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三天,彭長宜終於在焦躁不安中等來了梅大夫的電話,梅大夫讓他明天帶着父親趕到北京腫瘤醫院,去找一個石主任,並且把電話告訴了彭長宜。
彭長宜連聲說:“謝謝,太感謝了。”
梅大夫交代清這一切後問道:“長宜,老人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嗎?”
彭長宜說道:“嗨,開始我就沒告訴他,誰知道沒瞞住,他聽見了大夫們的對話,才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不過還好,因爲大夫告訴他,發現的早,治療起來就容易,這些道理他自己也明白,我看還沒有什麼心理負擔,唯一的負擔就是怕給我添麻煩。”
“哦,那就是好,看來你父親是個開明的老人啊。”
“呵呵,是啊。”
“你明天帶老人先過來,有事再給我打電話。”
“好的,謝謝梅阿姨。”
“呵呵,長宜,客氣了。”梅大夫說完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當下就給錦安市委戴秘書長打了電話,先請假一天,陪父親去北京看病,戴秘書長說:“長宜,你最好跟邵書記親自通個電話,老人有病你肯定以後還會歇,爲以後請假打下基礎。”
彭長宜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就又給市委書記邵愚打了電話。邵愚讓他安排好工作,多盡孝心。其實,他跟錦安請假,只是讓上級領導知道他幹嘛去了,工作上的事,領導不會管的。
他又跟朱國慶和盧輝打了招呼,他只是說去北京,沒有告訴他們去北京幹嗎,當然,無論是朱國慶還是盧輝,都不會追問市委書記去北京有何貴幹的。
【242】上級領導路過
由於梅大夫託了關係,當天,就辦理了住院手續,醫院再次爲父親做了一些相關的檢查後,進一步確診爲腫瘤,並且很快安排了手術。
手術非常順利,是石主任親自做的。
這期間,彭長宜全體陪在醫院三天時間其餘時間一直都是老家大哥陪護,但是幾乎每天下班,彭長宜都要往北京跑,以便讓大哥休息休息,第二天在趕回來上班。父親病情穩定後,彭長宜纔不天天跑了,但是電話是天天要天天給大夫打的。
術後,父親恢復的非常好,兩週後就出院了。出院後,彭長宜便悄悄將父親接回了亢州,住進了熟人相對很少的中鐵醫院,繼續接受常規治療。這期間,侄子經常去醫院照顧爺爺,這樣也緩解了彭長宜的壓力。
父親住院期間,由於保密工作做得的很嚴密,亢州知道的人不多,班子成員裡只有朱國慶和幾位領導知道,還有彭長宜周圍幾個緊密的朋友知道,由於預防措施得力,去醫院看望的人不多。
沈芳帶着女兒也到醫院看望了老人,那天,正好趕上李春雪在。
李春雪對沈芳當然不會熱情到哪兒去,表現的很冷淡,她沒有跟沈芳打招呼,她只招呼娜娜,根本就沒有搭理沈芳,甚至都沒拿正眼看沈芳,呆了沒幾分鐘就走了,走的時候特地跟公爹和爺爺打招呼,甚至跟娜娜都擺手再見,唯獨沒有跟沈芳說話,這讓沈芳的心裡很是氣憤和不公,她在回來的路上跟娜娜說:
“娜娜,你是我沈芳的女兒,以後你給我記住,永遠都不要搭理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
娜娜說:“你說的是春雪嫂子嗎?”
“不是她是誰。”沈芳氣憤地說道。
“爲什麼不要我搭理春雪嫂子?”
沈芳說道:“你看,她誰都跟說話,就是不跟媽媽說話,連爺爺和大伯都跟沒拿媽媽當外人,她一個外來的媳婦,反而倒不搭理我,良心都讓狗叼了去了。當年,如果不是媽媽撮合他們,給你爸爸做工作,就憑李春雪,她才嫁不到彭家呢?哼,真是小人得志、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東西!”
娜娜說:“可是,她爲什麼不搭理媽媽?”
“你說呢,還不是我跟你爸爸離婚了,如果我跟你爸爸不離婚,她敢嗎?說不定又天天泡在咱們家呢……”
至此,沈芳才真正感到了後悔,感到媽媽曾經說她蠢是對的……
父親在亢州中鐵醫院安安靜靜地住了三週時間,就回老家靜養去了。父親走後,彭長宜才喘了一口氣,這段,的確把他忙乎壞了。
這天,彭長宜正在聽取人大主任鄧章記、開發區曹南和寇京海關於招商引資的彙報,聽完彙報後,彭長宜緊皺着眉頭,因爲,這項工作,進展的不是很理想。
彙報結束後,彭長宜剛回到辦公室,他的電話就響了,是吳冠奇。
“彭的書記,又在日理萬機哪?”吳冠奇調侃着說道。
“唉,理也是瞎理,理不出什麼成績。”彭長宜沮喪地說道。
“是不是爲了沒有蛋糕吃在發愁?”
“是唄,開發區污染企業治理整頓後,遷出的遷出,關停的關停,污是達標了,下游也不再高我們了,但是,開發區的經濟增長卻受到了影響,招商工作沒有實質性的進展,我希望引進的企業目前沒有一家達成協議的,倒是騷幹零碎的來了不少,對這些企業,我不感冒。”
在吳冠奇面前,彭長宜並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沮喪。
吳冠奇聽後“哈哈”大笑,說道:“同志啊,你是不是患了項目急躁症了。亢州離首都那麼近,開發區的土地那是皇帝的女兒啊,你着什麼急了,我跟你說,你做得的沒有錯,那些污染企業必須要清理,另外,那些騷幹零碎的企業也不能要,就因爲你是開發區,是和首都接壤的地方,你有資格挑三揀四,任何人都希望憑藉這個條件,招一些優良的企業進來,這沒錯,一點都不錯。”
聽他這麼說,彭長宜的心裡好受了一些,他說道:“道理我懂,這一年的時間都過去七個月了,還沒有實質性進展,我怕自己會成爲開發區罪人的。”
“哦,有人這樣指責你嗎?”吳冠奇問道。
“當然沒有了,誰能指責我,是我自己這麼認爲。”
“你是不是爲沒有明顯的政績而沮喪了?”吳冠奇一語道破。
彭長宜說道:“那是啊,我都回來快一年了,除去滅火、、治污、調幹部,幾乎什麼政績都沒有。”
“你那麼急於要政績幹嘛?”
“我要政績沒有錯,急着要也沒有錯。政績是什麼,就是爲政之業績,是領導幹部在履行職責的過程中創造出來的成績和貢獻。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是古已有之的爲官之道。作爲黨的領導幹部,更應該有這樣的追求。都應該把在任期間能夠幹出一番事業,創造一番業績,爲百姓謀得一些福祉,作爲自己從政爲官的目標,我是市委書記,有這樣的想法和這樣的追求不對嗎?”
彭長宜很得意自己這樣理直氣壯,與其說是反駁吳冠奇,其實也是在給自己急躁的內心找個合理的註解。
吳冠奇笑了,知道他是對自己剛纔說的“項目急躁症”的反駁。就說:“我說,你那麼衝幹嘛,誰說你不對了?”
彭長宜說:“你儘管沒有明說,但是你剛纔背後的潛臺詞就是這個意思。”
“哈哈。”吳冠奇大笑着說道:“我說彭長宜,你是不是就會跟耍?”
彭長宜說:“跟你耍是你的榮幸,別人我都不屑於跟,哼。我告訴你,哪個當官的,都想在任期間上幾個大項目、幹幾個大工程,建幾個大廣場、修幾條大馬路,看得見摸得着,別說別人,就是自己看着都爽,這沒有錯,別動不動就這樣指責爲官者。”
“哈哈,還沒敢指責呢,就惹來一頓狂轟濫炸。”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儘管我這樣說,但是真讓我蠻幹,我還幹不出來這事,所以啊,也就是衝你轟炸幾句,發發牢騷,到了具體工作上,我還是有分寸的,不會不管不顧的。”
“哈哈,我是一個狐狸都沒打着,還惹了一屁股臊。”吳冠奇說道。
“哈哈,我本來就不是你要打的狐狸。儘管我反對盲目上大項目,但還是希望引進一個大個的,不過,我不會爲了這些大項目而忽視那些基礎性的項目,比如,對農業基礎設施建設與民生工程方面的關注,如農田改造、農村基礎設施的投入、什麼菜籃子、米袋子,送溫暖、促穩定等那些不顯山不露水的工作,我會一如既往地上心,而且照幹不誤。”
彭長宜說得沒錯,他剛纔說的那幾項工作,這半年來,一直在做,只是這些工作即便是做好了,也不會引起大的效應,因爲這些都是民生工程,最基礎的工作。
在現實生活中,那些大工程、大項目、大廣場、大馬路,的確看起來有氣勢、說起來有“依據”,更容易出成效、被關注、受重用;而那些民生工程,則因費時費力、難以形成“轟動效應”,那些立足於默默無聞打基礎、踏踏實實抓長遠的“老實人”,卻常常與榮譽、提拔、晉級無緣,易遭冷遇。兩相比較,孰輕孰重,如何選擇,這在一些幹部心裡早已達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共識”。幹部們之所以貪大求洋、好大喜功,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上級逼良爲娼的結果。
吳冠奇聽了說道:“我說,你今天怎麼回事,吃了槍藥了,誰說你不該了?還是你受了什麼窩囊氣了?”
“除去你,誰能給我氣受,即便是錦安的領導來了,就是對我工作不滿意,人家都不會說什麼,畢竟我剛主政一年不到,我是自己給自己氣受啊,別人不給,自己再不給,那就危險了,就離死不遠了——”彭長宜沒好氣地說道。
“哈哈,就知道你是因爲我說的這話才向我開炮的,好了,如果你在辦公室,那就請你下來接客吧。”
“接客?你來亢州了?”彭長宜說着就站起來朝下看。
但他現在這個辦公室是樊文良時用的辦公室,是東西向的,他這個位置只能看到大門口的一角,看不到院子的全貌。
吳冠奇說:“對呀,我就你的府衙下。”
“真的?我不信,你怎麼捨得來看我了?”彭長宜說道。
“我說彭大書記,我不是來看你,我是給你送蛋糕來了。你該不會不讓我上去吧……老顧,顧師傅……”
這時,裡面的吳冠奇突然叫道,至此彭長宜相信他是真的來亢州了,不然他又何來的“老顧”?
果然,走廊裡就傳來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吳冠奇的大嗓門就嚷嚷開了:“怎麼跟地道戰似的,書記的辦公室怎麼不在明面上,卻這背角旮旯裡?他這是什麼意思?”
彭長宜早就開開門,等在門口,衝着吳冠奇說道:“還真是你啊,第一次來看我就批評我,太不夠意思了。”
吳冠奇的大嗓門早就招來了宋知厚,宋知厚趕緊給他沏水,遞煙。很快,市委秘書長呂華也進來了,他見市委書記和吳冠奇說話隨便,就知道兩個人是莫逆之交。
彭長宜趕緊給呂華和吳冠奇做介紹,盧輝也聽到了動靜,推門進來了。彭長宜又給盧輝他們做着介紹。
吳冠奇趕緊又跟盧輝握手,帶着歉意說:“哎呀不好意思,怎麼把大家都驚動了,打擾了打擾了。”
彭長宜指着吳冠奇說道:“你這麼高調的亮相在亢州權力機關,目的不就是想驚動整個大樓的人嗎?”
吳冠奇看着彭長宜說道:“你說我到別處可以低調,難道我到了亢州還有繼續裝低調嗎?我不聲不響,悄悄的摸進亢州,悄悄地潛入大院,然後給你打電話,說:地瓜地瓜,我是土豆,我是土豆。”說話的時候,吳冠奇就立起T恤衫的領子,縮着腦袋,嘴偏向了已領。
“哈哈。”彭長宜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彭長宜轉身跟呂華說:“老呂,看看都誰在家,今天晚上大家跟我一塊宴請我這位老同學。”
吳冠奇一聽,連忙給他作揖,說道:“彭大書記,請你繞了我吧,你我都對付不了,就別叫那麼多人了,我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