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給她介紹道:“這是媽媽。
“媽……媽。”丁一禮貌地叫了一聲媽媽,這是自從16歲母親走後,她還是第一次叫“媽媽”。
“這是爸爸。”
“爸爸好。”這一聲,她倒是叫得乾脆。
江帆又給妹妹做了介紹。介紹完後,江帆幫助丁一脫下外套,連同圍巾給她掛在衣架上,就說道:“江燕,妹夫吶?”
“還在家裡,估計現在起牀了。”
“叫他過來,幫我搬東西,要不你來。”說着,就往出走。
江燕衝着哥哥的背影說道:“幹嘛呀哥,有了嫂子就開始欺負我了?”
丁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站起來,說道:“我跟下去吧。”
江媽媽把她按下,說道:“孩子,不用,你身子弱,讓江燕去。”
江燕看着丁一,愁眉苦臉地說道:“嫂子,你聽見了吧,你來之前,我的地位還行,你來了,我的地位急轉直下。”
丁一笑了,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時,江父換上鞋,披上大衣,說道:“好了,你也別地位低下了,我去幫你哥拿東西。”說着,就開門走了出去。
“我也去,我也去,看看江市長給咱們帶什麼好東西來了。”說着,穿上外套就跑了出去。
“來,孩子,坐下吧。”江媽媽對丁一說道。
丁一坐了下來,發現江媽媽不錯眼珠地看着自己,就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理了理額前的頭髮。
江媽媽不掩飾自己喜愛的目光,她拉過她的手,說道:“孩子,你的手這麼這麼涼?是不是穿得太少?都怪小帆,這麼早就讓你把外套脫了。”老人說着,就起身去給丁一拿外套。
丁一趕忙站起身,說道:“不用,我一點都不冷,屋子很暖和。”
事實上這屋子也不冷,江燕他們在屋子裡穿得都很少,只是一件薄薄的毛衫。
江媽媽猶豫了一下,心疼地看着她,說道:“ 孩子,要注意保暖。”
“誰不注意保暖了,小丁嗎?”
這時,江帆搬着東西就上來了。
一會江父和江燕也都手裡拎着東西上來了。
江媽媽說:“這孩子手是涼的。”
江帆放下東西,脫去外套,走了過來,說道:“我摸摸。”說着,就攥住了丁一的手,說道:“呵呵,是有點涼,你是不是見着爸媽緊張的?”
丁一的臉紅了,嬌嗔地看着他。
江帆說:“媽媽,我上次放在家裡的那個針織開衫呢,給她披上。”
江媽媽說:“我剛纔是想給她那件衣服披上,她不讓。”
江帆笑了,走進家裡的那個小書房兼臥室,從裡面拿出自己一件針織外套,給她披上。然後,拎過兩個購物袋,說道:“爸,媽,這是小丁給你們二老的禮物。”
江帆說着,示意丁一拿給兩位老人。
丁一有些不好意思,這禮物根本就不是她準備的,江帆怕她出去選禮物費神,早就給她提前準備好了。
兒子最瞭解父母了,他選的禮物,肯定合乎老人的心氣。
丁一提前做了功課,知道送給江媽媽的是一個質地極好的羊絨披肩,送給江父的是一個羊絨圍脖,來的路上江帆就跟丁一說,西北天氣冷,所以男人有用圍脖的習慣。
丁一恍然大悟,難怪江帆總是習慣在脖子上搭一條圍脖,彭長宜也曾經效仿江帆用圍脖,但就是不習慣,圍了幾天後嫌麻煩就不用了。
丁一很奇怪他年前那麼忙,什麼時候去商場買的這些禮物?江帆表示,因爲目標明確,所以到了商場就直奔主題,根本用不了多長時間。
當丁一將禮物送到二老手中的時候,兩位老人都很激動,江媽媽摘下眼鏡,擦着眼角說道:“只要你們倆順順當當地走好以後的路,我們做老人的心也就放下了,比你們給我們買什麼禮物都高興……”
江父也嘆了口氣,說道:“這一點我和你媽媽的意見一致。”
江帆攬過丁一,說道:“這個話題可以翻過去了。我聽說你們給我準備了壓歲錢,怎麼還不往外掏呀?”
江媽媽破涕爲笑,說道:“沒你的份兒。是我給小丁的。”說着,就從茶几下面拿出一個紅包,塞到丁一的手裡。
丁一看着手裡的紅包,不知如何是好,她就求救般地看着江帆,希望江帆替她拿主意。
江帆笑了,說道:“別看我,我不管,我心裡正嫉妒着呢。”
丁一尷尬的臉就紅了。
江父說:“收下吧,是你媽我們的一點心意。”
丁一這才衝着二老微微傾了一下身子,說道:“謝謝您。”
江媽媽高興地說:“不謝,不謝。”
江燕走了過來,說道:“嫂子,怎麼沒有我的禮物?”
丁一笑了,忙轉身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一個小錦盒,說道:“不知道你喜歡不?”
江燕驚喜地說:“小嫂子,你還真給我買禮物了?”
江帆說:“知道你有這一手,能沒有你的嗎?”
這個胸針,其實不是特意給江燕買的,是丁一從新加坡帶回來的,她知道江帆沒有給妹妹準備禮物,就拿了這個胸針當做禮物送給江燕。
江燕打開看了看,說道:“我喜歡,嫂子的眼光肯定沒錯。爲了表示對嫂子的感謝,我給嫂子剝個石榴吃。你看他們竟顧着高興了,都忘了讓你品嚐我們西北特產了。”
江燕說着,就把丁一按在沙發上,從桌上的果盤裡拿過一個石榴,就要剝。
江帆過來,從她手裡奪過石榴,說道:“你還是先管我們飯吧,這個石榴我替你剝。媽,這是咱們老家的石榴嗎?”
江媽媽說:“是,是咱們老家院裡的石榴,我都樂暈了,你三叔前幾天來北京看我們,特地給你帶了一箱咱們老家那顆樹上的石榴,說你最愛吃。”
“哦,保存的不錯啊。”
江父說:“附近有個冷庫,他摘下後,就儲存到冷庫裡了,給保管員買了兩條煙,就當電費了。”
江帆說:“他來怎麼沒告訴我?”
父親說:“是想見你,我覺着你剛當選,又是第一個春節,肯定忙,就沒讓他見你。”
江帆笑了,說:“您這是什麼邏輯,我是新當選,也是過第一個春節,但再忙,晚上的時間還是有的,離北京這麼近,我晚上過來見一面還是沒問題的。”
父親說:“他見你的目的我都知道,我替你辦了,跟他說,以後有困難就找我,別找你,找你讓我知道了也不給辦。我的窮親戚,不再往你們這輩兒人身上延續,你也別惦記他們什麼,我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
丁一儘管不知細情,但她知道江父有一顆愛子的心,爲了怕給兒子找麻煩,老家叔叔來了都不讓見,不禁對這位老人肅然起敬。
江帆說道:“他能有什麼麻煩,無非就是我給他點菸錢。”
“你不瞭解情況,他那個老婆的孃家人三天兩頭有事,想讓你把他那個後兒子調到這邊來,我當場就給否了,我說他一沒技術二沒學歷,上這邊來還不是找死嗎?在當地做點小買賣還能維持生活,真要是來這邊恐怕連飯都吃不上。”
“嗯,這倒是。”江帆說道:“那您也不能攔着不讓見我啊,大老遠給我背來石榴,我連一聲謝謝都沒說。”
媽媽這時說道:“你爸替你謝了,給了他一筆錢。好了,趕緊剝石榴吧,讓小丁嚐嚐咱家自產的石榴。”
江帆這才剝開石榴,說道:“這是咱們老家的石榴,那顆石榴樹是棵老叔,我自打記事起就吃這棵樹上的石榴,籽小粒大,吃了這個石榴,定會讓你的口水一流千尺長,你將會對所有的石榴失去興趣。”
江帆說着,就摳下幾粒,遞到丁一的手裡。
丁一低頭看着這幾粒晶瑩剔透白裡透紅水靈靈的瑪瑙般的石榴籽,就不禁嚥了一下口水。
旁邊都在看着的她的一家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丁一取出一顆,放入口中,用牙齒輕輕一嚼,立刻果汁四溢,酸甜可口,那兩津津的味道,一直沁入肺腑。
這個品種,的確有別於市場上出售的其它石榴,無論是酸還是甜,都很極致,的確難忘。難怪有一年江帆在亢州感冒發燒,他嚷嚷要吃石榴,記得小許開着車,幾乎把水果攤都轉遍了,也沒有買到石榴。小時候的記憶是最根深蒂固的。
“別一粒一粒的吃,要吃得豪放一些,看我。”江帆說着,就將手裡一把石榴籽全放進嘴裡,然後一陣石榴籽的破裂聲。
丁一看着也將手裡剩餘的幾粒全都放在了嘴裡,嚼得滿口汁水,清涼解渴。
兩個人饒有興趣地吃了石榴,旁邊的江媽媽滿心高興地看着他們,樂得合不攏嘴。
江燕忽然說道:“哥,那麼涼的東西讓嫂子嚐嚐就行了,呆會還得吃飯呢。”
江帆剛把摳下來的石榴籽遞到丁一的手裡,一聽江燕這麼說,趕緊又從丁一的手裡抓了回來,直接放進了自己嘴裡。
江媽媽笑了,說道:“沒事,石榴性溫,兩人吃這一個沒問題。”
江燕說:“石榴沒問題,畢竟是涼的。”
江媽媽說:“喜歡吃就行。”
江燕說:“您怎麼不理解我的意思,這個東西本身是涼的……”
江帆一聽,急忙說道:“別嚷別嚷,我不給她吃了,我自己獨吞,行了吧?”
“哈哈。”大家就笑了。
這時,江燕的老公和兒子進來了,小傢伙挨個拜年。到了丁一這裡,小傢伙說道:“舅媽過年好。”
丁一忙掏出一個紅包,塞到孩子手裡,孩子說了聲:“謝謝舅媽。”
江帆也給了外甥一個紅包,摸着他的頭跟丁一說道:“他跟小虎一般大。”
這時,江燕過來,小聲跟丁一說道:“所以你得給我哥要抓緊呦。”
丁一的臉紅了。
旁邊的江媽媽看着丁一欣慰地笑了。
丁一很喜歡他們這個家的家庭氣氛,父母親和藹,一個高知,一個是企業曾經的高管,和她的家庭環境差不多,妹妹活潑,熱情,看得出,江帆在家裡放鬆了不少。儘管丁一還有些拘謹,但是她已經感覺到這個家庭固有的那種濃濃的愛意,讓她的心有了一種歸屬感。
儘管媽媽極力挽留,讓他們在家住幾天,但江帆怕累着丁一,同時也想讓丁一有一個逐漸適應的過程,所以拒絕了媽媽的好意,帶着丁一回來了。
丁一當然想跟江帆過二人世界了,這一段的朝夕相處,她早就對江帆產生了依賴。
回來的路上,江帆跟她談起了移民的事。
江帆說道:“你昨天晚上跟我說的事,我沒有立刻答覆你,我說我考慮考慮再說,你還記得嗎?”
丁一點點頭,看着他。
“這個問題其實我昨天晚上就想明白了,只不過沒跟你說罷了。”江帆平穩地駕着車,看着前邊,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嫁給我的話,移民問題就不要考慮了,因爲我們這個級別的幹部,家庭關係都是要在組織部門備案的,儘管新加坡是友好國家,但畢竟是外籍,所以我不同意你移民,還是把這個名額讓給喬姨吧,或者是別的人,你說怎麼樣?”
丁一點點頭,說道:“我聽你的,我回國前,的確是諮詢過師兄有關移民的一些標準和政策,那個時候也的確有這個想法,就想不回來了……”
“你真這麼想過?”
“是啊,想過。”
“那現在呢?”
“呵呵,如果移民對你有影響,現在當然不想了。”
“我知道有許多幹部家屬移民了,不過也沒什麼意思,移民也是要在國內生活的,有些國家還有限制,必須在本移民國家居住多長時間,這個太受限制,夫妻兩人不可能分開那麼長時間。所以不現實。如果我不是政府幹部,我是搞企業的,移民就移民,以後還有可能到國外發展,但現在顯然是我不可能改行,所以你就是移民也沒有意思。儘管現在組織上對幹部家屬移民沒有硬性規定,但我覺得那樣影響也不好,我們有沒有錢拿到國外去洗,目前也沒有孩子需要到國外去上學,就是將來要到國外上學,我也不可能移民,我要是不移民,你移民還有什麼意思?”
丁一點點頭,覺得江帆說的有道理。
江帆又說:“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想法,如果你不嫁給我,移民的問題我就管不了。”
丁一笑了,說道:“如果我要是嫁給你,是不是移民就行不通了。”
江帆說:“基本是這樣,儘管組織目前沒有明確要求,不過我會這樣要求。”
丁一看着他,就見他的表情平靜,聲音也很平靜,由此知道了他的態度。故意說道:“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爲,如果我要是移民,是不是就不要夢想能跟你結婚了?”
江帆這時笑了,說道:“別把我們的談話趕到死衚衕裡去,我知道你對移民這個問題不會熱衷的。我現在在想,你父親也不會十分熱衷的,他有可能是在爲你們考慮,再有,實在沒有必要,你看看我們周圍都是什麼人在移民?審視一圈後,你自己就能得出結論來了。”
丁一笑了,說道:“唉,沒勁,還想試試我在你心中的分量,連試都不讓試。”
江帆拉過她的手,說道:“調皮,這個還用試嗎?”
“我知道不用試,但要和你的政治前途放在一起的話,我就不知道我重得過重不過了。”
“這是兩個互不矛盾的主體,你既不是階級敵人,我也不是進步青年,況且,你也是不會給我任何麻煩的,你會成爲我的賢內助的,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丁一笑了,自信地說道:“這一點,我本人也是深信不疑。”
“哈哈,這麼不謙虛?”
“這一點,不謙虛,我有這個自信。”
“哈哈。”江帆開心地大笑。
丁一說:“媽媽跟我說,說你會做燜面,怎麼樣江大廚,哪天露露手藝?”
“沒問題,隨時都可以,這幾天我先把我會做的給你做個遍,等上班後,你再把你會做的給我做個遍,怎麼樣?”
“好的——”
春節上班後的第一個常委會上,朱國慶就將政府那塊地皮重新招標的事再次提出來,彭長宜表現的不太積極,他說:“有關部門要汲取上次流標的經驗,可以重新調整遊戲規則,但有一點,絕不能因爲流標而降低標準。那塊地皮是皇帝的女兒,是亢州市的門面,女婿的標準一定要高,不能稀裡糊塗就嫁了。”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麼冠冕堂皇的話,居然在第二天就到了市長嶽筱的耳朵裡。三天後,在錦安市經濟工作會議上,嶽筱就批評下邊有的幹部思想不解放,抱殘守缺,安於現狀,私心大,有的在地皮開發上優親厚友,達不到目的就拖着不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