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奇說:“我知道你在醫院,我剛打三源賓館那邊過來,聽說你在輸液,乖乖,至於這麼激動嗎?好不容易回來一回,還把自己喝醫院去了,原來彭大書記就這點能耐啊!”
彭長宜說道:“是你上來,還是我下去。 ”
這時,就聽到走廊裡傳來吳冠奇的聲音:“我已經上來了。”
說着話,他就出現在病房的門口,打量着彭長宜的氣色,說道:“乖乖,真的假的,怎麼臉都不是色兒了?我還以爲裝的呢,看來中午盡興了。”
齊祥說:“你中午幹嘛去了?”
吳冠奇說:“我上午就跟老婆回孃家了,我中午跟康書記請假了,我說你們中午該咋聚就咋聚,我不跟你們攙和。我晚上單獨請。怎麼,生我氣了?”
彭長宜坐在病牀上,兩隻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說道:“我晚上要趕回去。”
吳冠奇說:“沒那道理,你還沒跟我喝呢,趕回去是不可能的。”
彭長宜說:“我真的要趕回去,我跟我女兒定好一定要回去的。如果晚上不走,明天又的半天。”
吳冠奇說:“把你女兒電話給我,我給你請假。”
彭長宜說:“你不用打,我必須回去,快考試了,我平時沒時間陪她。”
“你怎麼沒時間陪,每個週末不都是去你那兒嗎?”
“陪得不夠,另外我也想利用這幾天幫她補補課。”
“你補什麼?你那講法和現在老師講得有區別,即便補,也要讓老師補,你那一套不行了。我來,就是請你到我那裡看看,園區又有了一些變化,我想請你去指導指導,如果你偏要走的話,到我那裡喝碗粥再走,你這樣空着肚子走肯定是不行的,再說老顧當天打來回也累呀。”
彭長宜說:“我可以去,但是晚上不吃飯了,我現在飽着呢。”
吳冠奇說:“都是喝酒的人,就誰也不騙誰了,你中午酒是喝了,飯肯定沒吃。”
彭長宜說:“是聽我的還是聽你的?”
吳冠奇趕忙說道:“聽你的,聽你的,官大一級壓死人。”
齊祥問道:“吳總從賓館那邊過來?”
“是的,據說老康還在睡,陳奎在洗澡,我就過來了。”
彭長宜跟齊祥說道:“老齊,這樣,我跟吳總去他那兒看看,然後我們就走了,我就不會去跟康書記、陳縣長他們打招呼去了,你回去跟他們說下。”
齊祥說:“老趙在隔壁睡覺呢,我把他叫過來。”
彭長宜攔住了他,說道:“別叫了,今天你們兩位秘書長最累,讓他多睡會吧。”
彭長宜說着,就往出走。
齊祥說:“彭書記,您就這麼走了?”
彭長宜低聲說道:“走了,你不用擔心,我現在什麼事都沒有,就是頭有點暈。”
齊祥說:“我同意吳總的意見,您明天早上回去,今晚上就住在吳總那裡,真的別走了,你這樣走我們心裡不踏實。明天一早走,什麼事都耽誤不了。”
彭長宜說:“我如果不走,你們就會更不踏實。再說我的確回去有事。”
他們出了電梯,吳冠奇說:“上我車吧,老顧在後面跟着我們。”
齊祥仍然有些不忍,再三跟吳冠奇說:“吳總,我把彭書記交給你,讓他留一晚上,明天再走。”
吳冠奇說:“放心吧,他上賊車容易,再想下賊車就難了,把他交給我,你們一百個放心吧,我只有一個條件,別打擾我們,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齊祥笑了,知道彭長宜跟吳冠奇的關係,就說道:“那好吧,彭書記胃不好,晚上別讓他喝酒了,給他吃點軟乎的東西。”
吳冠奇說:“放心吧,我晚上給他吃莜麪窩窩。”
齊祥說:“那就要命了,上次吃了莜麪窩窩,差點沒胃穿孔。”
吳冠奇衝着齊祥說:“放心吧老齊,我會善待他的。”說着,就開車駛出了醫院。
老顧就跟在他們的後面。
彭長宜說:“老吳啊,我求求你,如果你捨不得我走,偏要留我吃飯的話,你就讓羿楠給我熬點粥喝就行了,我的確什麼都吃不下。”
吳冠奇說:“羿楠不在,帶着孩子回孃家玩了,我昨天就算計好,今天把他們送回孃家,然後咱哥倆好好喝喝,難得你我這麼空閒,誰知,你中午就喝多了,沒勁。”
彭長宜說:“其實沒喝多少。”
“沒喝多少?陳奎說你最起碼喝了八九兩。”
“八九兩算什麼?以前,八九兩醉不倒我的。”
“那麼現在呢?”
“現在老了,沒有戰鬥力了,所以不行了。”
吳冠奇看了他一眼,說道:“那倒不是,是你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好,所以,八九兩也就把你弄倒醫院去了。”
彭長宜一聽,趕緊說:“那是他們怕擔責任,怕我有個三長兩短的,才把弄醫院去的,哼。”
吳冠奇笑了,說道:“他們就是這麼想的,有什麼不對嗎?”
彭長宜笑笑不語。
來到了吳冠奇的山莊賓館,吳冠奇將彭長宜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沒想到他剛一進門,就險些被地上了一個玩具絆倒。
彭長宜從地上拿起這個毛絨玩具,說道:“孩子來着?”
吳冠奇說:“嗨,總是上我這來,我跟羿楠說,我都躲你們這來了,就別追過來了?你猜她怎麼說,她說:就是要追你,躲天邊都不行。唉,有時想想她一人帶兩個孩子也挺累的,追來就追來吧,以後天暖和了,孩子們喜歡在這裡玩。”
彭長宜知道羿楠又給吳冠奇生了一個兒子,他又彎腰撿起另一個玩具,說道:“羨慕你啊,兒女雙全,天倫之樂,其樂融融。”
吳冠奇說:“你也會有的。”
彭長宜坐在沙發上,屁股底下有什麼東西,掏出來一看,是給奶嘴。他笑了,說道:“羿楠帶孩子這麼不利落嗎?”
吳冠奇說:“她已經相當不錯了,一個人帶兩個孩子,你還指望她能利落到哪兒?不瞞你說,我家裡長期僱着保姆,這有時候都吃不上飯。”
彭長宜說:“你們這些大老闆就是這樣不好,有兩騷錢燒的,非得要傳給兒子,所以讓羿楠給你生了一個又一個,要是我還在三源,早就按超生罰死你了,還輪得上你得瑟。”
吳冠奇說:“虧你離開三源了,不然把我兒子都耽誤了。我跟你說,我這二胎啊,是三源照顧我的,我不算超生,是有指標生的。”
“哼,有指標也不合法。”
吳冠奇說:“我說你怎麼回事,怎麼最近總是莫名其妙地跟我過不去,氣我?”
彭長宜說:“不想讓我氣你,我可以走,回亢州。”
吳冠奇看着彭長宜還真的站了起來,就說道:“你要是敢走,我跟你白刀子進去,綠刀子出來。”
彭長宜琢磨了一下說道:“爲什麼是綠刀子?”
吳冠奇說:“扎你苦膽上就變綠了。”
“哈哈哈。”彭長宜哈哈大笑,仍然往出走,他說:“我去衛生間。”
等彭長宜回來後,吳冠奇坐在有茶海旁,已經將茶泡好了,他衝着彭長宜說:“來,嚐嚐我最近出差帶回來的正山小鐘紅塵,養胃。”
說着,遞給彭長宜一隻透明的雙層茶盅。
彭長宜聞了聞了,喝了一口,說道:“湊合。”
吳冠奇知道彭長宜喝茶不講究,就說道:“什麼叫湊合,這是極品茶。”
彭長宜故意刺激他,說道:“對於我來說,都一個味,煮樹葉的味道。”
吳冠奇說:“你氣死我得了。”
彭長宜又喝了一口,說道:“我感覺這好茶必須要好人泡纔好喝。賞心悅目的女子泡出來的茶,喝着都有一種仙氣。”
在彭長宜的心目中,剛認識丁一的時候,丁一給他和江帆泡的龍井,的確好喝,後來她又泡過各種各樣的茶,他喝着都很好喝,她泡茶的過程都是一種享受。
吳冠奇說:“對不起,您就將就着吧,我這裡不負責提供賞心悅目女子泡茶項目,我這大粗老爺們給你泡茶就是高待你了,還有比我更粗的呢,你看,外面施肥的你們,要不讓他們來試試?”
彭長宜把嘴就撇到了一邊,說道:“你泡茶還高待?真是自戀。我剛纔的話沒有貶損你的意思,這泡茶的過程,的確是享受的過程,賞心悅目的女子都是這樣擺弄茶具的……”
他說着,用手指做出一個蘭花指的造型,接着說道:“看着都是舒服的,而且所有的茶具都是輕拿輕放,你看你,兩隻大手爪子,抓來抓去的,洗沒洗手還兩說,就是再極品的茶,我也喝不出好來。”
吳冠奇“哈哈”大笑,說道:“我跟你一塊進來的,你哪顧得上洗手啊,不瞞你說,我這手剛從老丈人家給孩子洗了尿布出來的,的確還有我兒子的尿騷味呢,不信,你聞聞。”
他說着,就將手往彭長宜跟前湊。
彭長宜笑了,說道:“要真是你兒子的尿味還不錯呢,好歹也算是童子尿,就怕你手上沾的不是兒子的尿,而是……”
彭長宜不好意思地笑了,說道:“不說了,回頭你一激動,再把什麼話跟你老婆一說,你老婆就該看不起我了,我纔不給你出賣我的機會呢。”
吳冠奇“哈哈”大笑,說道:“我今天鄭重其事地跟你說,我沒少在羿楠面前詆譭你,這是我長期艱鉅的任務,但說真的,沒有用,她就是崇拜你,每次我跟他說見着你了,她的眼睛都是冒光的,而且絲毫不掩飾,問這問那,不管我怎麼貶損你,人家對你的崇拜一點都不受影響。唉——你說悲哀不悲哀啊!”
“哈哈。”彭長宜得意地大笑,說道:“所以,以後還是識趣的好,別動不動就詆譭我。我有這信心,你在她面前詆譭不了我,但你信不信,我保證能在她面前詆譭你。”
吳冠奇故意垂頭喪氣地說道:“這個,我一百個信。來吧,別打擊我了,喝茶吧。”
彭長宜捂着肚子說:“說真的,你如果下廚做飯,我會認爲很香,但是你泡的茶即便是再昂貴,我也認爲這茶不清爽,因爲你是個大糙老爺們,尤其是你吳冠奇泡的茶,我還感覺有另一種味道。還不如給我單沏一杯,我自己喝自己續。”
“什麼味道?童子尿的味道?”
“呵呵,奸商的味道。”
“哈哈,去你的。”吳冠奇大笑,說道:“現在倒好,一開始,羿楠就跟你學的叫我奸商,我女兒剛說話的時候,她就教我女兒,讓我女兒也這樣叫我,後來女兒大點了,懂事了,我告訴女兒,這個詞不是好話時,女兒就不再這樣叫我了。現在我兒子剛要學說話,她又教我兒子,讓我兒子跟我叫奸商爸爸,我女兒就對她媽媽提出批評。我啊,想發火都不知道該朝哪兒發?”
“哈哈。”彭長宜開心地笑了,想起他最初追求羿楠的時候,他就說道:“羿楠現在這樣叫你,那是因爲愛你,肯定不比當初叫你時候那麼討厭你。”
吳冠奇挺直了胸脯說道:“那倒是。不過她現在叫我奸商的時候,後面都加個綴,這個綴讓我感到欣慰。她說,叫你奸商,就當懷念彭長宜了。”
“啊?哈哈,你們兩口子說話都夠損的。”彭長宜笑着說道。
吳冠奇說:“唉,我爲羿楠感到悲哀。這話本來是吳冠奇說的,根本就不是羿楠說的。”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說是羿楠說的嗎?”
吳冠奇說:“你不知道啊,我家羿楠根本就不讓說你一個‘不’字,她怎麼可能說你這話呢?”
“呵呵,這就對了。”
吳冠奇又給他倒了一杯水,說道:“剛纔在醫院是不是傷感了?”
彭長宜放下茶盅,說道:“廢話,我傷什麼感?”
吳冠奇說:“我到醫院的時候,從你的臉色看出來了,你瞞不過我,奸商,心眼都是奸的,能洞悉一切,直接透過現象看本質。”
彭長宜笑了,說道:“拉倒吧你,奸商在我這裡是貶義詞,怎麼到了你嘴裡倒成褒義詞了?”
吳冠奇說:“當然,我自己再不褒義,指望着別人褒義,恐怕這輩子都沒希望了。我說,你的心還真是讓那個陳護士帶走了。”
“怎麼講?”
“你看,自從她離開你後,你再也沒談。”
“你怎麼知道我沒談,現在不是有句話叫一天一個丈母孃嗎?”
吳冠奇哈哈大笑,說道:“如果說別人我信,說你,我就不信了。”
“我爲什麼就不能?”
吳冠奇說:“因爲你小子是個有野心的人,我說的野心不是貶義詞,是褒義詞,也可以說是有雄心有抱負的人,不過這詞用在你身上我有點捨不得。”
彭長宜也笑了,他站起身,在屋裡走了幾步,在一堆玩具前停住,說道:“真羨慕你啊——”
“哈哈,是不是你也想結婚了?”
“不想結婚的人是傻子。”
“那就結呀?”
“我跟誰結啊?”
“真的心裡沒有個中意的?”
“有,就是沒有,沒有,就是有,有跟沒有是一樣的。”
吳冠奇愣愣地說道:“我不明白,我被你繞迷糊了。”
彭長宜說道:“有什麼不明白的,你中意別人,別人未必中意你,別人中意你,你未必中意別人,就是這麼回事。”
吳冠奇說:“這可不是你的性格,如果有中意的,哪怕在別人家養着呢,也要搶過來,這纔是你。”
彭長宜說:“那是工作上的我,在女人這個問題上,我還是比較老實,比較貼譜的,難道你沒發現嗎?”
“嗯,這倒是真的,你沒有誇大自己。”吳冠奇忽然想起什麼說道:“誒,對了,我上次去亢州,吃飯的時候,老朱叫來一個女副書記來陪我,說是省委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博士,我看對你有意思。”
彭長宜仰頭笑了,說道:“你別胡扯了,她對我有意思,我沒看出來你倒看出來了,笑話!”
“你看,你不信是不?我還的確發現了問題。”
“我當然不信了。”彭長宜說道這,看着吳冠奇說:“你發現什麼問題了?”
吳冠奇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跟你說,開始說在家的全體班子成員中午陪我喝酒,結果那個女博士說中午有事,後來別人告訴她,說我是彭書記的同學,這麼多年一直跟你合作得不錯,你猜怎麼着,人家這才答應陪我。老朱把她安排到我的旁邊,席間,居然主動跟我搭訕,之前是一副高傲的樣子,看都懶得看我,能主動跟我說話,跟我打聽你的事,你說,如果人家對你沒意思的話,幹嘛對我會是這樣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而且總是打聽你?”
彭長宜轉過身問:“人家……打聽我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