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週末,彭長宜開着車,帶着女兒去北京參觀科技博物館歸來後,快到家的時候,他接到了部長夫人的電話,部長夫人說雯雯要帶孩子去深圳,她不放心,想讓彭長宜勸勸雯雯,不讓她帶孩子去。
彭長宜看了一眼副駕駛坐上的娜娜,就說道:“娜娜,跟爸爸去王爺爺家,看小娃娃去?”
娜娜說:“我不去。”
彭長宜沒想到女兒回答得這麼幹脆,他說道:“怎麼了?”
娜娜撅着小嘴說道:“上次在超市,雯雯阿姨看見媽媽都沒有說話,媽媽就告訴我,不讓我搭理雯雯阿姨。”
彭長宜感覺沈芳不該這麼教育孩子,不該把大人的好惡強加給孩子,他就耐心地說道:“媽媽這樣做不對,雯雯阿姨一直都喜歡娜娜,娜娜不該不理雯雯阿姨。
娜娜又說道:“媽媽說雯雯阿姨和小狐狸精好。”
彭長宜一聽這話,就有些生氣,說道:“誰是小狐狸精?”
娜娜看着爸爸說道:“就是爸爸原來單位的那個小狐狸精,還說現在爸爸離婚了,那個小狐狸精就可以貼上爸爸了。
彭長宜一聽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他大聲訓斥女兒,說道:“不許瞎說!誰是狐狸精,這樣說別人不道德的,也是不禮貌的行爲,也是不文明的行爲!你還是個小學生,不要跟着你媽學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本來跟爸爸玩了一天娜娜很高興,現在聽爸爸這樣大聲訓斥自己,娜娜就有些委屈,她小聲說道:“是媽媽說的。”
“媽媽說的也不行!”
女兒就低下了頭,,你是小孩子,不要跟着媽媽瞎說。這樣在背後說別人是不禮貌的,也是不文明的行爲,娜娜要做一個文明禮貌的孩子,不要跟媽媽學那些。”
娜娜低下頭,不說話了。
彭長宜就想有機會一定得跟沈芳談談,儘管孩子跟着她,但是彭長宜有責任向她提要求。他見女兒低頭掉眼淚,就說道:“以後媽媽再說這樣的話,你不要理她。”
“可是她總跟我說,還說你跟江伯伯都喜歡那個小狐狸……”娜娜突然不敢說了。
彭長宜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娜娜,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孩子不懂,媽媽不該跟你說這些,你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以後媽媽再說些跟你學習無關的事你就不理她。”
娜娜點點頭。
到了家門口,彭長宜開開車門,給女兒鬆開了安全帶,讓女兒下車,把給女兒買的毛絨玩具拎出來,挎在女兒的手上,又給女兒把一個雙肩包背在她的肩上,這纔跟女兒再見。
女兒悄悄地說道:“爸爸,你別跟王奶奶說我不去她家。”
彭長宜笑了,說:“好的,爸爸不說。”
女兒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着的大門,又說:“爸爸,你可以進來坐一會,媽媽不在家。”
彭長宜說:“你怎麼知道媽媽不在家?”
“早晨走的時候媽媽告訴我了,說她要是不在家,就讓我回來後先寫作業,她晚上回來給我做飯。”
“媽媽幹嘛去了?”
“媽媽在學跳舞,她參加了一個舞蹈班,星期六下午是學舞的時間。”
“哦。”彭長宜點點頭,說道:“你要是不跟爸爸去,爸爸就不進去了,爸爸還有事,要去你王爺爺家裡看看,你回去就按媽媽說的先寫作業。”說着,就幫女兒拎着毛絨玩具,把女兒送到門口處,從女兒包裡掏出鑰匙,幫女兒開開門,讓女兒進去,然後就跟女兒再見,隨手把院子大門碰上。
自從沈芳換了鎖後,彭長宜還從來都沒有踏進過這個門檻,每次接送女兒都是在門口完成。有時間和沈芳不期而遇,沈芳也是躲得遠遠的。她沒有料到彭長宜會回亢州工作,儘管內心有點失落和後悔,但每次見到彭長宜仍是冷冰冰的,不多說一句話。
驅車趕往部長家,把車停在門口,他從北京買了兩盒稻香村的糕點,部長夫人喜歡吃稻香村的糕點,他帶給她一盒,另外一盒留給父親,昨天侄子彭鬆打電話,說明天回家,問彭長宜回去不,彭長宜說明天有事,走不開,所以他就給父親買了一份,讓彭鬆帶回去。
彭長宜離婚的事,從來都沒有跟父親說過,偶爾回家一次,也都是匆匆忙忙,給父親放下點錢後就離開了。父親也沒提過,但是他想父親肯定知道,彭鬆和李春雪肯定會告訴父親的,因爲有一次他要去錦安開會,想早起繞個彎,帶上父親,給父親到錦安的醫院做體檢,父親說自己好好的做什麼體檢,死活不去。頭放電話的時候,父親跟他說了一句“改天把娜娜帶回來一天吧,我想她了”,父親隻字沒提他們離婚的事,也沒提沈芳,但父子之間那種與生俱來的血緣關係,讓他感到父親是知道的,只是他不說罷了。
來到部長家門口,他按響了了門鈴,很快,就聽到裡面傳來雯雯的聲音:“誰呀?”
彭長宜知道,自從部長出事後,部長家的大門便經常關着了,一來,這個門口已經很少有人來了,二來,孤兒寡母的,可以增加安全感。所以,每次來這個家,都多了這麼一道叫門的程序。
雯雯開開門,一見彭長宜,就咧嘴樂了,一邊接過他手裡的東西,一邊說道:“彭叔兒,是不是我媽叫您來的?”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怎麼知道?”
“呵呵,我還納悶呢,怎麼老太太忽然不再數落我了,原來是在等救兵啊。”
彭長宜看着雯雯,他很感慨,說真的,雯雯這女孩子的確不錯,王圓出事後,她一句怨言都沒有,和公婆緊偎在一起,照顧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那些嫉妒雯雯嫁的好的人,似乎心理平衡了,但誰也沒想到,這個家再次遭受災難,公爹王家棟又因爲受賄被判刑入獄,如果說王圓被判刑雯雯都能承受的話,那麼王家棟被判刑入獄,給雯雯的打擊實在太大了。這個家的兩個男人都被判入獄,放在誰的頭上,都是難以承受的。那天她給彭長宜打電話,就控制不住地大哭了。
雯雯控制不住自己,可以跟彭長宜大哭,但是在婆婆面前她輕易不敢,因爲婆婆是個患絕症的人,如果婆婆再撒手而去,那這個家就真的完了。好在婆婆表現的比她還堅強,她在悉心照顧孫子的同時,還在安慰雯雯,這讓她很感動,那天丁一從新加坡打來電話,還奚落雯雯,說:“雯雯,這個家全指望你了,你可別讓老年人把你比下去啊!”
每當她心裡難受或者晚上失眠的時候,耳畔就響起丁一這句話,是啊,她不能讓一個身患絕症的老人把自己比下去,要樂觀的活着,畢竟,他們還沒有慘到連退路都沒有的地步。他們還有酒店和賓館出租着,古街還有門臉房,生活中還有彭長宜他們幾個關照着。
彭長宜從心裡佩服和尊敬雯雯,當下的女孩子,能夠做到雯雯這樣,不離不棄這個家,實在難得。看着雯雯調皮的神情,彭長宜低聲說道:“讓老太太着急,你還美了?”
雯雯小聲地說:“老太太這次可是不講理了,我們家三個人,有兩個同意的,就她不同意,我說少數服從多數,她不答應,您說是不是不講理?”
彭長宜回頭看着雯雯,不解地說道:“哪兩個同意?”
雯雯仰頭看着他說:“我和王子奇呀。”
“哈哈。”彭長宜笑了,說道“雯雯啊,你可真行,你就糊弄老太太吧。”
這時,部長夫人抱着孩子,開開北屋的房門,說道:“長宜來了,今天有空?”
雯雯一聽,就看了彭長宜一眼,衝他吐了一下舌頭,忍住笑。
彭長宜也故作演戲地說道:“阿姨,我剛從北京回來,順便到您這兒看看……”
雯雯打斷他的話,說道:“媽,彭叔兒不是順便來,是特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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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長宜不解地看着她。
雯雯衝他擠了一下眼睛,繼續說道:“是特意給您送禮來了。您看,您最愛吃的稻香村的白皮點心。”
彭長宜笑了,就說道:“是啊,是啊,阿姨,知道您好這口,我就給您帶了一盒。”
部長夫人一聽就笑了,說道:“長宜,你那麼忙,還惦記着我。”
雯雯又衝彭長宜吐了一下舌頭。
“阿姨,我是順便帶回來的,不費心思的。呦呵,小王同志,你怎麼又長胖了?哈哈,好壯實的小夥子!”彭長宜走向前,就去逗孩子。
這個孩子長得的確精神、壯實,兩隻漆黑的,純淨無比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彭長宜,又看着媽媽,忽然,就對彭長宜咧嘴兄笑了。
彭長宜張着兩隻手,想抱又不敢抱,說道:“算了,我還是別抱你了,你再澆我一身就糟了,我現在沒人給洗了。”
“哈哈,彭叔兒,恐怕現在給你洗衣服的人都要排成一隊了……”雯雯說道。
“呵呵,那敢情好了。可惜啊,沒有一個人主動出來說想給我洗衣服的。”
“那是你挑,在挑哪個洗得更好。”
“你就打趣窮苦人吧。”
他們說着就走進了屋裡。
部長夫人就把孩子給了雯雯,說道:“長宜,晚上在這兒吃炸醬麪吧,麪條我都擀好了。”
彭長宜說:“好,我一碗就夠了。”
“我去煮。”部長夫人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知道部長夫人是騰出時間讓他勸雯雯,就看着正在逗孩子的雯雯說道:“雯雯,說說,怎麼回事?”
雯雯說:“王圓給我打電話,想看看孩子,讓我帶着孩子頭年去看看他。我說行。結果老太太不同意,今天下午都跟我嚷起來了,我說,咱們家就三個人,舉手表決,如果王子奇同意,我就帶他去,如果他不同意,我就不帶他去。老太太說,他一個吃屎的孩子懂什麼?我說父子連心,他肯定懂。於是,我就把王子奇放在沙發上,問他,咱們去看爸爸好嗎?哪知,王子奇聽到這話後,就笑了,而且手腳踢踏。我說,看,王子奇都同意了,少數服從多數。我媽說不算,碰巧趕上孩子高興才樂的。我說,要不您去問他。結果老太太就蹲在孩子面前,說,不許去看爸爸,天冷,生病,打針。結果,孩子哇地一聲就哭了……”
說到這裡,雯雯的眼圈就紅了,她把頭別到孩子一側,擦了眼淚,半天才說:“所以纔有了少數服從多數。”
“哈哈。”彭長宜的眼睛也有點酸,他故意笑了幾聲後說道:“你把你婆婆算計了,冷不丁換了個面孔,再帶着情緒出現在孩子面前,他肯定會嚇哭的。”
雯雯也含着眼淚笑了,說道:“我想帶他去,王圓想孩子都快想瘋了。再有,現在孩子這麼好玩,所以我特別想讓他看看兒子。他有權力看他的兒子,我不能剝奪他這個權力。”
彭長宜說:“你扯遠了,沒那麼嚴肅,這和權力無關,你還是心疼王圓,想解他的相思之苦,可是你想過沒有,現在北方這麼冷,你要是把孩子倒騰病了怎麼辦?這孩子,可是你公婆的眼珠子啊。”
雯雯說:“這個問題我想過,仔細地想過,走的時候有車,車裡有暖風,下車的時候也就幾步就進機場大廳了,候機大廳不冷,要是冷也就是頭上飛機的這段時間,再說,我給他圍嚴實了,應該沒事。”
彭長宜理解王圓和雯雯的心情,就說道:“我傾向於你婆婆的意見,但如果你真想帶孩子去,我也支持,只是要做通你婆婆的工作。還有一個問題,你想過沒有,你和孩子走了,家裡就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說道這裡,雯雯低下了頭。
彭長宜繼續說道:“王圓想孩子我理解,但是你要是把孩子帶走了,老太太就會跟割肉一樣心疼,不放心,大年根底的,雯雯,別找事了,願意去看他,你自己去,給他錄盤孩子的錄像帶,讓他過過眼癮就得了,忍忍,什麼都過去了……”
雯雯慢慢擡起頭,想了想說道:“行,彭叔兒,我聽您的,不去了,我也不去了,過幾天我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就是了……”
彭長宜感覺雯雯很懂事,就說道:“雯雯,我們正在努力,爭取把你爸爸保出來。”
“怎麼保?”
“保外就醫,我們正在努力。”彭長宜又強調了一下“我們。”
“真的?”雯雯的眼睛露出了驚喜。
彭長宜說:“真的,因爲我託了一個人辦這事,可是前兩天他給我打電話,說似乎省廳的人也在關心你爸爸這事,他就沒在往下進行。”
“省廳?”
彭長宜笑了,說道:“是啊,肯定是你樊伯伯。”
“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雯雯高興地抖落着孩子,說道:“寶貝,你爺爺要回來了,要回來了,寶貝就有人疼了,有人疼了……”
“嗨,你嚷什麼啊?這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彭長宜說道。
雯雯笑了,說道:“樊伯伯出面了,肯定能辦成。”說道這裡,雯雯就抱住孩子,又流出了眼淚。
他們的話被進來的部長夫人聽到了,她把手裡的麪條放在彭長宜面前的茶几上,說道:“長宜,是真的?”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千真萬確,但是我不好給樊部長打電話問這事,我估計,興許頭過年就能回來。”
部長能不能在過年的時候回來,彭長宜不敢確定,但他就想跟這娘倆說這話,給她們希望。
果然,部長夫人的臉上現出驚喜的光彩,她愣了半天,這才搓着手,說道:“那真是好啊……”
幾天後,彭長宜正在跟朱國慶商量年後兩會選舉的事情,辦公室的門被人突然推開,雯雯興高采烈地進來了,她一看朱國慶在,趕緊收住笑,一本正經地說道:“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彭長宜知道,雯雯從來都沒有這麼冒失地闖過自己的辦公室,肯定有事,就說道:“雯雯,有事?”
雯雯已經退回到門口,說道:“嗯,你們先忙,我一會再過來。”
朱國慶知道王家棟一家人跟彭長宜的關係,就站起來說道:“雯雯,我們談完了,你進來吧。”
彭長宜也站了起來,跟朱國慶說道:“就按你說的辦,明天我要去錦安開會,對了,咱們都得去。”
朱國慶說:“今年這個基層黨建工作會議範圍很大,咱們要有六個人蔘加會議。一會再商量明天怎麼去。”說着,朱國慶就走了出去。
雯雯站在旁邊,微笑着跟朱國慶說:“朱市長再見。”
等朱國慶出去後,她關好房間的們,走到平彭長宜跟前,她爲自己剛纔的冒失感到過意不去,就小聲說道:“彭叔兒,對不起,我實在太高興了,想給您辦公室打電話,一想,還不如我跑下來快呢。”
雯雯在三樓辦公。彭長宜沒有埋怨她,在亢州,誰都知道彭長宜跟王家棟的關係,他也不想刻意迴避什麼,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皮椅上,說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雯雯回頭關嚴房門,走到桌子旁邊,看着對面的彭長宜,小聲說道:“我爸爸出來了——”
彭長宜一聽,騰地站起身,說道:“在哪兒?誰告訴你的?”
雯雯笑了,小聲說道:“現在在北京一家醫院,是樊伯伯給我打的電話,但是他說這兩天不能去看他,等他身體恢復幾天後再去看。”
果然是樊文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