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真機的這邊,江帆已經等待多時,當接到這篇文章後,江帆就給佘文秀打電話,此時佘文秀還在北京“住院”。
不知爲什麼,江帆始終認爲佘文秀的“病”和兩件事有關,一個是沙洲的電話,他是躲了,將這一攤子撂給了江帆,讓江帆自己去收拾。二是他在北京進行危機公關。
其實,不光沙洲,拆違工作之所以將強拆的期限延長,是因爲方方面面說情的人都出來了,沙洲只是目前最大的官而已。江帆知道,有多少人或打電話或親自來他辦公室說情,就有多少人到了佘文秀那裡,自從聶文東的案子出來後,佘文秀儘管還在市委書記的寶座上,但他爲人做事已經明顯比過去低調了許多。他在經歷了最初聶文東倒臺的喜悅之後,隨後自己也感到了危機四伏。社會上普遍的說法是佘文秀,用三國志的手段絆倒了聶文東,因爲大家都知道佘文秀是省三國文化研究協會的會員,還是副秘書長。來自上面的壓力和同僚們的議論,讓他一度陷入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之中,那些聶文東的同黨們,更是咬出了佘文秀的種種問題,使得佘文秀自從江帆來後的這段時間裡,研究工作明顯少了,大部分時間都在上躥下跳地進行危機公關,疲於應付各種調查。他的這些情況江帆非常清楚,但他不關係那些事情,他關心的是能夠將自己治理城市的理念貫徹下去,將閬諸市建設成一個繁榮文化綠色靚麗的具有絕對競爭優勢的中等城市。
江帆曾經在多次會議上剖析了自己的觀點,閬諸沒有先天的自然優勢,搞不了大手筆的旅遊,更不能引進一些大的項目,首都的近鄰,上不了那些核電風電等大的項目,因爲許多大項目都是大污染,只能因地制宜,瞄準首都,全面打造一個服務型宜居性的綠色城市。他說到就做到了,引進的乳業加工廠就是一個服務型的項目,不僅安排了幾百人就業,將來還可以帶動閬諸養殖業的發展,奶品直接供應首都和周邊地區。牛奶, 是人們日常生活離不開的飲品,這個項目是永遠的朝陽產業,無論怎樣升級換代,牛奶都是牛奶。
所以,佘文秀幹嘛他不管,他只做自己該做的,按照政府年初的規劃,按部就班地進行各項工作。
儘管佘文秀不在家,但江帆有事該請示照常請示。
於是,他將手裡黨偉的傳真稿跟佘文秀做了彙報。
電話裡,佘文秀沉思了半天,說道:“江市長啊,你就是不說我也想給你打電話,我走的這幾天裡,聽說電視臺有個社會觀察員,好幾次點評拆違工作,我已經給蔡楓說了,停掉他的發言,電視臺不許再播他的點評。”
江帆說:“是的,昨天已經沒有他的點評了。”
佘文秀說:“儘管他的發言是出於善意,但卻把我們的工作推到了牆角,我們沒有迴旋的餘地了,我批評了家實和蔡楓,怎麼能這麼幹,我不家,你們連這點主兒都不敢做嗎?是怕擔責任還是嫌天下不夠亂?”
江帆暗暗笑了一下,趕緊說道:“佘書記批評的極是,這個我也有責任,當初感覺這個朱一民的觀點還是比較客觀公正的,而且代表了大部分民意,所以我也沒有采取措施。還好,他沒有造成太大的亂子,據說統共發表了四篇點評。”
佘文秀說:“儘管是四篇,但是起到的影響,卻不亞於魯迅時期的投槍和匕首,讓我們的工作很被動!”
佘文秀加重了口氣。
江帆連連點頭稱是:“是是是,您這樣一說,這個朱一民的確很可惡。”說完,江帆揚起手,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佘文秀繼續說:“所以,新華社這篇內參,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交給省委,那樣我們的工作更被動了。這樣,我現在在北京,方便一些,你把這個記者的電話號碼給我,我去公公關,不能再捅亂子了。”
江帆說:“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跟他聯繫,他是到辦公室找的我。傳真稿子上只有新華社總機號碼,這樣,我馬上聯繫,找到後給您打電話。”
佘文秀緩和了口氣,說道:“找到他的電話後,就別給我了,說不定這時間一耽誤,他就把稿子上交了。你直接跟他說,跟他表表態,告訴他我們對這項工作的決心,請他先不上交這篇文章,看看咱們的行動後再說。另外,你也要抓緊佈置強拆的事,該下手就下手吧,拖得越久,越不好收拾。”
“那沙副主席那兒……”江帆故意欲言又止。
佘文秀說:“你給他打個電話,跟他說明目前的形式,就是政府多麼不想拆他親戚的房子,這次也不行了,被媒體盯上了,誰也別想好,相信他會理解的。另外,你再做做周福才的工作,擺明厲害關係,最好讓他自拆。”
江帆心說真是滑頭,在這項工作中,佘文秀一點都不出頭,得罪人的事都推給了江帆,一個堂堂的市長,去找一個暴發戶做工作?他冷笑了一聲,但嘴上卻說:“好的,我馬上安排。”
江帆放下電話,閉上眼,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拿起電話,給省政協主席沙洲的辦公室掛了電話,等沙洲接通電話後,江帆就跟他說明了媒體跟蹤報道和新華社記者寫的內參文章,以及剛纔佘文秀在電話裡的指示情況等等,向沙洲做一個比較詳細的彙報,最後江帆說:“情況就是這樣,我現在還沒下強拆的命令,我先給您彙報一下情況,另外,我們打算給您的親戚兩萬元的拆除補償,如果您認爲可以,就動員他自拆。如果您認爲不可以,我們再開會研究商量解決的辦法。這件事媒體盯得很緊,我也是跟記者保證拆後,他們纔沒將內參稿轉給省委。”
沙洲沉默了一會,說:“江市長啊,真是對不住,難爲你了。這件事你們商量着辦吧,我上次給你打電話,也是希望你們工作謹慎一些的好,也算是對你們的工作提出一點小建議,具體怎麼辦,我還是尊重你們地方的政府的,不干涉你們的政務。”
江帆一聽,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故作感激地說道:“謝謝沙主席對我們工作的關心和支持,以後希望您常來閬諸指導我們的工作,那就不打擾您了,改天我去省裡當面向您彙報。”
沙洲如今退到政協,能得到閬諸市長江帆這樣的尊重,他也就沒話可說了。
江帆之所以費了這麼大的周折,也是爲自己以後仕途考慮,他不想得罪這樣一個大人物,儘管退居“正歇”,但他當省委副書記時候的餘威還在,他的勢力還在,要善於化解這些隱性的仕途危機,這樣纔不至於給自己以後的路上埋下地雷。
於是,就有了鮑志剛給周福才做工作,並且給他“送”來了兩萬元自拆的特殊補償款。這兩萬元的來歷,鮑志剛和周福才之間都清楚是怎麼回事。
就這樣,拆違工作第二階段進展得也算順利,最終,對那些居民反應強烈的小區違章建築,統統拆除了。從記者拍來的畫面顯示,各個小區都恢復了原貌,那些堵心鬧心的違章建築沒有了,小區變得清爽整潔起來,居民對這項工作反應非常好。華光小區的業主還給政府送來的錦旗,江帆讓鮑志剛代表市政府接的錦旗,他有意在籠絡人心,把榮譽讓給副職們。
第三階段也就是那些先上車後買票的建築,江帆在這個問題上採取的是避重就輕的戰略。他 將這塊工作全權交給轄區政府,由他們自己解決,這樣,政府就將許多矛盾分解到了地方,也能規避許多政治風險,他只要結果就可以了。
江帆第一把火燒得漂亮,熱烈。緊接着,他便開始爲城市認證做準備工作。
新官上任三把火,拆除違章建築美化亮化城市引進乳業加工廠,可以說,這三把火燒得的確透亮,確定了江帆在閬諸市領導班子的位置,鞏固和加強了江帆在廣大幹部羣衆心目中的威望。
這天,江帆剛一下班,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肉香氣。
自從他們倆居家過日子以來,他們在家很少做肉吃,一是丁一不大會打理,二是江帆這段時間太忙,他也沒時間做,想吃了,就去部隊食堂要餐。可是今天他剛一進家,分明聞到了肉香味。
他換上拖鞋,大聲說道:“小鹿,你在做什麼?香味怎麼都跑出來了?”
他一邊說着,就一邊去開窗戶通風。
廚房的門沒關嚴,聽見了裡面抽油機的聲音,他繼續大聲說道:“你在幹嘛?”
“我在做飯。”
江帆進來了,就看見了滿屋子的油煙。丁一戴着口罩,頭髮用一條絲巾包得嚴嚴實實,身上裹着圍裙,胳膊上戴着套袖,全副武裝。
江帆捂住口鼻,將廚房的窗戶打開,說道:“你不怕嗆啊?”
“馬上就好,你快出去,太味了。”
屋裡的煙很快散盡了,江帆這纔看清她在炸排骨。
江帆說:“太費事了,做這些幹嘛,想吃排骨咱們去食堂要啊。”
丁一看了他一眼,手下忙活着,說道:“今天嶽姐跟我說,你瘦了,她讓我給你做點好吃的,多吃點肉。我說我不會做,她就教我做了這道蔥香排骨。我下班就從超市買的排骨,回來就開始做試驗,但願能一次成功。”
江帆笑了,說道:“小嶽在哪兒看見我了?”
“電視上。”
“哈哈。”江帆笑了,說道:“電視還能看出胖瘦來呀?”
丁一說:“她說的對,你這段是瘦了,而且你還那麼忙,這是我的失職,以後天天給你做肉。”
“哈哈,你在育肥嗎?”
“可以這麼說。”
江帆笑了,說道:“以後不要在家做這些,太費事,而且太嗆,滿屋子都是油煙味。”
“不行,我要多學會幾樣,才能達到育肥的目的。”
“哈哈。”江帆笑了,說道:“不忍心讓你做這些。我來幫你吧。”
丁一說:“你不會。”
她一邊說在,一邊撈起一根炸得金黃金黃的排骨。江帆說道:“嗯,不錯,我都想吃了。”
丁一口罩上的兩隻眼睛笑彎了,說道:“那是,我研究了一下午呢,不過現在還不能吃,還差着工序。”
江帆說:“你確定不用我幫忙?”
丁一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確定。”
“那我去洗衣服去了。”
江帆出來進了洗漱間,脫下了身上穿的衣服,分別放進洗手池和洗衣機裡,倒上洗滌液,開始洗衣服。
江帆多年自己獨身生活,養成了一個良好的個人衛生習慣,衣服從不過夜,尤其是襯衫,每天都要洗。最近他工作忙,丁一就代勞了。丁一隔一天上一次直播,所以在家能有多半天的時間做家務。
江帆洗完衣服後,就開始洗澡,等他洗完澡出來後,丁一的蔥香排骨已經上桌了。旁邊還有一個素燒荷蘭豆。
江帆走到餐桌邊,聞聞,說道:“不錯,做的有模有樣,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丁一給江帆端上一小碗米飯和一碗湯出來,說道:“你嚐嚐不就知道了?反正我嚐了嚐,味道還可以。”
江帆坐下,拿起筷子,先喝了一口湯,說道:“你怎麼不吃?”
丁一用手捏了捏鼻子,說道:“我被薰得聞就聞飽了,沒胃口了。”
“那不行,你做得這麼好吃,自己不吃哪行。”江帆說着,就邁開大步,走到廚房,給她端出一小碗湯,說道:“陪我吃。”
丁一笑了,拿過筷子,夾了一個荷蘭豆,嚼着,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評定。
江帆夾起一根排骨,先聞了聞,然後放進嘴裡,吐出骨頭,邊吃邊說:“別說,味道還真不錯,而且外焦裡嫩,那種肉香味,蔥蒜的香味,很是誘人,而且鹹甜適中,非常可口。”說着,又夾了一根。
丁一笑了,說道:“謝謝鼓勵,如果你的話不是安慰我的話,那這道菜可以當做咱們家保留節目。”
江帆說:“我說的是事實,這道菜當然不錯,但最好以後不要做了,太費事,我可不希望我的小妻子淹沒在油煙中。”
丁一笑了,說道:“沒關係,只要你喜歡吃就行。嶽姐說她兒子特別喜歡吃排骨,她會做許多種,所以我也要好好練練廚藝,將來做給你們吃。”
江帆一聽,趕緊放下筷子,往前傾着身子,說道:“你剛纔說什麼?”
丁一眨了眨眼睛,說:“沒說什麼呀,我就說要多跟她學做肉菜,將來做給你們吃呀……”
說到這裡,丁一意識到江帆想到了什麼,她笑了,低頭去喝湯。
江帆拉過她的手,說道:“爲什麼是我們?”
“呵呵,你說哪?”
江帆看到她嬌羞的模樣,拉過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激動地說道:“是不是……”
丁一知道他想說什麼,就趕緊說:“呵呵,不是,你想哪兒去了,我是說將來做給你們吃,將來就會有的。”
江帆還要說什麼,丁一伸手拿過一塊排骨,放進他的嘴裡,說道:“吃!”
江帆的嘴被排骨堵住,想說的話說不出來,直到吃完後才說:“想想將來,你不可能這麼踏實安逸地坐我腿上了。”
“爲什麼?”
“你說吶?咱家會有一個小傢伙,滿地爬來爬去,你說,你還能這麼踏實地坐我腿上嗎?”
丁一笑了,說道:“那我跟他一人坐一條腿上。”
江帆笑了。
丁一伸出手,摸着他的臉說道:“帆,你的確清瘦了不少,從今往後,咱們隔一天吃一次肉。嶽姐說,男人不吃肉不行,男人就是食肉動物,所以,我買了一本菜譜,專門是做肉食的。”
江帆笑了,說道:“好啊,別隔一天吃一次,一個月一次吧,做肉食太費事,在家我還是喜歡吃清淡的,再說我的胃不虧這些。”
丁一說:“那行,那你這樣,每天一杯牛奶,必須喝。”
“哈哈。”江帆大笑,說道:“你是不是怕別人說你把我餓瘦了。”
“我倒不是怕別人說,你這段的確太辛苦了,是得好好給你補補。”
江帆伸出手,握過她的手,說道:“不用,我很好,你用不着爲我做肉食,如果我想吃肉,還能吃不上嗎?你喜歡吃什麼就做什麼,千萬不要爲我刻意做這些,太費事了。”
江帆說着,就看見她的手背上有一個紅泡,說道:“是不是剛纔油燙的?”
“是,燙了兩個泡,這個最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