一年,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年部分,將會有許多的理念貫徹其中,所以,不能馬虎。報告明天下午將正式提交常委會審閱,我們今晚會加班到很晚的。”
丁一聽了他的話,感受着他熟悉的擁抱,她就心軟了,默默地點點頭,不再往外扯衣服。
江帆鬆開了她,將她拿出來的衣服重新放了進去,說道:“好了,別耍孩子脾氣了,我走了,大家都等着我呢,你洗洗睡吧。”
丁一點點頭,送他到門口,當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她的淚水無聲地流了出來。
正如江帆所說,他十分看重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的內容,經過一年的執政生涯,他對閬諸,對自己的施政理念有了更加成熟和完善的理論體系,這一段,他躲出家門儘管是因爲跟丁一的關係,但他也沒有欺騙丁一,他的確是爲了這個報告每晚都忙到深夜。
丁一飽受不被江帆理解的苦惱,內心也是十分痛苦,她無從傾訴。
基層的兩會要先於市裡召開。彭長宜在參加完亢州兩會後,過了二十多天,又參加了錦安市人民代表大會,會上,代市長關昊代表上屆政府做了政府工作報告,在接下來的投票選舉中,關昊高票當選爲錦安市人民政府市長。
彭長宜參加完錦安的人代會後,立刻返回黨校,他要把這幾天拉下的功課補回來。當天晚上,他給關昊發了一條信息,祝賀他當選爲錦安市人民政府市長。關昊給他回道:以後還望彭兄多支持!
後來,彭長宜才知道,關於彭長宜的任免問題,在一次錦安市委書記辦公會上研究人事問題的時候,嶽筱考慮亢州目前正在全面開展招商引資和大建設階段,儘管朱國慶目前主持全面工作,但由於他不主抓人事工作,在工作中產生諸多不便,黨委、政府工作一肩挑,工作壓力大,但卻沒有人事權力,所以他提出將彭長宜調出亢州,關係暫時先放在錦安市委組織部,等他畢業後再另行安排崗位。
對於這一提議,從不在人事問題上指手畫腳的關昊,當即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他說:再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彭長宜就畢業了,而且經過中央黨校中青班的學習,他會在理論和掌握政策的尺度上更加成熟,既然亢州能在沒有市委書記主持工作的情況下,各項工作都開展得不錯,再堅持兩三個月不是問題,如果這個時候換帥,難免讓當事人不理解。所以他建議先不要急着安排亢州的班子。
儘管關昊不主抓人事工作,但他說的話還是有相當分量的,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後來,彭長宜從別的途徑得知這個消息後,他很感謝關昊,給關昊發了一條信息:感謝市長理解!聊聊六個字,表達了彭長宜不盡的感激之情。出乎意外,關昊沒有給他回信。
沒回信比回信更好。彭長宜非常理解關昊不回信的意圖。關昊這樣做有着太多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之所以不給彭長宜回信,也是遵循了“君子不黨”的古訓,免得讓別人甚至彭長宜本人有其它的想法。但私下,不得不說關昊這樣做是保護了彭長宜,因爲他非常欣賞彭長宜的工作風格。
從這一點彭長宜看出關昊爲人的坦蕩、磊落和謹慎。
此刻,閬諸的兩會也圓滿閉幕了。江帆將自己的執政理念細緻入微地貫穿在了政府工作報告的字裡行間中,被媒體解讀爲清新、陽光、目標明確,不像以往那麼晦澀、模糊、難懂。
彭長宜頭走的時候,特地將一個小錄音機和十盤迷你磁帶交給了班幹部,讓班幹部將每一堂課都給他錄了音。他曾經兩次請假回亢州和錦安參加兩級的人大、政協會議,他還錯過了一次外出考察的機會。
由於外出考察的同學們還沒有回來,班裡只有彭長宜一個人,他便埋頭將這段時間耽誤的課程補齊,又詳細看了班裡的日誌,按照課堂的要求,補齊了全部作業。
這天晚上,彭長宜在宿舍給江帆打了電話,江帆很快接通了電話,彭長宜笑着說:“市長,休息了嗎?”
江帆說:“這麼早?還沒休息。誒,長宜,你今天怎麼這麼閒?晚上沒上課嗎?你可是從來都沒在十點之前給我打過電話啊?”
彭長宜笑了,說道:“的確是,因爲晚上我都有選修課。今天例外,大家都出去考察去了,要兩天以後才能回來,我是因爲參加市裡的人代會,所以沒有跟大家出去考察。回到黨校後,白天抓緊補上拉下的功課,晚上又沒有課要上,就有時間了。”
“哦,是這樣。”江帆說:“長宜,錦安的人代會沒出什麼差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