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笑了一下,自從省城那個夜晚後,榮曼只要有機會就會想方設法挖苦他,彭長宜不跟她計較,在工作上該怎樣支持還怎樣支持她。想必自己剛纔的一幕也被榮曼盡收眼底,就說道:“你們的垃圾桶應該醒目一點。”
榮曼笑了,其實,車上的垃圾桶夠醒目的了,不鏽鋼材質,三個烤漆大字“垃圾桶”。榮曼沒有辯解,而是說道:“是,我們今後改進,把黑字變成紅字,這樣就更顯眼一些了。”
彭長宜點點頭,不再說話。
榮曼扭過頭,衝着裡面的沈芳說道:“彭書記,您今天休息?”
彭長宜點點頭。
榮曼繼續說:“不錯,跟家人一起共度週日,不錯。”
彭長宜皺了一下眉頭,他感到榮曼有點成心,彭長宜早已經離婚,亢州幾乎人人都知道,只是大家從不公開談論而已,看來她是在有意報復自己,有意給自己添堵。但是當着女兒和其他乘客的面,他也不好說什麼,他感到,其實這個榮曼是在成心捉弄自己,因爲她的話,讓彭長宜無法糾正。
他看了榮曼一眼,就見榮曼一如既往地淺笑着,看着他。
彭長宜答非所問地說道:“是啊,今天空閒沒什麼事,帶女兒出來玩玩。”
旁邊的娜娜早就伸出小腦袋看着榮曼。裡側的沈芳也在扭頭看着榮曼。
榮曼顯然不罷休,她很優雅地衝沈芳笑笑,仍然故意問道:“這位是嫂子吧?”
彭長宜裝沒聽見她的話,眼睛看着前方,跟身旁的女兒說道:“問阿姨好。”
娜娜將小腦袋往前伸了伸,看着榮曼,說道:“阿姨好。”
榮曼看了彭長宜一眼,嘴角不由地笑了一下,還想說什麼,但是她感到了來自這個強硬男人身上的怒意,就不再多嘴了。
與此同時,她也發現了來自另一側女人的怒意,沈芳正狠狠地瞪着她,那眼神一點都不友好,足以殺死她。
榮曼不敢造次了,她知道那個女人可能會毫無顧忌對她發起反攻,所以,當公交車駛到亢州大道最後一個站點時,她知趣的站起身,跟彭長宜說道:“彭書記,我要下車了,您多提意見,我們好改進。”
彭長宜連忙把腿歪向女兒這邊,讓榮曼走了出去。榮曼沒敢跟沈芳打招呼,她感覺這個女人極有可能會給自己下不來臺,而是戴上墨鏡,下了車。就在她下車後,往車上回望的時候,就跟沈芳充滿敵意的目光碰在了一起,但心裡還是不由得一顫,心想,這是什麼女人,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主兒!
榮曼嘲諷地衝沈芳笑了一下,直到大巴車拐向了國道線後,她才向馬裡對面走去,本來她是想跟着車坐到北京的,不想中途碰見了彭長宜,當她看見彭長宜站在下面等車的時候,她的心居然跳了起來,爲了能有這樣一個機會而激動。但是當旁邊的一個小女孩跟他叫“爸爸”的時候,她發現了旁邊那個女人,這個女人無疑是他的前妻。於是,她就想調侃一下彭長宜,也想試探一下彭長宜,沒想到他那個前妻的眼神非常不友好。算了,不要因小失大,於是爲了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她還是下車的好。
彭長宜重新戴上了大墨鏡,一路無話。
娜娜似乎感覺出爸爸的不高興,就晃着爸爸的胳膊說道:“爸爸,我允許你現在好好想想,到了北京,請我吃什麼?”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想吃什麼爸爸就請你吃什麼?”
娜娜想了想,說道:“比薩?”
“好啊。”
回答完女兒的話後,彭長宜又不說話了。
沈芳不時地偷眼看着彭長宜,見彭長宜正襟危坐,甚至還將目光偏向她相反的方向,她也就高興不起來,本來,剛纔那個女人摘下墨鏡的時候,她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因爲從電視上見過這個女人,彭長宜爲了這個女人的項目,沒少召開調度會、協調會什麼的,這些電視都報道過。自從彭長宜回來後,沈芳非常關注亢州的地方新聞,她能從這裡知道彭長宜的行蹤。
儘管他們已經離婚,但是,凡是一切接近彭長宜的女人,她都會視作不共戴天的敵人。對於敵人,策略只有一個,那就是打擊!無論怎麼樣,你榮曼就是再年輕漂亮有錢,也在我目前乖乖地撤退了,如果不狠狠地瞪她幾眼,這個女人會一直陪着彭長宜坐到北京,會一直說些讓彭長宜爲難的話。這個女人一看就知道天生不是個好東西,看見彭長宜,眼都直了,如果不是自己死乞白賴地瞪着她,她還不自覺呢。幸虧今天自己跟着來了,不然,就衝她看彭長宜那個眼神,就衝市委書記坐她的公交車,從這兩方面來講,她榮曼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下車的。
沈芳有些得意,她這樣想着,又看了彭長宜一眼,在心裡哼了一聲:看裝的,跟誰都有話,就是跟我沈芳沒話,好啊,你裝,繼續裝。
一個半小時後,大巴車沿着七號國道線,駛進了京城,下了車後,沈芳問彭長宜:“咱們去那邊商店轉轉吧?”
彭長宜看了一眼那家商店,說道:“不去了,又沒得買,吃頓飯回去吧。”
沈芳沒有說什麼,因爲彭長宜昨天給女兒打電話就是說坐車玩,她就問女兒,說道:“娜娜,想吃什麼?”
“比薩。”娜娜揚起頭說道。
彭長宜就看見商店旁邊的確有家必勝客比薩店,就帶頭向前走了過去。
沈芳主動問彭長宜吃什麼,彭長宜仍然戴着大墨鏡,看了看,沒有直接回到她,而是問女兒:“娜娜,去點餐,把你想吃的要雙份。”說着,給了娜娜兩張大額鈔票。
沈芳有些無趣,就跟着娜娜來到了點餐檯。
她們點好後,坐回座位。娜娜不跟媽媽坐一邊,非要自己一個人坐一邊,吵着讓媽媽坐到爸爸那邊去。沈芳面露難色,看着彭長宜,彭長宜裝沒聽見,低頭看着桌上的宣傳紙。
沈芳說:“媽媽還是跟你坐吧,爸爸塊兒大,佔地兒,擠。就是媽媽不跟你坐,要是來了別人你也得讓人家坐呀?”
娜娜說:“來了別人你在過來。”
沈芳又看了看彭長宜,彭長宜仍然沒有反應。
娜娜就捂着嘴偷偷地樂。
沈芳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就瞪着女兒。
彭長宜仍然低頭看桌上的那幾行字,見沈芳不坐下,就說了一聲:“讓你坐就坐吧。”
娜娜高興地拍着小手,衝媽媽笑了。
吃完飯後,娜娜牽着爸爸和媽媽走出了餐廳。
回去的時候人很多,也很擠,他們三人找到了三個不同的座位。彭長宜來到娜娜座位旁邊,跟旁邊的人協調了一下座位,讓沈芳跟娜娜坐在了一起,彭長宜和一個陌生的人坐在一起。
由於是返程的車,回去的路上,大部分人都在睡覺,彭長宜就感覺有兩個人在盯着沈芳毛衣兜裡的手機,他就走到前面,撥拉開那兩個人,說道:“讓下。”
這時,沈芳聽到彭長宜的聲音後睜開了眼睛,彭長宜從她的兜裡掏出手機,說道:“我看快掉出來了,拿好了,調出來就摔壞了,摔壞了就用不了。”
沈芳左右看了看,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了。便把手機裝在裡側兜裡。
那兩個人看彭長宜膀大腰圓的樣子,便不再往沈芳身邊湊了,過了一會,就在下一站下車了。
車回到亢州後,娜娜仍然在睡,沈芳叫醒她後,她迷迷瞪瞪地跟着媽媽往下走。彭長宜便先下了車,在車門口把娜娜背在背上,沈芳則在後面扶着,似乎擔心娜娜從彭長宜的背上掉下來。
這一幕,任誰看見,誰都沒有理由不相信這是恩愛的一家人。
停在家門口,娜娜沒有醒,彭長宜繼續把娜娜背下車,沈芳頭前一路小跑着開開門,讓彭長宜進去,又一路小跑着來到了北屋,打開門,彭長宜便揹着娜娜來到了她的房間,把女兒放下後,沈芳給娜娜脫下了鞋。娜娜睜眼看了一眼爸爸,又閉上了。
應該說,這是離婚後,彭長宜第一次進這個屋子。
沈芳給女兒蓋好被子後,就走了出來,跟正要往出走的彭長宜說道:“坐會再走吧。”
彭長宜說:“不了,你也休息會吧。”
沈芳說道:“今天多虧了你了。”
“什麼?”彭長宜有些不明白她的話。
“多虧了你的提醒,不然我的手機就會被那兩個小偷偷去。”
彭長宜覺得她是沒話找話說,就笑了一下,又要往出走。
“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彭長宜轉回身,看着她說:“什麼話?”
沈芳指了一下沙發,彭長宜便回來坐在了沙發上。
沈芳也坐下了,說道:“今天這趟北京去的我很有感觸。”
彭長宜嘴角動了一下,沒說話。
“感覺我們一家人過去美好的時光又回來了。”
彭長宜摘下墨鏡,低頭用衣角擦着,沒有說話。
沈芳的眼圈紅了,說道:“長宜,我能求你個事嗎?”
彭長宜看了沈芳一眼,戴上了眼鏡,東張西望地說道:“別說求不求的,有事就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
沈芳低頭抹了一下眼睛說道:“我知道,我徹底傷了你的心,我不求你回頭原諒我,但是,我想求你,求你別在亢州找對象好嗎?”
彭長宜眉頭一皺,從墨鏡後面盯着沈芳,說道:“你什麼意思?”
沈芳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你在亢州工作期間,別找對象別結婚好嗎?那樣,我會受不了……”她說到這兒,低着頭,捂着嘴,竟然哭了。
彭長宜說道:“這個,和你有關係嗎?”
“有……有關係。我看見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會受不了的,比殺了我還難受。”
彭長宜一聽,騰地站了起來,圍着屋子走了幾步,說道:“沈芳,不對吧,我們現在可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互不干涉,怎麼,你忘了嗎?”
沈芳抹着眼淚,說道:“我知道,我們的確是離了婚,按說我也干涉不着你了,但就是無法忍受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剛纔在車上,如果那個女人再跟你打情罵俏的話,我會控制不住自己,不是撲上去就是跳車自殺。”
彭長宜看着沈芳,半天才說:“你在威脅我?”
“不是。”沈芳擡起頭,滿臉是淚:“我在求你。”
彭長宜看着她,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在亢州工作一天,就不能跟別的女人來往,甚至不能結婚,是嗎?”
沈芳點點頭,說道:“對不起……”
彭長宜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說道:“請問,你看見我跟誰來往了?”
“跟三源那個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