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奇嘆了一口氣,煞有介事地說道:“唉,黨校學員的水平就是高,處處知道維護黨的形象。”
彭長宜理直氣壯地地說道:“廢話,我對着黨旗宣過誓的。”
吳冠奇爭辯着說道:“我也是,別以爲只有你自己是紅色的心,我也是。”
彭長宜收住笑,說道:“不如這樣,你去別處發展去吧,我給你介紹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我前些日子去看了看,真的不錯,你不是說不搞地產生意只做旅遊地產生意嗎?”
吳冠奇說:“我那是跟老朱說的,我跟你說就是什麼掙錢做什麼。”
彭長宜笑了,說道:“閬諸的陽新,要開發搞旅遊,那裡也有一個水面,不過不大,是一條河流……”
他沒說完,就被吳冠奇打斷了,說道:“又是不毛之地,我再也不幹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耐心點,別表現得比誰都聰明似的,我話都還沒說完,你就知道我什麼意思了?自以爲是。”
吳冠奇“哈哈”大笑,說道:“好好好,你說,你說。”
彭長宜說:“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以考察陽新這個旅遊地產項目,跟閬諸的市長江帆接觸一下,興許他手裡就會有甜棗給你留着呢,他那裡離首都經濟圈近,好歹是二線城市,你會發展更快些,你現在就是在三源鼓搗出花兒來,三源也只是一年閒半年,真正的旅遊旺季沒有多長時間。所以我勸你,收縮三源的拳頭,瞧準了打出去,抓住這幾年大好時機,狠狠賺上一筆,然後金盆洗手。”
“又要金盆洗手?”
彭長宜認真地說:“是的,因爲專家預測,最近幾年,地產業興起亂象萬千,這幾年准入門檻會低些,渾水摸魚還是沒有問題的,以後肯定會要規範,千萬記住我的話,在高峰的時候收手,你保準穩賺不賠。只要你時刻記住收手,就沒有問題。”
吳冠奇看着他,琢磨了半天,說道:“我對你說的還是有點雲山霧罩。”
“哈哈。你天天往首都跑,還參加什麼沙龍聚會,你就一點竅都沒開?”
吳冠奇說:“不瞞你說,三源我已經在收縮投資了,我也的確瞄準了未來的房地產業,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你說的收手是什麼意思?”
彭長宜說:“我告你說,我先天就對這些有敏感,所以,你以後想怎麼做,勤跟我彙報着點,到時我再告訴你,保證讓你能拔出腳來。但是,如果你現在讓我給你解釋得一清二楚我做不到,即便做到了,你也很難跟我產生共鳴,因爲你是商人,是貪得無厭的商人。”
吳冠奇說:“有你我就好不着,現在我都不是奸商了,而變成貪得無厭。好,你當我的經濟顧問得了。”
彭長宜說道:“你害我?想讓組織把我清除出隊伍?”
吳冠奇還要說什麼,彭長宜打住,說道:“好了,現在討論這些沒有什麼實際價值,趕緊給弄碗粥喝吧,吃完我們好趕路,我的胃剛纔在醫院被藥水洗空了,來你這又喝了半天茶水,現在腸爺和肚爺開始打仗了。”
吳冠奇說:“你還真要走啊,天已經黑了。”
彭長宜說:“老顧開夜車還是沒問題的,再說了,客走主人安。”
吳冠奇說:“主人有什麼不安的,我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不讓他們打擾咱們,你看,他們不是沒來打擾嗎?所以,現在的主,只有我一人。”
彭長宜說:“你也一樣,一會你還要去接他們娘仨個吧。”
吳冠奇說:“你這人,太不地道了,我是特意撇下他們娘仨跑回來的,你又要走?真沒勁。”
彭長宜說:“請注意,我沒說馬上要走,我說吃完飯再走,現在餓了,快點給我們準備飯,我明天還得送我女兒上學呢。”
吳冠奇坐着不動,看着他說:“你不考慮自己也得考慮一下老顧啊,那麼大歲數,你忍心讓他連夜回去?”
彭長宜說:“這個不用您吳大商人操心了,回去時我開車,別忘了,我們開夜車已經習慣了,在三源工作的時候,大部分都是走到半路天就黑了,再說我估計老顧早就找地方休息去了。”
吳冠奇說:“是的,我剛纔已經讓人給他開了房間。我說彭長宜,我還沒跟你聊透怎麼辦呢?”
彭長宜笑了,說道:“還有什麼聊的,我已經給你指明瞭前進的方向,讓你去閬諸的陽新去看看,再去找江帆市長,你要走出三源,衝出錦安,面向全國,面向全世界。”
吳冠奇說:“我不去陽新,我只想找江市長,看看你這位老朋友手裡有沒有甜棗。”
“咋說話呢,他是我的老領導!”彭長宜糾正說道。
“哈哈,我知道,你們的感情是領導加兄弟。”
彭長宜說:“其實,從內心來講,是朋友在先,但表現出來的必須是領導在先。”
吳冠奇說:“所以你們能一直相處這麼好。”
彭長宜深有感觸地說道:“是啊,他比我大,的確也做到份兒上了,能讓我彭長宜真心尊重的人並不多,但他絕對是一個。”
吳冠奇突然說道:“老翟呢?他可是一路都在提拔你啊。”
彭長宜說:“嗯,你說得沒錯,但我對他更多的是感恩,他做得好多事,並不能讓我發自內心的服氣,我對他的感情應該是最複雜的。”
“嗯,我懂。”
彭長宜說:“你不懂,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但絕不是金錢關係。”
吳冠奇笑了,說道:“如果說我跟好多人都是純粹的利益關係,我是一點都不否認,如果這樣說別的官員我也不否認,但你應該不是,我感覺你跟任何人的關係都不是這樣的關係,所以我根本就沒把你和老翟想成是那樣的關係。”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你說得沒錯,我跟你說,我給老翟送的最貴重的禮物你猜是什麼?”
吳冠奇不假思索地說道:“咱們家鄉的驢肉。”
“哈哈,你怎麼知道?”彭長宜沒有想到吳冠奇一語猜中。
吳冠奇說:“你以前跟我說過。”
“啊?哈哈,看來以後不能跟你呆久了,怎麼把我的情況都掌握了?好了,快點通知食堂,趕緊給我們做飯吃,光灌我茶水了,涮得我肚子空空蕩蕩的。”彭長宜摸着肚子說道。
就這樣,彭長宜堅持回來,儘管吳冠奇給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但彭長宜一滴酒都沒喝,他和老顧連夜趕了回來。
五一過後,發生了一件事,讓彭長宜、朱國慶,甚至嶽筱心裡都不爽。
話還得從頭說起。
結束了五一假期後,彭長宜回到了黨校,繼續他的學習生活。
一天下午放學後,彭長宜漫步和兩三個同學在食堂吃完飯後,談笑着往出走。這時,他就看見前面兩個人也剛從旁邊的小食堂裡出來,正在邊走邊談,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人側臉在跟身邊的人說着什麼,不知爲什麼,彭長宜感覺這個讓的側影是那麼的熟悉,他的心就是一跳,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廖書記?”
前面的人聽到叫聲後,就回過頭,停住腳步。
彭長宜一看,果然是省委的書記廖忠誠,他緊走幾步,驚喜地說道:“廖書記,真的是您啊!”
“彭長宜,你是在這裡學習哪吧?”廖書記說着,就主動伸出手,跟彭長宜握手。
“是的,是的。真沒想到在這裡碰見您!”彭長宜激動地雙手握住了廖書記的手,不知爲什麼,彭長宜感覺廖書記的手很溫厚,也很綿軟,有點像女人的手。
廖書記跟旁邊的這個人說道:“這是我們省的學員,正在中青班學習。”
“哦,中青班?年輕有爲啊!”旁邊那個老者也主動伸手跟彭長宜相握。
彭長宜趕緊握住了老者的手,說道:“過獎了,過獎了。”
廖書記跟那個老者說:“您先走一步,我跟他聊幾句。”
那個老者客氣地跟彭長宜揮手告別。
彭長宜轉過身,問道:“廖書記,真沒想到在這裡看見您!”
廖書記說:“我是來參加這裡一個論壇會的,晚上還有一個討論。吃飯的時候,我還在想,如果有機會去看看咱們省在這裡學習的學員。來的時候,樊部長就跟我說,說咱們省有幾個學員在不同的培訓班學習,其中就跟我提到了在中青班學習的亢州的彭長宜。我說我有印象,上次是在省委黨校,我講課的時候見過他。”
彭長宜激動地說道:“您的記性太好了!”
廖書記指着前面的一處草坪花園說道:“剛吃飽了,咱們走走?”
“好的。”彭長宜說着,就伸出手,請廖書記先走一步,隨後,自己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
廖書記和藹地說道:“彭長宜啊,黨校食堂吃得慣嗎?”
彭長宜就是一愣,他知道,廖書記的問話裡有查崗的意思,就說道:“比我們飯店的飯菜好吃多了,環保、乾淨、有營養,我非常喜歡吃這裡的飯菜。”
“噢?沒出去吃嗎?”廖書記問道。
彭長宜趕緊說道:“報告廖書記,出去過一次,前幾天晚上,我們那裡有一個企業家想把公交公司轉讓,來徵求我的意見,因爲我全天幾乎24小時關機,沒辦法,她就找來了,這樣我就出去了,捎帶着吃了點飯。”
廖書記說:“企業家請吃飯沒少喝酒吧?”
彭長宜說:“報告廖書記,那是女企業家,是我們招來的項目,我一滴酒都沒喝。”
“哦?女的?”
“是的,女的。”彭長宜認真地看着廖書記,眼裡充滿了坦誠和無邪的表情。
廖書記笑了,說道:“既然來學習了,就少攙和單位的事。”
“是,我記住了。”彭長宜謙恭地說道。
廖書記繼續問道:“彭長宜啊,你今年多大了?”
“報告廖書記,我今年39歲了。”
“39歲?”廖書記不相信地回頭看了看他。
彭長宜笑了,說道:“呵呵,是39歲,我長得比一般人成熟。”
“哈哈。”廖書記大笑,說道:“基層的同志哪有細皮嫩肉的,長得成熟的好,容易跟老百姓打成一片。”
彭長宜說:“真讓您說對了,我剛從三源回到亢州的時候,進駐牛關屯,到一戶人家走訪,那戶人家的媳婦就讓孩子跟我叫爺爺。”
“哈哈。”廖書記仰頭大笑,說道:“那要是我去了,還不該叫太爺爺?”
“哈哈,有可能。”彭長宜也笑了。
廖書記又說:“你是不是在你們班上最年輕的一個?”
“是的,論年歲我最年輕,還有一個比我大五歲的,是南方沿海省份的一位團省委的書記。長得細皮嫩肉,看着要比我小多了。廖書記,我跟您說啊,我來這裡學習壓力太大了。”
“爲什麼?”廖書記反問道。
彭長宜說:“我不光歲數最年輕,資歷也是最淺的,級別也是最低的,我都不敢說話,只能悶頭學習。”
廖忠誠說:“這些只能代表現在,不能說明以後,就跟運動員跑步一樣,有的人可能在一開始的時候遙遙領先,但卻不能說明他是第一個撞線的人,後來者,未必就永遠落後於人。我很欣賞這次文良部長的舉動,讓你這樣一個年輕的副廳級的基層市委書記來學習,這也是我來京州後一貫的思想,那就是大膽培養年輕的同志,只要你們有理想,有熱情,有一顆一心爲民、爲黨的事業忠誠奉獻的赤誠之心,這樣深造提高的機會就會有的是。”
彭長宜激動地說:“謝謝您的鼓勵,謝謝組織對我的栽培,不過的確有壓力。”
廖書記說:“有壓力才能動力。牛關屯的事我聽說了,你處理得不錯,有辦法,我們基層的同志很不容易,好多矛盾的化解,都是要靠基層同志來做的。所以我很看重基層的同志。我來到這個省後,下基層是次數最多的,我們培養幹部就是要從基層做起,基層幹部這樣的學習機會很少,以後,省委還要加強對基層幹部的培訓工作,基層,是基石,只有基石堅固了,上面的建築纔有保證。”
彭長宜一個勁地說:“謝謝您的鼓勵,聽您這樣說,我的心多少有點不慌了,剛開始來的時候,心真的是慌的。”他說完,下意識地撫着胸口,又說道:“我相信,任何一個基層幹部聽到您這番話,都會受到鼓舞的,您什麼時候路過亢州,到我們那裡去看看,給我們指導指導。”
廖書記說:“還真讓你說着了,我準備月底去錦安,可能到時要挑幾個縣市看看,看看文明生態村的創建情況。”
彭長宜知道,這個文明生態村的創建活動,就是廖忠誠從南方省帶回來的成熟的經驗,他來京州省後的第二年,就在全省各地搞了試點活動,以試點的示範作用,輻射全省。他把關昊派到基層任職,其中一個主要工作就是抓示範作用。關昊在督城搞得熱火朝天。
彭長宜趕緊說道:“太好了!到時候我要跟黨校請假,回去親耳聆聽您的指示精神。”
“好啊,我希望你能給我介紹你們的做法,也希望看到你們的實際工作。”
說道這裡,廖書記看了看錶,說道:“彭長宜啊,我不能跟聊了,活動馬上要開始了,我得趕緊走了。”
彭長宜趕緊說:“我送您到會場。”
廖書記站了起來,邊走邊說道:“彭長宜啊,好好珍惜這次來黨校的學習,機會難得啊,希望你在這個班上取得好的成績,也不枉你們樊部長推薦你來的一片苦心。”
彭長宜趕緊表態,說道:“是,我一定好好學習,絕不給咱們省丟臉。”
彭長宜沒有說絕不給廖書記丟臉,而是說絕不給咱們省丟臉,這讓廖忠誠覺得彭長宜很實在。就說道:“這就對了,要珍惜這次學習機會,多看書,多寫筆記,多寫幾篇文章,這些以後會對你的工作有所幫助的。”
彭長宜趕忙說道:“是的,我一定牢記廖書記的話,認真學習,不辜負領導的一片心意。”
彭長宜陪着廖書記來到了黨校綜合樓的一個會議室,快到門口的時候,廖書記說:“好了,謝謝你陪我過來,我要進去了,有事的話到省裡去找我。”
彭長宜聽了這話很激動,要知道,這是省委廖書記對他說的話啊,他連忙說道:“好的好的,您慢走。”
廖忠誠徑直走上臺階,到了門口的時候,他掏出參加會議的證件,向把門的武警戰士示意了一下,便被工作人員請了進去。
彭長宜一直看着廖書記走進了會議室,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后。他發現來這裡參加會議的人,身上都有一種特殊的氣質,這種氣質在他的中青班學員身上是沒有的,儘管來這裡參加會議的每一個人,並沒有被人前呼後擁,但絕對能看出,走進去的每一個人都氣宇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