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感覺儘管部長從一人之上淪爲階下囚,但他的內心依然很強大,這種強大的力量,足可以統領全家戰勝災難,走出困境,走向幸福美滿的生活。部長沒白當了這麼多年的領導,有一套超常的組織才能,無論是在單位還是在家庭內部。這個家先後經歷了三次重大變故都沒垮,家庭成員的心都沒散,這和他平時的教導不無關係,當然,和雯雯自身素養也有很大關係,目前來看,他現在依然是這個家的靈魂。
彭長宜說道:“我非常佩服您,儘管經歷了種種,您看您這個家,依然沒垮。”
王家棟說:“長宜啊,你這話說到我心坎兒上了,原來我真的沒有對小圓上過心,他出事,我並沒有埋怨他,相反,自我檢討後我倒發現了自己對他關愛的缺失,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什麼都沒做,要知道,我不是普通的老百姓,我完全可以給他一個父親的保護,但是我沒有……他回來後,我們爺倆談過一次話,跟你說,我跟我的兒子認錯了,這也是我第一次跟別人認錯。我們爺倆都掉淚了,我說現在你爸爸基本上就是廢人一個了,但我相信我還能幫到你,我準備把古街的門臉房賣了,讓他拿着錢去創業……”
彭長宜一聽就急了,說道:“現在古街的房正在往上漲,您絕對不能賣!再說了,他如果創業的話有銀行呢,咱們可以找銀行貸款,賣房子幹嘛。”
王家棟說:“道理我懂,我也知道那點錢是不夠他創業用的,我這樣說,是爲了表達一個父親的真情實意,當然,如果他需要,我會毫不猶豫賣的。”
“完全沒必要。”彭長宜說道。
王家棟沒有跟彭長宜擡槓。他知道當初買這個房子的時候,彭長宜就跟他說,等於多養了一個兒子,目前這個“兒子”每個月的房租就夠王家棟的花銷了。現在想想,還不如當初多養幾個這樣的“兒子”。
彭長宜又說:“您想賣那個房子的時候,一定先跟我商量,萬不得已,絕不能賣。”
王家棟很高興彭長宜這樣說,就笑着說:“我是這樣一種姿態,但小圓根本就沒打這個房子的主意。”
“那就對了。”彭長宜說道。
回到北京,彭長宜從黨校門口下了車,這時的娜娜還在睡,她中途只在服務區去過一次廁所,一直在路上睡。
彭長宜叫醒了她,說道:“娜娜,跟王爺爺他們回去,到家後好好休息,下週爸爸再陪你玩。”
娜娜一隻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隻手揚起來跟爸爸再見,說道:“好吧,爸爸再見。”
彭長宜又耐心地囑咐着老顧路上注意安全,跟王家棟說:“部長,等我下週回去再去找您喝酒。”
部長衝他點點頭,也跟他揮手再見。
彭長宜望着他們走遠了,才拎着行李箱走進了黨校大門。
回到宿舍,彭長宜再次洗了個澡,換上襯衣、西褲和皮鞋,他今晚要着正裝去見舒晴的父母。
他剛換好衣服,舒晴就打來了電話,說道:“請問彭長宜同志,你準備好了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正在武裝,馬上出發。”
“好的,我在大門口等你。不見不散。”
彭長宜也說道:“不見不散。”
掛了舒晴的電話,彭長宜將北戴河特地買的禮物帶上,又對着鏡子仔細地照了照,他這才發現,在白襯衫的映襯下,他的臉曬黑了,臉頰處有兩道墨鏡腿留下的顏色,眼圈也比別處白些,他在心裡說道:本來就不是白人,這下更黑了,但是沒辦法,他是不可能等到臉恢復自然色時再登門的,因爲已經和舒晴定好了,再說,彭長宜對家庭的渴望,也不會耐着性子等自己的臉變白了再去舒晴家的。儘管自己跟平時比更黑了,但是彭長宜堅信,自己比那些白臉男人更有魅力,因爲他自信自己身上散發着一種獨特的氣質,這種氣質是由內在的剛毅外化而成的,是一種能給人以安全的男子漢所獨有的魅力。
呵呵,他從來都沒有這麼在意過自己的形象,也許,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要開始的戀愛,所以,他對着鏡子中的自己,自言自語地說道:彭長宜,加油!
彭長宜打了一輛出租車,等他到了舒晴住的家屬院大門口時,遠遠看見舒晴身穿一件寶藍色露肩連衣裙站在門口。
夏日的天色黑得比較晚,儘管已經是七點多了,但天空依然很亮,驕陽失去了正午的暴烈,變得柔和而多情,綻放着溫柔的笑靨,在輕風的拂送下,她身上的裙裾輕柔地舞動着,婷婷的嫵媚着矜持的身姿。
在彭長宜印象中,舒晴還是第一次穿露肩連衣裙,白皙的皮膚,雋秀的身材,讓知性、幹練的舒晴於絕佳的韻致間,似凝霧噙露般地風姿綽約。
下車的一霎那,彭長宜居然有了些許的恍惚,他的腦海中又出現了另一個美麗、婉約的女子,尤其是那沉靜的笑靨,是那樣深刻地打動他。可是,當舒晴微笑着走近他的時候,他清醒了,這個同樣美麗年輕的女子,將是他彭長宜今後實實在在相伴的人。
舒晴伸手接過他手裡的東西的時候,無意間碰到了他的手,彭長宜在那一刻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溫馨感動,他感動舒晴,感動她喚醒了他沉睡心中的情感,更感動她對自己的愛戀。
舒晴接過他手裡的東西后,見彭長宜愣愣地看着自己,她對着他莞爾一笑,說道:“看什麼,不認識了?”
彭長宜看着她,說道:“認識,但今天的你的確跟以前有點變化。”
“什麼變化?”
彭長宜說:“更好看了。”
舒晴笑了,說道:“多日不見,嘴皮子上的功夫大有長進啊。”
彭長宜笑了,說道:“還要繼續努力才行。”
舒晴看了他一眼,嬌嗔地說道:“再努力的話你就去說相聲了。”
“哈哈。”彭長宜高興地笑了。他看着舒晴,覺着她今晚特別的好看。
舒晴見他總是看着自己,就小聲地說道:“就不怕把我看黃?”
彭長宜也小聲地湊近舒晴,說道:“今晚你真的特別好看。”
被心上人這麼直接地誇讚,舒晴幸福地粉面含羞,內心裡如同流淌着蜜一樣甘甜。她轉移了話題,說:“你來,娜娜知道嗎?”
彭長宜說:“沒特地告訴她。”
舒晴說:“那個小機靈,不用你特別告訴,聽咱們打電話就明白了。”
彭長宜說:“她沒聽見,大部分時間在車裡睡覺。”
舒晴說:“媽媽還以爲你會帶孩子來呢?給她準備了好多好吃的零食,說讓她帶回去。”
彭長宜很感激舒晴媽媽對女兒的這份感情,說道:“太晚了,如果她這次跟我一塊來的話,部長他們就要等她,不合適,以後我再單獨帶她來,再說,第一次登門我怕帶她不合適。”
舒晴說:“沒什麼不合適的,她也是家庭成員之一,我們在談論你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忘記她。”
“那就太好了!太讓我感動了!”彭長宜搓着手,他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激動。
舒晴知道彭長宜這話的意思,說道:“媽媽和爸爸爲你們忙活一整天了,都不知給你們吃什麼好了。總是問,長宜愛吃什麼?娜娜愛吃什麼?這話今天他們倆不知問了我多少遍了。”
“呵呵,你怎麼說?”彭長宜笑着看着她。
舒晴扭頭看着他,說道:“我說,老的是雜食動物,什麼都吃,小的還是比較喜歡吃甜食。”
“哈哈。”彭長宜笑着,伸手接過舒晴手裡的東西,說道:“給我來拎吧。”
舒晴說:“沒關係的,你累了一天了。”
彭長宜心說,讓你拎着東西進門,你父母會怎麼看我?這樣想着,就從舒晴手裡接過提袋,然後放到自己的左手裡,右手就非常自然地伸到舒晴的腰後,輕輕地攬住了她。
這個動作是那麼水到渠成,又是那麼自然,舒晴不但沒有覺出半點的彆扭,反而將身子往他臂彎裡靠了靠,一切發生得都是那麼自然。自從她從亢州回來後,他們還沒見過呢,平時都是短信或者電話聯繫,等這次再見面時,他們都感覺到像熱戀了許久的人了。
舒晴父母由於年齡關係,被單位照顧,調換了一樓。等彭長宜走進家門口時,房門早就爲他們虛掩着。儘管如此,舒晴還是故意按了一下門鈴,說道:“我們回來了。”
舒晴父母聽到女兒的聲音後,立刻從廚房走了出來,彭長宜跟他們握手,說道:“叔叔、阿姨好。”
兩位老人跟彭長宜握手,舒媽媽說:“孩子呢?”
彭長宜說:“跟車回去了,以後我再帶她來認識爺爺奶奶。”
舒媽媽說:“好,歡迎你女兒也來做客。”
彭長宜說:“謝謝您。”
兩位老人熱情地請他客廳就坐。
舒媽媽要給彭長宜倒水,舒晴笑着說:“媽媽,這項工作交給我吧。”
舒媽媽看着女兒高興的樣子,就笑着放了手,坐在彭長宜的側面,打量着彭長宜。
彭長宜有些手足無措,當舒晴遞給她茶杯時,他起身可能太猛,差點碰翻茶杯,舒晴驚呼一聲,茶杯沒有掉下來,彭長宜一驚,趕忙從舒晴手裡接過了茶杯,關切地詢問:“燙着手了吧?”
舒晴笑了,抖落着手上的茶水,說道:“不礙事,坐吧,放鬆。”
“哈哈。”聽女兒這麼說,舒父和舒母都開心地笑了。
舒父說:“小彭,聽小晴說你去北戴河了?”
彭長宜坐下來,把杯子放在茶几上,鎮靜了一下自己,說道:“是啊,我有一個老領導,前些日子老伴兒走了,早就想陪他出去散散心。”
舒父點着頭,說道:“是啊,我聽小晴說了,有多少老幹部退下來沒人理,你能這樣一如既往地對待一個下了臺、犯了錯的老領導,實屬難得。”
彭長宜說:“呵呵,我做不到不理他,他在我的成長中,的確起到了園丁的作用,他的下臺,有許多不能說的原因,並非是自己有多貪,最後查明的問題,把亂七八糟甚至收的禮品都折價了,剛剛到量刑的數額。所以現在他都在教導我說,一定要自律,千萬別給自己湊材料。”
“他說的對。但你做得也很好。”舒父說道。
“呵呵。”彭長宜被未來的岳父誇獎,有些不好意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舒媽媽看出他的拘謹,就說道:“小彭,在黨校學習生活還習慣吧?”
彭長宜說:“習慣,非常有規律,我現在早晚都加大了運動量,不然肯定會長肉的。”
舒父說:“你有運動的愛好?”
彭長宜說:“在黨校,我們每天有固定運動時間,但我怕長胖,自己就加大了運動量。”
舒父故意驚訝地說道:“哦?那怎麼有人在我面前說,說你除去喝酒,沒其它任何任何的愛好?”
“爸爸——”舒晴聽爸爸這麼說,就怪嗔地看着爸爸。
“哈哈。”舒父和舒母不由得大笑。
彭長宜看着舒晴,也笑了,他跟舒父說道:“您的情報很準確,我的確沒有其它的業餘愛好,迄今爲止,沒有學會打麻將,沒有學會唱歌,更沒學會跳舞,平時也不怎麼注重鍛鍊,跟好朋友喝酒,的確是我唯一的愛好。”
舒父說:“做爲領導幹部,又是單位的一把手,別說沒有愛好,就是有愛好也要適當掩藏起來,免得給別人造成可乘之機,讓別人投其所好就不好了,這樣你的愛好就會變味兒。”
彭長宜說:“是的,原來我在三源工作的時候,爲了推介那裡的旅遊資源,我業餘時間還搞搞攝影,但那也是從工作角度出發,後來回到亢州,截止到這次北戴河,我都不記得我以前什麼時候摸過相機,想不起來自己還有攝影的愛好了。”
舒父說:“哦?不錯,還有攝影的愛好,這個情報我沒掌握。”
舒晴笑了,說道:“那是因爲我沒有掌握,我沒掌握的情報,怎麼好向您透露。”
“哈哈,不打自招了。”舒媽媽笑着看着女兒說道。
舒父也笑了,說:“咱們是不是該開飯了?”
舒媽媽說:“其它的都好了,就差你蒸的龍眼了,再等五分鐘。”
舒父說:“小彭啊,今天我做了一個拿手菜,蒸龍眼肉。”
彭長宜說:“太麻煩了!”
舒晴說:“不麻煩,但是你要有思想準備,滿桌子菜多一半是肉菜。”
彭長宜不解地看着她。
舒父說:“小晴跟我們說,說你比較喜歡吃肉菜,我們做得就多些。”
舒媽媽說:“家裡沒有男孩子,平時很少做肉菜,這次我可是過癮了,一下子做了好幾道。原來只聽那些有男孩子的同事說,說他們家用肉炒菜不叫肉菜,肉菜必須是實實在在的肉,可以滿口吃的那種,不然兒子吃不飽。所以有時我偶爾也做做肉菜,但是,上頓端了下頓端,沒人給你吃。”
舒晴小聲跟彭長宜說道:“解決戰鬥就靠你了……”
彭長宜也小聲跟她說道:“你把我出賣了,要共同戰鬥。”
舒父說道:“你阿姨一直抱怨,做飯沒人吃,說沒意思,這下好了,你以後每週都來家裡改善一次,讓你阿姨給你露兩手。”
舒晴說:“他哪有時間來吃啊。”
舒父說:“週末他回家,平時可以來家裡吃啊?”
舒晴說:“我不在家,您指望他能來給您打掃冰箱裡的那些肉啊?”
彭長宜笑了,說道:“如果準我假,我一定來。”
舒父說:“你看,小彭的態度就很好,你就不行,你快去幫你媽收拾餐桌去吧。”
舒晴說:“都已經擺好了,就等着大家就坐了。”
這時,就聽舒媽媽喊道:“好了,開飯了。”
舒父一聽,起身說道:“好的。小彭,咱們過去。”
彭長宜也站了起來,舒晴卻跟他說:“來,我去領你洗手。”
彭長宜就跟舒晴來到了洗手間。
舒晴把水龍頭給他擰開,又遞給他洗手液,在洗手的時候,舒晴跟彭長宜說道:“怎麼樣,還緊張嗎?”
彭長宜湊到她跟前,小聲說道:“非常緊張,尤其是聽你們說做了好多肉菜,我現在沒有活動量,吃不下。”
舒晴捂着嘴笑了,趁彭長宜不注意的時候,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滿目含笑地看着他。
彭長宜怔了一下,隨後看了看門口,小聲說道:“大膽!”
舒晴笑了,又親了他一下,隨後將手裡的毛巾放在臉盆上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