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彭長宜和江帆走進一個大雅間的時候,姚斌、寇京海已經等在了那裡。彭長宜沒有看見姚靜,以爲有市長參加姚靜不來了。沒想到,只過了幾分鐘,姚靜就打外面走了進來。
彭長宜注視着姚靜,但是姚靜跟本就不看他,一雙美目就停留在了江帆的臉上。江帆愣了一下,看看姚靜,再看看姚斌,欲言又止。
姚斌笑了,說道:“市長,這位漂亮的女士得讓長宜給您介紹,他最有資格介紹。”
彭長宜立時就有些窘迫,他反駁道:“師兄,人家是找你來的,怎麼是我最有資格介紹?”
今天的姚靜的確很漂亮,且不說她那時髦的捲髮,就是身上那入時的打扮把她高挑、有致的身材勾勒的恰到好處,這樣的女士出現,想必誰都會多看上兩眼。
姚靜不等彭長宜介紹自己,主動伸出自己白皙修長的手,說道:“江市長好,我叫姚靜,棉紡廠的,姚書記是我們的老上級,彭長宜是我原來的同事,我們同在一所中學教書,寇大哥也剛剛認識,如果等他們倆商量好了再來介紹我,恐怕我都急死了,所以自力更生,自我介紹。”
姚靜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字正腔圓,而且落落大方,弄得彭長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江帆握了一下姚靜的手,而是轉頭看着彭長宜說道:“長宜,怎麼沒聽說你還有這麼漂亮的同事?”
彭長宜只好笑着說:“怪我,一直沒跟您彙報,讓師兄搶了先。”
“哪兒呀,人家彭書記是師範畢業,國家正式幹部,我當時是代課教師,臨時工,相當於二等公民,他從來都沒拿正眼看過我,怎麼會主動介紹我呢?”姚靜終於發泄出了自己的怨氣。
衆人“哈哈”大笑。
彭長宜沒想到姚靜嘴叉子居然這麼厲害,而且練得能說會道,要知道那時的姚靜,可是多一句話都不願跟同事們說得呀,看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了。
此時的彭長宜,也只有“嘿嘿”笑的份兒了,根本無還嘴之力,他是極不善於跟女同志辯論什麼的。
寇京海在旁邊聽着很過癮,說道:“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一物降一物了,敢情我說不過的人,居然有人說得過。”
大家又笑了起來。
姚斌把江帆讓到了正坐,江帆看了看,如果自己不坐這個位置,恐怕不會有人坐,這個時候再拿捏就有些不好了,所以就不客氣的坐在了正中的位置上。讓姚靜坐在江帆的左側,右側的位置留給了彭長宜。
彭長宜是怎麼也不敢坐這個位置的,他說:“師兄和寇兄在,我可不敢坐在那裡。”說着,就拉姚斌坐在這個位置上。
姚斌強行把寇京海讓到了這個位置,自己想坐在寇京海的旁邊,被彭長宜搶先一步坐下。這樣,姚斌就坐在了姚靜的旁邊。林巖坐在了彭長宜的身邊。
酒桌上的排序向來是酒文化的一部分,有着很多的講究,誰該坐在什麼位置就坐在什麼位置,但也有例外的時候,比如有女士在的情況下,就不能一概而論了。
姚斌看了一眼,說道:“江市長,讓司機也過來吧?今天又沒外人。”
江帆說道:“我是心疼他們,本來服務領導就是個累差,再讓他們坐在酒桌上,就更累了,他們自己單獨吃更舒服,還能休息一會。”
姚靜說道:“江市長真會體恤下情,遇到這樣開明的領導是夥計們的福分啊。”
江帆笑了,說道:“怎麼這話從美女嘴裡說出聽着這麼舒服啊,是不是長宜?”
彭長宜笑笑,沒接話茬,說真的,自從上次在棉紡廠見到姚靜後,彭長宜就很驚訝姚靜的變化,今天她這開場白更是讓彭長宜刮目相看了。所以,他不敢輕易說話,不知姚靜又會說出什麼話讓他下不來臺,跟女士打交道,還是小心的好。
接下來姚靜的表現,更加顛覆了以前在彭長宜心目中的印象,不但頻頻舉杯,而且話到酒到,成了酒桌上的中心。當然,她敬的最多的就是江帆,這江帆也不含糊,毫不推辭,姚靜敬多少他就喝多少。
秘書林巖就有些緊張,不停地看着彭長宜,彭長宜說:“老同事,你啊,悠着點,別光敬市長,還有姚書記,寇科長,儘管寇科長長的不如江市長英俊,但那也是不能忽視的對象。”
姚靜收回酒杯,坐了下來,幽幽地看着彭長宜,臉色早就讓酒浸染得紅紅的,目光裡就有了一些內容。
寇京海聽彭長宜這麼說,早就端杯站了起來,說道:“哪有讓女士敬酒的,我敬姚主任。”
彭長宜說道:“你這話有毛病,你這是變相批評市長,先自罰一杯。”
因爲有市長在的原因,寇京海今天表現得比較低調,此時聽彭長宜這麼說,就自認倒黴,說道:“好,我錯了,認罰。”說着,就要喝。
姚靜這時站起來說道:“寇兄,咱們幹嘛聽他的。來,我敬你,一起喝。”說着就乾杯。
姚斌這時說話了:“長宜,我看我這乾妹妹對你有意見啊,說說看,怎麼得罪她了?”
彭長宜立刻說道:“怎麼出來了乾妹妹?”
“你說哪,她叫姚靜,我叫姚斌,說不定都不到500年,我們就是一家人哪?這個你別吃醋,我在城關鎮的時候……”
“哥,別都告訴他。”姚靜的身子歪向姚斌說道。
江帆來了興致,說:“別那麼神秘,容易讓我們產生聯想。”
姚斌剛要解釋,這時,就進來一個風姿綽約、滿臉笑意的女士,她手裡端着一支紅酒杯,後面跟着飯店的領班。姚斌一見,趕忙站起,說道:“我來介紹一下,這是飯店的孫老闆,這是江市長。”
孫老闆巧目一笑,說道:“電視裡經常看到,江市長果然風度翩翩,玉樹臨風啊。”說着,伸出手去。
江帆跟她握了一下手,跟姚斌說道:“怎麼你今天介紹的這些女士都這麼會說話?”
姚斌笑了:“原來我來這裡還比較有自信,您今天一來我就沒自信了。”說着,又給孫老闆逐一介紹了一遍。
女老闆舉杯,說道:“我第一杯敬市長,您來小店用餐,真是讓我們蓬蓽生輝,希望這個小店能夠得到您的關照。”說着,乾了杯裡的紅酒。
姚斌小聲說道:“市長喝了不少了,不能幹了。”
女老闆點點頭,後面的領班又給她倒上了紅酒。
哪知江帆卻說:“女士敬酒哪有不幹的道理。”說着,也乾了杯中酒。
老闆走過去,拿起酒瓶,給市長滿酒,她很善解人意,沒有給他倒滿。然後衝大家舉杯,說道:“這一杯敬大家,還有漂亮的女士,歡迎以後多多光臨,給我們提出寶貴意見。”
大家統統乾了杯中酒,女老闆臨走的時候說道:“姚書記,今天這酒我請客,希望大家能夠常來。”
女老闆走後,彭長宜悄悄碰了一下寇京海,就走了出去。不大一會兒,寇京海也出去了。他看見彭長宜進了洗手間,就緊隨其後,也來到了洗手間。
彭長宜四下看了看,見周圍沒人,小聲說道:“你的事基本定了,交通局副局長,黨組書記,內部小範圍定的,注點意,別聲張,另外該怎麼做自己心裡明白就行了。”
寇京海一聽,眼睛都冒了光,他抑制住自己的喜悅,說道:“謝謝老弟,我明白。”
回到酒桌,姚靜又在跟江帆喝酒,彭長宜想到自己晚上還要找朱國慶,江帆也喝了不少,就把目光投向姚斌,姚斌馬上心領神會,說道:“乾妹,我知道你今天沒盡興,但是江市長辛苦一天了,酒也沒少喝,一會主食來了咱們杯中酒。”
其實,姚靜已經呈現醉態了,她用手支着下巴,不住地衝姚斌點點頭,兩頰早已緋紅,目光就有些迷離。
彭長宜不敢跟姚靜的目光對視,倒不是有愧於她,而是他覺得姚靜的目光有些**和大膽,這是以前她沒有過的。
就在大家站起要散的時候,姚靜突然對姚斌說道:“哥,咱們去唱歌吧?”
彭長宜一聽皺了一下眉,要知道唱歌的話他回去肯定會早不了,他今天一定要找到朱國慶,提前跟他彙報蓮花村的事,不然明天開黨委會再彙報就被動了。
這樣想着,大家就都把目光投向了江帆,江帆笑着對姚靜說:“那你們去吧,我晚上還有個材料要看,如果沒事的話,真想跟姚女士同唱一曲啊。”
市長不去,自然別人也不會去,姚靜就很知趣地沒再堅持。
彭長宜在市委大門口下車,跟江帆揮揮手,他走向車棚,剛推出自己的車,就見丁一從門口走了進來,門外,一輛轎車離去。不用問,那是送她回來的。
彭長宜便迎着丁一走了過去,丁一看見他後,愣了一下,說道:“科長,你才走?”
“不是,我是取車子來了,你……”彭長宜想起丁一說晚上跟部長出去的話。
“我……剛從部長家回來,他請我去他家吃餃子。”
“哦——”彭長宜拉着長聲說道。
倆人站在那裡,一時沒有話說了,還是丁一打破尷尬,說道:“您上去再坐坐吧?”
“有事嗎?”
“沒事。”丁一想了想說道。
彭長宜狠了狠心說道:“如果沒事我就回去了,時間不早了,我還要去趟單位。”
丁一沉默了,不知說什麼好,站在那裡,看着彭長宜駕着摩托車消失在夜色中。
丁一悶悶不樂的往回走,其實,她是很希望彭長宜能上樓來呆會,她有話想跟他說。
快下班的時候,部長把她叫去後,就跟她說了工作變動的事,明確她給高市長做秘書。儘管早就聽說了這事,也聽說高鐵燕很不好處,一年之內就辭掉了兩個秘書,她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跟部長說道:“能不是我嗎?”
本來工作調動向來都是沒有討價還價的份兒的,但是王部長對這個女孩子說出的話不但不反感,反而還有些心軟,前兩天就有人跟他說兒子王圓正在追求丁一,老伴兒今天早上也跟他說讓他有機會把這個女孩子帶家裡來,她想看看。
說真的,如果王圓真能丁一處對象,還真是他的造化。但他卻衝老伴兒吼道:“人家是大學生,能看上他?我看你是不是哪根神經搭錯了?”
老伴兒笑着說:“我問小圓着,他沒點頭也沒搖頭。”
“哼,那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
老伴兒說:“我打聽了,都說那個女孩子不錯,父親還是大學教授,要是跟小圓真能成了,再好不過的了。你把她叫到家裡來吃頓飯,也表示你關心下屬。”
“你也跟着做夢吧,我貴爲她領導,憑白無故叫一個女孩子到家裡來吃飯?別人會怎麼想的?”
“她家不在這裡,又是個小姑娘,叫家裡來吃飯很正常。”老伴兒仍然不死心。
此時,看到丁一不情願跟高市長的樣子時,王家棟不由得心軟了,以父愛的口氣說道:“這是組織的決定,高市長不像人們傳說得那麼不好處,你們都是女同志,會處好的。先幹着,如果實在不願跟她了再回來,高市長身上有許多你應該學習的東西,好好鍛鍊鍛鍊,你會有收穫的。”
丁一不能說什麼了,事實上她也不好說什麼了,不能剛參加工作就給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就擡起頭說道:“謝謝部長。”
王家棟說道:“你們科暫時沒有科長,回頭我讓侯主任安排一下歡送你,要不今天我先請你,去我家,讓你阿姨給你包餃子?”
不知道爲什麼,王家棟說出這話後,面對一個小丫頭,心裡居然發慌了,好像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
丁一有些不好意思,就說道:“不麻煩阿姨了,謝謝您。”
“不麻煩,我早就說過讓你嚐嚐我家老婆子的手藝,本來她今天晚上是要吃餃子的,一再囑咐我今晚回家吃,唉,兒子一走就一天,就我們老倆也沒意思。你去了,她還能有成就感。”說着,不等丁一再次表態,就給家裡打了電話,告訴老伴兒有個小朋友今晚要去品嚐她的手藝。
丁一隻好說道:“那就謝謝部長,謝謝阿姨了。”
王家棟低下頭,裝作看文件,說道:“你先回去吧,一會我叫你。”
丁一走出去後,王家棟長出了一口氣,他沒想到自己居然在一個女孩子目前沒了底氣。他特別重申兒子不回家吃飯,就是想告訴丁一自己沒有任何目的,就是想請她吃頓餃子,感覺自己有點女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唉,不管怎麼說,一個堂堂的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往家裡請一個女屬下吃飯也是解釋不通的,因爲從來沒有這樣做過,別人知道了會很容易想到他的居心。這個老太婆,真是麻煩,竟給他出難題!
自從兒子下海經商以來,王家棟的心一直懸着,唯恐兒子做出什麼出格之事,只要在家裡碰上,免不了要給他上政治課,他早就盼望兒子能早點把終身大事定下來,那樣兒子他就能收收心,做什麼事也就有了顧慮。
提親的不下100個了,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沒有定論。丁一當然無可挑剔,如果她不嫌棄兒子,兒子就更沒的說了。
部長怎麼想的,丁一當然不知道了,她本不想去,後來聽部長說王圓不回家吃飯,也就釋然了。
但哪知,他們剛端起飯碗,王圓就回來了。
部長故意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王圓笑嘻嘻地往丁一跟前湊,說道:“我的神經系統給我發報,說咱家來了貴客,我就回來了。”
丁一有些不好意思,起身給王圓讓座。
王圓把她按在椅子上,說道:“我吃過了,回家拿點東西。”說着,就進了他的房間。
等丁一吃好放下筷子的時候,王圓才從裡屋出來。
丁一起身,幫部長夫人去收拾碗筷,哪知王圓過來,拉過她的手,說道:“丁一,走,我送你回去。”
丁一看看餐桌上的碗筷,說道:“你有事忙去吧,我幫阿姨收拾完再走。”
部長夫人一聽,趕緊從丁一手裡奪過碗筷,說道:“你們年輕人有事就走吧,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幹,不用你幫助收拾,快去吧。”
部長儘管心中暗喜,但他還是繃着臉說道:“小丁是我請到家裡的客人,跟你有什麼相干?”
王圓嬉皮笑臉地說:“當然有了,我跟小丁有事要說,我們先走了。”說着,拉起丁一就往外走。
“嗨嗨嗨,你小子怎麼回事,小丁剛吃完飯,你讓她喝口水。”部長衝着兒子嚷道。
“她不渴。”王圓拉着丁一走出了門
坐在王圓的車裡,丁一感到彆扭:“王總,什麼事這麼急,我來了就吃,吃了就走,太不禮貌了,阿姨那麼大歲數,讓她一個人收拾。”
王圓說:“我跟你說,你要是不走,一會你家祖宗三代的歷史就被挖出來了,我媽只要看見女孩子,她就喜歡得不得了,要不我就給你送回去試試?”
丁一明白了,王圓這樣做爲的是不讓她爲難。她感到,王圓還蠻通情達理的。試想,如果被他媽媽誤會了,她以後跟部長、跟王圓就不好處了。
“謝謝你。”她由衷地說道。
王圓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眼裡就有了一絲失望。
在丁一頭下車的時候,王圓說道:“丁一,我朋友在北京昌平那邊建了一個狩獵場,改天我約你去騎馬,狩獵。”
“太暴力了,我不大喜歡。”
“狩獵場也就是個噱頭,並沒有什麼奇特獵物,可以騎馬。”
丁一衝他笑笑,沒再說什麼,就下了車。
丁一感覺出了王圓的意思,好在她要調到政府那邊去了,像這樣去部長家裡吃飯以後不會再有了。
再說彭長宜,他回到了單位,老胡給他開門。他問老胡:“胡師傅,今天誰值班?”
“是朱書記,但是沒來。”
彭長宜就是一愣,沒想到自己晚上特意來找朱國慶,他卻不在,說:“如果朱書記來,就給我往家打電話,我再過來,我找他有事。”
胡師傅說:“你等會吧,一會就沒準來了。”
要在平時,彭長宜很想和這個看門的老頭聊天,他發覺這不是一個普通的看門人,但是今天顯然他沒有興致,頭有些暈,就回家了。
丁一到政府辦報道的第一天,就和女市長高鐵燕發生了不愉快。
說來也怪,儘管丁一沒有和高市長接觸過,但卻對這個性格潑辣的女領導產生了莫名的畏懼心理。
在這之前,就聽雯雯說過,別看高鐵燕具有男人的性格,幹工作風風火火,雷厲風行,一般男人都沒有她果斷幹練,但是這個人心胸不寬,而且嫉妒心強,凡事愛抓尖搶上,不甘示弱。雯雯畢業後曾經分到高鐵燕工作過的鄉鎮,那時高鐵燕已經離開成爲政府副市長了,但是有關她的一切傳說雯雯知道的不少。
可能就是聽的多了,所以丁一對這次自己工作調動很擔心。本想跟彭長宜討教討教,怎樣做秘書,因爲誰都知道,如果說起領導的秘書,彭長宜當排第一,儘管他服務的領導是組織部長,但無論是文字水平還是處事能力,都是領導最爲得意的助手。但是她看出,似乎彭長宜並不想多跟她說什麼。
第二天,候中來按部長指示,送丁一到政府辦報道,由於幹部科科長還缺位,郝東昇和老錢兩個人就跟着侯主任送她下樓,老錢給丁一搬着文件簍,小郝給丁一端着她最喜歡的文竹。
他們剛走出樓道,就看見了盧輝,盧輝說道:“小丁是不是要去走馬上任?”
侯中來說:“是,我們去送她。”
盧輝說:“正好我也加入你們的隊伍,我去政府辦有點事。”
就這樣,一行五人就到了政府辦主任辦公室,蘇乾見了起身相迎。
盧輝剛介紹完丁一,
辦公室門就被推開,高鐵燕走了進來,她掃了衆人一眼,眉頭一擰說道:“你們這是幹嘛?”
盧輝說道:“高市長,我們把丁一送過來了。”
“不就是樓上樓下的事嗎?至於這麼興師動衆的嗎?比市長上任還隆重。”說完,兩隻黑黑的大眼睛就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着丁一。
丁一的臉騰地紅了,她趕緊說道:“高市長好,以後請多指教。”
高鐵燕看了一眼丁一,從嗓子眼發出了“嗯”的聲音,就跟蘇乾說道:“蘇主任,給三關鄉和北邊那兩個鄉打電話,我要去他們那裡。”
盧輝說:“市長要下鄉啊?”
“是啊,去看看他們撒毒土的情況,今年小麥吸漿蟲鬧得挺厲害。”說着,就要往出走。
蘇乾說:“高市長,既然小丁同志今天來了,就讓她跟你一塊兒下去唄?”
“不下去在上邊呆着幹嘛?”說完,“砰”地摔門就走了出去。
蘇乾衝盧輝和侯中來笑笑,說道:“還是鐵姑娘的做派。”
盧輝說道:“小丁,那你趕快去準備吧,帶着筆和本,市長開會的時候想着記錄。”
丁一接過老錢抱着的文件簍,找出筆和本。侯中來說:“蘇主任安排一下小丁在哪兒辦公,把東西放下我們就完成任務了,以後小丁就歸你管了。”
蘇乾說道:“都歸黨管。”他站了起來,喊過副主任曹南:“通知三關和附近的三個鄉,高市長要下去,檢查吸漿蟲防治情況。”
曹南點點頭就出去了。
蘇乾說道:“小丁的東西先放我這裡,你先下鄉,一會再給你安排辦公室。辦公室也緊張啊,前天剛給孟市長騰了辦公室,秘書們就只好兩人一屋了,一會我看看給你安排在哪屋合適。”
蘇乾說得孟市長就是即將到任的副市長,叫孟客,曾經做過錦安市委書記翟炳德的秘書,剛到政府辦公廳任副秘書長半年不到,就被下派到亢州任副市長。
盧輝說道:“按編制提前分好辦公室,領導空編的時候辦公室跟着空。”
蘇乾說:“要有那麼簡單就好說了。”正說着,蘇乾桌上的電話響了,是市委辦主任範衛東的電話,範衛東通知政府辦,在家的全體班子成員上午不要外出,錦安組織部來送孟副市長上任,已經外出的十點趕回。
蘇乾撂下電話後,就往出跑,剛到門口,就看見高鐵燕夾着公文包,手裡端着水杯走了過來,蘇主任趕忙告訴了她這一消息,哪知她又皺起濃眉,說道:“咋不早說呀?”
“我也是剛剛接到通知。”蘇乾陪着笑臉說道。
“那也不能這麼幹等呀?現在蟲災防治到了關鍵時刻,這樣吧,找個近點的先轉轉,去
北城吧。”
蘇乾愣了一下,北城區小麥耕作面積並不多,在全市各個鄉鎮中耕地面積是最少的,主要以工業爲主,但是既然她這樣說了,只好又把曹南叫來了。
侯中來悄悄衝老錢和小郝一招手,三人便出去了,丁一送他們出了門。
接到政府辦的電話後,北城區正在召開黨委班子會議,朱國慶只好宣佈休會。讓主任任小亮和科技副主任張連元陪同高市長檢查工作。
任小亮說:“有連元主任就行了,病蟲害防治我也不懂啊。”
朱國慶笑笑,說:“上次來你沒陪着,高市長就挑理了,這次你還想惹她不高興?”
“女人就是事兒多,當多大的官也一樣。連元去吧,咱們接着開會。”任小亮說道。
彭長宜明顯看出他們並不拿高鐵燕當回事,下邊的人就是這樣,除非能左右他頭上烏紗帽的人來,不然很難讓他們真正熱情起來。高鐵燕不是常委,而且主管農業,到北城不受重視是必然的。
正說着,就聽樓道里傳來一陣腳步聲,高鐵燕和農業局一個副局長還有一個技術員走了進來,大家趕緊起身,熱情地招呼她落座。
彭長宜發現,丁一拿着高鐵燕的公文包跟在後面,不用說,她上任了。
農業局的副局長也是一個女同志,她們坐下後,高鐵燕說道:“我們也不耽誤着,趕緊下去,一會還得趕回去。”
任小亮臉上堆着笑說道:“領導真是日理萬機,我們正在開會,今天讓連元主任陪您下去,中午吃飯我陪您好好喝兩杯。”
“喝什麼啊,看一眼就得趕回去,錦安市委來人,送孟市長來上任。”
“哦?分管哪塊工作?”朱國慶問道。
“現在哪說那個啦,等他上任了才能說分工。肯定看不上我這一塊,都是洋氣人,就我土。”說完自己就先“哈哈”大笑,衆人也都跟着笑了。
高鐵燕又說:“我土不假,可是我的秘書洋氣,名牌大學生,而且書法也好。”
本來兩位女領導都是不善於打扮的那種,又都分管農業口,丁一跟在她們後面,早就吸引了大家的眼球,讓人耳目一新,只是大家礙於矜持,誰都不敢死盯着她看,這會聽高鐵燕這樣一說,所以人的目光就都堂而皇之的投在她身上,直把她看得臉都紅了,但是她還是大大方方的說了一句:“高市長過獎了。”
彭長宜一看丁一不自在了,趕緊解圍道:“高市長,小丁原來可是我們科室的人,您得多幫助、多指導啊。”
“嗨,我說你還真不避嫌,我剛想說呢,自己倒招了。”高鐵燕白了他一眼。
“這是事實,我避什麼嫌啊?”彭長宜對她的話有些不解。
“我早就跟領導要她了,就是你摁住不給,你出來了我纔敢再去跟領導要她。”高鐵燕認真地說道。
彭長宜一聽,委屈地說道:“大姐啊,你可屈死我了,我哪做得了主啊?”
高鐵燕咧着嘴說道:“就你們那護犢子部長,你不同意給,他當然不給了。”
“我是有口說不清嘍。”彭長宜委屈地說。
高鐵燕朗聲說道:“你早就說不清了,彭書記,你下來得請客,這事不請客過不去。”
“對,彭書記請客,不然大姐記你一輩子。”朱國慶也跟着起鬨。
“客我可以請,就是太怨了。”彭長宜說道。
“哈哈,怨就怨吧,我總不能去找王部長算賬去吧?”高鐵燕故意理直氣壯地說道。
她這話一說出,大家又都笑了。
任小亮說道:“大姐,別得理不饒人了,我看部長夠意思,丁一是經過精心挑選後留在機關的,能把丁一給您就不錯了。”
“你怎麼也這麼說,跟樊書記的口氣一樣。”她嘆了一口氣又說道:“唉,我就想小丁是女孩子,女孩子心細,又有文化,那些小夥子們我是真使不上手,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有多難伺候,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高鐵燕這話似乎是說給丁一聽的。
“哪兒呀,誰不知道高市長有一顆慈母般的心腸。”任小亮眯着笑眼說道。
高鐵燕跟他們打着哈哈,說笑着,並不談吸漿蟲的事。丁一原本以爲高鐵燕急急火火的出來,到了北城區後,禮節性的打聲招呼後就會急着下去,沒想到這會她不急了。
還是農業局那個副局長說道:“張主任,咱們防治工作都做了嗎?”
“這樣吧,咱們下去看看,路上邊走邊說。”高鐵燕打斷副局長的話,站了起來。
任小亮說:“您別下去了,讓連元跟您彙報一下就行了。”
“那哪行啊,都出來了,怎麼也得到地裡轉一圈。本來不想上你們這裡,知道你們有實力,防治工作不是問題,但是就這麼一點時間,只能到你們這裡來了。”
大家都跟在高鐵燕後面往出走。
快上車的時候,丁一回頭看了彭長宜一眼,發現彭長宜並沒有看她,而是正在扭頭跟朱國慶說着什麼,朱國慶人的目光卻在看着自己。
高鐵燕回到市委的時候,正好是十點。
高副市長去開會去了,丁一敲開了蘇主任的門,蘇主任沒在,她的東西也不在了。
她正想往出走,林巖進來了,林巖說道:“小丁,你回來了,你跟我一個辦公室,來。”
丁一就跟着林巖來到了市長旁邊的辦公室,兩張桌子都是面向門口、一頭頂牆擺着,他們面向門口坐着,這樣有利於時刻觀察到門口的情況。這也是秘書和別的工作人員的區別所在吧。
“怎麼樣,滿意嗎?”林巖問道。
“滿意。”
“是江市長讓我把你東西抱過來的。”林巖說:“蘇主任說暫時騰不出辦公室,江市長知道後,就讓你跟我一屋了,等以後騰出房子後再調整。”
俗話說得好,領導多大秘書多大,按理說林巖的辦公室就該一個人,即便騰不出辦公室,她也是不能跟市長秘書一個屋的。
聽了林巖的話,丁一的心裡就有了小小的溫暖,尤其是今天剛上任就被高鐵燕教訓後,使她相信了科長跟她說得話,我走了,你還有部長,還有市長,他們都會關照你的。她這會感到,政府辦不再那麼陌生了。
“怎麼樣,今天上午都去哪兒了?”林巖關切地問道。
“就去了北城,看了一塊麥地就回來了。”
林巖看了看丁一腳上的高跟鞋,看見鞋跟上還沾着泥土,就說:“你穿着高跟鞋下麥地了?”
丁一擡起腳一看,趕緊找張紙擦去鞋跟上的泥,說:“我沒有任何準備,剛從樓上下來,就挨高市長批了。”
林巖樂了:“爲什麼?”
丁一挺起身子,學着高市長的口氣說道:“不就是樓上樓下的事嗎?幹嘛這麼多人來送?比市長上任還隆重?”
“哈哈哈,小丁,你真是天才!學得太像了。”林巖樂的伏在了桌上。
高鐵燕的家是錦南地區的,出來二十多年了,還有着濃重的家鄉口音,丁一學的幾乎一模一樣。
丁一也樂了,其實,丁一沉靜的性格里有活潑的一面,在自己同齡面前,沒有科長沒有市長的情況下,她感到很輕鬆,也很愉快,本來和林巖就比較熟悉,就沒了陌生感,甚至早上被高市長訓後的不愉快也消失了。
丁一收住笑,說道:“林秘書,我是不是耽誤你工作了?”
林巖說道:“領導們都在開會,咱們就沒有工作了。”林巖說道。
“林秘書,以後你還得多多指導我,指導我怎麼才能當好市長的秘書?”丁一認真地說道。
林巖說:“你不這麼說我還有點底氣,你一這麼說我就一點底氣都沒了,我也是邊幹邊學。要說咱們都應該向彭科長學習,看他那秘書當的多硬。領導信任,跟周圍的同志關係搞的還挺好,三年時間不到,出去就是副書記了。”
丁一聽林巖說到了彭長宜,就不言聲了,她覺得自己琢磨不透他,今天在北城,他主動給自己解圍,化解了自己的尷尬,她的心裡感到了一絲暖意,但是他又明顯的和自己拉開某種距離,除去解圍時的那幾句話,他始終都沒拿正眼看自己,直到她上車走的那一瞬間,他也沒看自己一眼。
林巖見丁一不言聲了,就接着說道:“我就向彭科長討教過,他就給了我一句話,我覺得就這一句話就夠我學半輩子的了。”
“什麼話?”丁一看着他問道。
“他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跟着你的領導學。我覺得這句話非常實用。”
丁一沉默了,這話對林巖說管用,可以說是有的放矢,但不是對哪個秘書都管用的。
彭長宜可以跟部長學,林巖也可以跟江市長學,她跟誰學?跟高鐵燕嗎?
今天半天的接觸中,高鐵燕在觀察她,她也在暗中觀察高鐵燕。無論怎樣,她也不能將部長跟她說得話和眼前這個女副市長連在一起。她性格潑辣不假,但是總給人的感覺有點虛張聲勢。
比如今天,明明十點要開歡迎會,可是她非得下去,下去也行,抓緊時間啊,坐在北城區會議室侃了四五十分鐘,坐着車到麥地邊看了一眼就回來了,她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這樣做?是表現自己敬業?還是做給她這個新秘書看的?反正丁一覺得她白白折騰了好多人不說,也沒有起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難道,這就是一個副市長的工作作風?從今天一見面就訓她,到回來後都沒跟她這個秘書說過一句正經的話來看,丁一覺得高市長不喜歡她,或者是不滿意她。不過話又說回來,真正接觸後,丁一也不喜歡這個副市長。就今天的事情來看,丁一還真不知道她該跟領導學什麼?
想到這裡,她說道:“改天咱倆請請他,讓他給咱倆上上課?”
“光咱倆的話恐怕有人會有意見?”
“誰?”
“江市長唄。”
兩個年輕的秘書不約而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