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慶說:“我這個方案所涉及的人員除去廣電局外,沒有再涉及到一把手的單位,都是我在工作中發現的一些不錯的苗子,另外,這些單位的領導班子有的年齡整體偏大,適當吸收一些年輕的血液,有助於單位領導班子保持青春活力和敢於奮進的精神。”
盧輝說:“至於有沒有必要在晌不晌、夜不夜的時間裡調整人事這個問題,我剛纔說了自己的意見,這個我不再重複,我單說朱市長提到的一個人,廣電局的李立。朱市長的方案准備把他提爲廣電局局長,這個我堅決表示反對。且不評論李立目前的業務水平有多高,因爲他也是從市政府出去的,早年給張懷副市長當秘書,就目前發生的一件事,我認爲他不稱職!”
朱國慶就是一愣。
彭長宜也愣了一下,盧輝這樣直接對提出否決意見,還是不多見的。
盧輝說道:“可能那麼都感到有些不解。那我就具體說說我對這個同志的意見。我爲什麼說他不合格,做爲主管業務的副局長,他存在嚴重的瀆職、甚至是濫用職權的行爲。比如,上次省委廖書記來亢州視察生態文明村的創建活動,這該是一個多麼重要的新聞,但是電視臺當晚沒有及時播出這條新聞,要知道,錦安電視臺當晚可是播了這條新聞,我們亢州的老百姓都是從錦安電視臺獲知這一消息的。但是我們卻沒有播,我當時心想,可能是咱們的設備落後,無法及時插播,但是到了第二天,仍然沒有播,倒是一個鄉黨委書記到村子檢查這項工作的新聞。第三天,第四天也沒有播。那麼我就請問了,是省委書廖記視察這項工作重要,還是鄉黨委書記檢查這項工作重要?”
說道這裡,盧輝故意停頓了一下,他看了看其他人。
朱國慶顯然沒有料到盧輝說出這樣一番話,他有些措手不及,臉色尷尬極了。
“所以——”盧輝繼續說道:“無論從哪方面講,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哪怕就是記者的機械出現故障,李立都有重大失職的表現,因爲他是主管業務的副局長。”
盧輝不想把李立逼進死衚衕,不想這樣做的原因就是不想讓朱國慶太過難堪,所以他才說了“哪怕是記者的機械出現故障”這樣的話。
彭長宜聽了後,故意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朱國慶。
朱國慶的腦門有些冒汗,說道:“有這事?”
盧輝說:“保證有。發現這一問題的不止我一個,我記得舒晴第二天就找到了我,在找我之前,她也找到了慶軒部長,據舒晴後來跟我說,慶軒部長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那溫慶軒怎麼解釋這件事?”朱國慶故意說道。
盧輝說:“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當時舒晴沒事,溫慶軒也沒說起過。不過那條新聞沒播,應該有許多人發現了。”
朱國慶假裝掏出電話,說道:“我問問,怎麼能發生這樣的事。”
彭長宜笑了,用手勢制止了他,說道:“老朱,事情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問也說不清了,再說了,咱們眼下討論的不是這個事,如果真有這樣的漏播事件,這件事就讓慶軒部長過問一下吧。咱們還是討論今天的議題。”
朱國慶萬萬沒有想到,到底是哪兒不對了,怎麼每次自己想幹預人事問題就出差!本來,那件事過去那麼久了,他心想沒人記得了,而且當時他沒有聽到任何人跟他反應電視臺漏播的事,甚至開會的時候也沒人說起過,原來這些人都是陰險狡猾之人,專門等着在關鍵時刻拋出這事。
盧輝,他一直認爲他跟彭長宜早就掰了,沒想到,關鍵時刻,他還是維護彭長宜的。也難怪,他的侄女做了王家棟的兒媳婦,他們還是要互相維護的。看來,他這次準備得不太充分,但也怪不着自己,要怪就怪彭長宜,本來昨天打電話跟他說私下商議一下,誰知道他居然搞得這麼正式,儘管說不是書記辦公會,但是他提議召開,這個會,仍然是正式召開的。那麼就意味着,今年一年都別想提調整幹部的事了。
想到這裡,他說道:“如果這件事查實,李立將負領導責任。”說這話的時候,他想起了李立前段時間剛剛送他的十萬塊錢。
他繼續說道:“但電視臺的人員素質參差不齊,這件事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還有待於調查。這件事暫且放一邊,那麼請彭書記、盧書記討論一下我對其他幹部的調整意見。”
彭長宜故意看了看錶,說道:“我說兩句。國慶市長昨天下午給我打完電話後,我的確從全盤認真地想了想這個問題。剛纔盧輝書記用了一句話,晌不晌、夜不夜調幹部不合適,我昨天在電話也是這樣跟國慶市長說的,國慶市長也像今天這樣回答了我的疑問。他說得有一定道理,幹部調整,儘管大多時候是放在年底年初,因爲這個時間段各項工作都將完成,也是組織部門例行考覈的時候,但也不是墨守成規的,遇到特殊情況,也是要特殊對待的。所以才臨時決定召開這麼一個小會,我們在會上研究一下……”
他再次強調了“臨時動意”這個意思。
彭長宜繼續說道:“我剛纔說遇到特殊情況,幹部調整是隨時的,就像當年國慶市長在北城工作時的搭檔主任張良,人患重病不行了,本人也提出辭職申請,這種情況下,我們還等年底嗎?顯然不行。大的原則上如果不是單位一把手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至於提拔年輕幹部進各個單位的領導班子,我認爲倒不是一件着急的事,年輕人,有理想,有進步要求這很好,我們要積極培養,要善於發現這樣的好苗子,既然發現了,再觀察半年,年底統一考慮,這樣也有利於組織部門的工作,不然考覈工作都不好做。至於國慶市長提出的廣電局局長的問題,我認爲倒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問題,廣電局儘管是業務單位,但是做爲單位一把手,沒有必要熟知新聞寫作方法,一把手的任務就是管理,只有管理好這個單位,用好人,是最主要的,老劉畢竟兢兢業業幾十年了,他沒有犯大的錯誤,我們不好提前讓人家退休,所以,還是再等等吧,年底統籌考慮。朱市長,你看這樣行嗎?別急,告訴那些年輕人們,只要有本事,有的是用武的地方。”
彭長宜沒有對新聞漏播事件做出評論性的意見。
朱國慶頹廢地點點頭,說道:“只能如此了。我很抱歉,耽誤了彭書記和大家的時間。”說着,他夾起筆記本,站起身,率先走出了接待室。
彭長宜看了盧輝和呂華一眼,兩個人正在看着他,他說道:“散了吧。”說着,也走出了會議室。
彭長宜故意走得很慢,快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他就聽到了樓下傳來的一聲“砰”地關門聲。
由於是星期日,機關大樓裡很安靜,這關門聲就顯得很巨大。
彭長宜冷笑了一下,他的心放了下來。最起碼,不到年底,朱國慶不會再提人事問題了。
彭長宜站在窗戶前,向外看着,就見朱國慶開着車,駛出了機關大院。
他轉過身,也準備走,這時盧輝進來了。
盧輝說:“我是不是氣着咱們朱市長了?”
彭長宜笑了一下,說道:“不會的,你也太小瞧他了,這點覺悟還能沒有?況且,你說得又不是不在理。”
盧輝說:“唉,就怕人家不這麼認爲。”
彭長宜看着盧輝說道:“老兄啊,今天真是謝謝你了,不然靠我自己恐怕還真說服不了他。”
盧輝鄭重其事地說:“長宜,放心,於公於私,我都沒有不支持你的理由,放心,老兄還是過去的那個老兄,這一點別人可以變,我不會變。”
“嗯,那倒是。”
盧輝又說:“咱們這麼多年了,彼此非常瞭解,你瞭解我的爲人,我也瞭解你的爲人,儘管有的時候我的脾氣不是很好,比較認死理,有時看問題愛鑽牛角尖,但是,我的心不歪。人事工作就是說出大天來,也不是他市長該干預的工作,這一點,我很不理解。”
彭長宜笑了,說道:“老兄啊,這是你說到這兒我說你,這一塊工作你該用用心了,我不在家,你是主管組織工作的領導,就該在人事問題上多用用心,我們黨委的中心工作是什麼,說白了,不是用幹部嗎?我不在家,朱市長很忙了,他能發現這幾個單位領導班子年齡比較老化,而且積極主動發現新的後備力量,那麼你做爲黨委主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怎麼就發現不了?還是發現了不好當面說出來?後者不該是你顧慮的吧?在人事問題上,我自認爲還是能夠聽聽不同意見的,是比較尊重大家的意見的。所以,今年的幹部調整這一塊工作你多費費心,提前拿出一個公平合理的方案,我不在家,有些情況可能不瞭解,這就需要你老兄多動動腦子。”
彭長宜看着盧輝,這話等於是再向盧輝放權。人事工作,的確是黨委的中心工作,說白了,今年的人事調整,盧輝擁有絕對的權力。
彭長宜太知道該如何利用幹部之間微妙的關係了,他用這個人事問題,就巧妙地達到了拉攏孤立的作用了,後半年,他再也不用擔心朱國慶提人事工作了,另外一個收穫就是,今天他跟盧輝的配合,再次夯實了同盟者的利益聯盟關係。
呂華這時也進來了,他說:“朱市長走了。”
彭長宜說:“我看見他開車出去了。”
呂華說:“娜娜還在你那兒嗎?”
彭長宜說:“在啊。”
呂華呵呵笑着說:“看來,中午又喝不了了。”
彭長宜說:“下週吧,今天肯定不行。我得幫她把知識點理一理。”
盧輝說:“你現在這個爹當得真是大有長進,真是不錯啊。”
呂華說:“不過娜娜的確該用心培養,學習那麼好。”
彭長宜說:“現在還看不出來,這個孩子聰明有,就是不踏實,所以就需要不停地敲打,她媽媽已經管不了她了,所以只有我來接手了。原來工作忙,忽略了她,現在我也出去學習了,沒有了工作上的拖累,所以每週回來兩天,就想這兩天好好帶帶她。”
盧輝說:“既然這樣,那就走吧。孩子一人在那麼大的屋子呆着也不放心。”
大家說着,就走了出來。
等彭長宜回來的時候,娜娜還在寫作業。
彭長宜說:“怎麼還沒寫完?”
娜娜擡起頭,仰着臉嘻嘻地笑着說:“我玩了一會。”
“玩了一會?玩什麼了?”
彭長宜看了看電視,電視也沒開,就說道:“看電視了?”
娜娜笑了,說道:“嘿嘿,沒有。”
彭長宜說:“那你玩什麼了?”
娜娜咬了一下鉛筆頭,說道:“跟舒阿姨通電話了。”
“哦?”彭長宜心一動,坐在她旁邊的椅子說,說道:“是你給她打的,還是她給你打的?”
“嘿嘿,我給她打的,不過她接了後以爲是你。”
彭長宜說道:“你怎麼知道她以爲是我,怎麼說的?”
娜娜見爸爸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反而對她打電話的事很感興趣,就仰着頦說道:“我要通後,她說,怎麼還有時間打電話,娜娜沒在啊?”
彭長宜笑了,說道:“小鬼頭,你舒阿姨這麼說,絕對以爲是我了。”
娜娜笑了,說道:“是啊,我就趕緊說道,舒阿姨,不是爸爸,是我。”
“舒阿姨怎麼說?”
“她聽後就笑了,也說,小鬼頭,怎麼是你,我剛走你就想我了?”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你跟舒阿姨聊了多長時間?”
“嘿嘿,好半天。”
“都聊了什麼?”
娜娜說:“也沒有什麼具體問題,就是想跟他聊會,你又不在。”
彭長宜說道:“聊得開心嗎?”
“當然開心,不然我還不會想找她聊呢?”
彭長宜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小腦袋,說:“那就好,開心就好,你隨時都可以給她打電話。”
“是的,她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彭長宜想了想,說道:“你舒阿姨問爸爸來着嗎?”
娜娜咬着筆頭,睜着兩隻眼睛,想了想說:“沒問,好像也問着吧,我記不起來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好,你還差多少作業沒寫完?”
“不多了,再有半小時就好了。”
“那你寫完咱們再吃飯去?”
“好的。”娜娜答應着,就低頭去寫作業了。
下午,彭長宜幫女兒輔導了功課,又幫助她背課文,聽寫生字,然後隨意聽寫生字,組詞造句等等許多擴展複習。直到老顧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走,彭長宜才告一段落。
彭長宜在電話裡跟老顧說:“你等一下,一會我給你打會去。”
彭長宜說着,他想給舒晴打個電話,想問問她什麼時候回單位上班,但是當着娜娜聽不好給她打,就飛快地給舒晴發了一條信息:你什麼時候去單位?
舒晴很快就回答:明天。
彭長宜又發到:行,我明天早點走,然後讓老顧捎着你,送你到單位。
舒晴:不用,太麻煩了。我明天坐火車走。
彭長宜:不麻煩了,正格的了,給亢州做了那麼大的事,別說還不是特地送你,就是特地送你也應該。
舒晴笑了,發到:娜娜給我打電話着,我以爲是你,還好,沒有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
彭長宜:留着那些不得體的話,悄悄說給我。
舒晴沒再回信。
彭長宜見她遲遲不回,又發過去一條:怎麼了?
舒晴:沒事。
彭長宜:還以爲你生氣了呢?
舒晴:我是那麼容易生氣的人嗎?
彭長宜笑了:不是。
舒晴說:好了,趕緊忙去吧,明天我等你電話。
彭長宜:遵命!
第二天天不亮,彭長宜老早就起來,他必須確保不能遲到,在黨校用早餐。接着老顧後就向北京趕去。多少個日子,他已經習慣這樣跟舒晴交替着用車了。
他在黨校大門口的不遠處下車了,老顧坐進了駕駛室,他要開車去接舒晴,然後將舒晴送到省機關後返回。
彭長宜看着老顧繫上安全帶後,囑咐他,路上注意安全,到後必須給自己報平安。
老顧笑了,他知道他服務多年的市委書記,跟舒晴已經進入了熱戀狀態,他由衷地爲他們感到高興……
彭長宜見老顧不說話,只是笑,就說道:“別光笑,到了後,不管她告不告訴我,你都要告訴我,不然我不放心。”
老顧笑了,這才說道:“好嘞,您放心吧——”說完,一腳油門下去後,車子就向前駛了出去。
彭長宜看着老顧開車走了以後,才向黨校門口走去,到了門口,他向崗樓亮了一下證件後就進去了。邊走邊給舒晴發了一條信息:我已到,老顧去接你了。
很快,舒晴回道:好,我在等。
彭長宜:等什麼?
舒晴:等你的電話。
彭長宜:明白,回去後,如果實在無聊的話,想着和我聯繫聯繫。
舒晴笑了:沒問題。
彭長宜: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