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圓笑了,說道:“尚叔兒,你要是說話方便,我就跟您打聽個事兒。
尚德民說:“就知道你沒憋什麼好屁,說吧,什麼事兒?”
“我聽說原來咱們這裡東方公司的賈東方越獄逃跑了,有這事兒嗎?”
“哦,有,咱們市公安局在上週五就接到了他們發來的《協查通報》,當時只在局務會傳達了一下,今天上午又接到了電話通知,許多跡象表明,賈東方還沒有捕獲,而且已經往北來了,讓我們高度警惕,協助調查,所以下午我們又召開了中層以上會議,專門傳達了這一消息。怎麼了小圓,你難道發現了賈東方的蹤跡?”
王圓笑了,說道:“沒有,我是好奇問問,我聽說關押賈東方的監獄還是全國模範監獄呢,怎麼能出現犯人越獄逃跑的事?”
尚德民說:“興許就是模範惹的禍,有的時候太人性化了未必是好事!不過賈東方到底是怎麼跑出來的咱們還不太清楚,哪個監獄都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而且這種情況在全國各地的監獄都有發生,這個並不新鮮。”
王圓的心沉了下來,他跟尚德民再見後就掛了電話。
王圓坐在車上,就跟一個無頭蒼蠅一樣,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該向何處用力,不知該如何找到雯雯她們。
他不停地來回撥着雯雯和丁一的號碼,一直是渺無音訊,司機問他去哪兒,他說:“回酒店。”
只有回酒店等了,無論雯雯她們是否回來,他都要回酒店。
他剛下車,就看見了父親王家棟和崔慈過來,他們晚上有接待任務。
王圓跟兩位長輩打過招呼後,看着父親,想說什麼沒有說,父親看了他一眼,說道:“出去着?”
“嗯,是。”
父親似乎看出兒子神情有些異樣,又說道:“有事嗎?”
王圓趕緊說道:“沒事,我在等雯雯。”
“哦,雯雯還沒下班嗎?”
“她今天沒上班,小丁來了,下午她們去醫院了,現在還沒回來。”
王家棟看了一下表,說道:“這麼晚了還沒回來,那你打電話問問呀?”
“剛纔打電話問了,她們早就從醫院出來了,逛街呢。”
王家棟不明白兒子爲什麼心神不寧,就又看了一眼兒子,說道:“那就再等等吧。”
王圓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崔慈,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王圓沒有回酒店的辦公室,而是坐着車轉遍了亢州的大街小巷,沒有發現車禍搶包的跡象,110警車在各個路段都有執勤的,如果雯雯她們突遭意外,這個時候他早就聽到了消息。
王圓的汗就下來了,更加的不放心她們了,回到酒店後,他給自己的助手打了一個電話,這個矮個子助手一直跟着王圓,是王圓的心腹,當年就是他帶人打退賈東方的打手,救出的彭長宜。
打通電話后王圓說道:“三兒,你還在北京嗎?”
“老闆,我在。”
“我聽說姓賈的越獄了,你說,他能去什麼地方?”
助手想了想說道:“老闆,如果他是奔着咱們來的,那他最有可能就是先去找妍妍。”
妍妍,是露露現在用的名字,其實,王圓至今也不知道露露的真名,在北京做她們這一行的,很少有用真名真性的。
王圓說:“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樣,你馬上去找她,看看她目前的情況,給她撂下點錢,讓她出去躲幾天。另外,你也要注意隱蔽。”
“好的,我馬上就去。”
露露在賈東方出事前就消失了,其實是王圓將她秘密轉移到了別處,後來賈東方入獄,露露就回到了遼寧老家,本來王圓給她的酬金早已經付清,但是王圓爲了安全起見,還是給了她一大筆錢,讓她在老家開了一家化妝品專賣店,希望她能自食其力。經商也是非常辛苦的事,不是什麼人都能幹的了的,後來她經營不善,化妝品專賣店被迫關門,又從老家回到了北京,重操舊業,流連在各個夜總會之間。
對於露露回北京這事,王圓是知道的,他沒有再去理會她,他們早已買賣兩清,互不相干,再說賈東方已經入獄,對露露也構不上什麼威脅。但如今賈東方越獄跑了出來,王圓就有些不放心露露了,所以,他才做了如上安排。
懷着惴惴不安的心理,王圓回到酒店辦公室,他沒有心情吃飯,時間一分一秒地滑過去了,王圓的心就更揪緊了,雯雯還沒有任何消息,無疑,雯雯肯定是遭到了不測 ,不然她們倆人的電話不會同時打不通,想到這裡,他騰地從老闆椅上彈起,一跛一跛地急步走出房門。
來到外面,他問服務員他父親在哪個房間,服務員剛告訴他房間號,這時電話就響了,他一看是雯雯,激動地立刻就接通了電話,既興奮又有些氣惱地說道:“雯雯,怎麼回事,電話總也不通,你們到底在哪兒?”
哪知,電話那頭傳來的根本就不是雯雯的聲音,而是一個陰冷的令他膽戰心驚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他就想到了一張同樣是陰冷的令他膽戰心驚的臉。這個人,曾經無數次讓他從惡魔中醒來,曾經無數次地被他詛咒,也曾經無數次地燃起他復仇的火焰。下海經商的十年時間,他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打敗他。他做到了,不但打敗了他,摧毀了他的事業,還把他送進了大牢……
王圓一點都不後悔自己對班長所做的一切,一點都不!如果時間倒退,他仍然會這麼做!
事情往往是這樣,別人打你一拳,你還別人一巴掌,總會有這樣的因果循環反覆出現的,該來的總是要來,這也可能就是冤冤相報的結果。
王圓回到了雯雯房間,癱坐在沙發上,無疑,他的妻兒和朋友此刻落在了仇家的手裡,這個仇家就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現在是窮兇極惡罪大惡極,而且不計後果了,他王圓必須想辦法營救他們。
五百萬元籌集也可能不算是特別困難,難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籌齊,而且銀行都下了班。他不怕跟賈東方單獨會面,在賈東方入獄後,王圓曾經無數次地想去監獄見班長,想跟他挑明這一切,但最終他沒有這樣做,他已經過了意氣用事的年齡了,況且自己已經成家立業,而且那段時間正在跟雯雯以旅遊的名義四處求醫問藥,終於,在雯雯的細心照料下,他不但恢復了男兒的強壯,治好了不舉的病症,還有了自己在孩子。家庭的溫馨讓他放棄了探監的念頭,他發覺,除去報仇,他的人生有着比報仇更快樂更幸福的事情。漸漸地,他的心情趨於了平靜,班長給他的噩夢也幾乎沒有出現過,他也決心迴歸到生活最本質的範圍中去,如父親希望的那樣,縮小貿易業務,守家在地安心經營酒店的生意,做好自己孝子丈夫父親的角色。
如今,這一切都將隨着賈東方的越獄而有可能改變……
眼下發生的一切,無論如何,都不是他自己能解決的事情,因爲此刻的賈東方是越獄逃犯,如果在從前,他也可能單刀赴會和班長決一雌雄,但眼下他不想蠻幹,因爲他已經爲人夫,眼看就要爲人父了,這個孩子,寄託了父母許多美好的希望,他沒有理由打碎他們這些美好的希望。媽媽已經打過兩個電話了,詢問雯雯的檢查結果情況,王圓跟媽媽撒謊說,雯雯正在陪朋友逛商場。媽媽說現在商場也下班了,趕緊讓她回來吧,黑燈瞎火的絆倒怎麼辦?最後媽媽數落他說,別不聽老人言,到時候出點差錯,你小子哭都來不及!聽了媽媽這話,王圓的眼圈紅了,儘管對班長所做的一切他不後悔,但是連累了家人,尤其是妻兒朋友,他還真的有些難過了。
王圓打開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這個號碼既不是他當政法委書記的父親,也不是公安局局長尚德民,而是彭長宜。
當他跟彭長宜說雯雯和丁一被賈東方綁架後,彭長宜一時驚得從椅子上彈起,隨後就目瞪口呆。
王圓簡單地跟彭長宜介紹了一下他所知道的情況,冷靜後的彭長宜說道:“小圓,聽我的,我不管你和賈東方以前有什麼個人恩怨,但眼下性質不一樣了,他現在是身有重刑而且是越獄的逃犯,這事已經超出了你們個人恩怨的範疇了,你不能自己去解決,你必須報警,別無選擇!”
王圓着急地說道:“可是,我只有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我必須先去籌集錢,然後連錢帶我自己,交到他的手裡,他才能放人,不然三條人命有可能就玩完!”
彭長宜也急了,他說道:“聽着,你現在要緊的不是去籌集錢,而是報警!我知道你不是孬種,你甚至不帶錢不帶任何防身工具都敢深入虎穴單刀赴會,但那是電影,現實中那樣做的都是白癡!聽我的,趕快去報警,你沒有多少考慮的時間了!”彭長宜說完,根本不給王圓申辯的機會,果斷地掛了電話。
旁邊的武榮培從彭長宜的話中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他在市局開局務會的時候,已經獲知跟錦安有點關係的賈東方越獄逃跑至今爲抓獲歸案的事。他跟彭長宜說道:“看見越獄逃犯不報警並且知道逃犯身份的,一律按窩藏罪論處,不管什麼原因!”
彭長宜沒有理他,而是直接撥了部長王家棟的電話。部長接通後,彭長宜明顯聽出了裡面有嘈雜的說話聲,他說道:“您找個清靜地方說話,我有急事!”
武榮培發現,這時彭長宜的臉都白了。
彭長宜就聽王家棟跟裡面的人說了聲:“不好意思,你們繼續,我接個電話。”隨後就聽到了他關門聲,似乎又聽到了一聲開門聲,然後他說道:“好了小子,有什麼急事?說!”
“您馬上去找小圓,賈東方越獄跑了出來,劫持了雯雯和丁一,必須讓他報警,我也馬上回去!”
彭長宜說完,不管王家棟的反應,因爲在電話裡耽誤一分鐘就有可能延遲救援時間。他轉身看了一眼武榮培,說道:“武局,跟我走一趟,怎麼樣?”
武榮培堅定地點點頭。
“帶上你的傢伙。”
武榮培拍了拍腋下。彭長宜知道,武榮培是出了名的打黑英雄,爲了加強自身的防範,他的槍支是隨時戴在身上的。
兩輛車,疾馳在三源的盤山路上,老顧拿出渾身的本領,左轉右轉,直把彭長宜轉得暈頭轉向,好幾次都打開窗戶想吐,因爲沒有吃晚飯,也沒有東西可吐。彭長宜已經顧不上自身的難受了,他恨不得立刻飛回亢州。
此時的亢州,在王家棟坐鎮尚德民親自指揮下,一場秘密抓捕行動也在周密的準備中。
彭長宜在車上,不停地打着電話,他不敢長時間佔用王家棟尚德民和王圓的電話,只好把電話分別打給陳樂和小許,得知小許的警隊已經待命。
通過打給不同人的電話,彭長宜得知,亢州公安局已經動用刑偵技術手段,對王圓雯雯丁一和酒店總檯的電話進行鎖定,只要有信號出現,隨時都能監聽得到,並能迅速定位;特警中隊和狙擊手已經秘密待命;全市所有的警力都已出動,正在對市區城邊所有旅店賓館甚至出租屋進行拉網式的秘密搜捕;王圓已經準備好了五百萬元“錢”,隨時等候賈東方發出的交接指令……
儘管一切行動都是在秘密進行中,但畢竟出動了那麼多的警力,又是那麼大的搜索範圍,如果賈東方聞訊一點風吹草動,就有可能被激怒,對人質造成傷害。
三條人命,此刻也是命懸一線……
一切都在等賈東方的電話再次響起。
眼看就要到了賈東方規定的時間了,彭長宜合上了電話,他不再打了,也沒有電話再打進來,一切都是那麼平靜,耳邊,只有呼呼的山風和老顧超車時急促的鳴笛聲。
武榮培儘管也帶了車,但是他沒有坐在自己的車裡,而是跟彭長宜坐在了一起。剛纔,武榮培讓彭長宜告訴亢州的同志,別忘了向上級彙報,另外,如果警力不夠的話,也別忘了向上級請示。其實,武榮培是想讓亢州先彙報完後他在跟市局彙報。
隨後,武榮培請示局長後,以副局長的身份,命令錦安特警和防爆警察迅速以演習的名義向亢州方向運動,最後秘密在亢州有名的陸軍紅軍團待命,畢竟,亢州警方沒有向錦安發出求救,儘管武榮培是市局副局長,但是他還有一個身份是交流乾部,三源縣公安局局長,貿然調用警力是違反紀律的。
武榮培做這一切時是和彭長宜商量過的,彭長宜沒有表示反對,用得上就用,用不上他們就算是拉練演習,再說,他們面對的是一個喪心病狂的越獄逃犯,亢州公安的警力畢竟有限。
此時的王圓,比任何人都心急如焚,他的手裡時刻捏着電話,幾乎每隔一秒就看一次電話,但是,眼看時間就要到了,賈東方還沒有回話。他跛着腿,走來走去。
父親王家棟不錯眼珠地盯着兒子看,也許,他的腦袋裡一直有一個大大的問號。的確如此,他從沒聽說過兒子王圓和賈東方甚至包括他的東方公司有過什麼瓜葛,也從沒有從兒子的嘴裡聽到他說過賈東方,難道,茫茫人海中,賈東方是碰巧綁架了雯雯和丁一?但顯然不是,剛纔,從對服務員的問詢筆錄上看,顯然,今天下午有兩個陌生人來過酒店,其中一個人戴着大口罩,操着明顯的東北口音到前臺打聽老闆王圓在嗎,當被告知王圓不在的時候,那個人又進一步打聽老闆的家人誰在,另一個服務員告訴他老闆的夫人在,剛出去,還告訴他是短頭髮的那個人。情況表明,這兩個人是有備而來,也就是說就是衝着王圓來的。根據服務員描述,此人正是賈東方,他個子不高,長得白,而且有些駝背,東北口音,外貌特徵完全一樣。
想到這裡,王家棟看着不停踱着步的兒子說道:“你跟我來一下。”說着,就出了門,來到一間沒人的房間。
王圓跟了過來,他不等父親開口,就說道:“爸,等這事過去,我什麼都告訴您,但是現在,我沒有心思跟您講述過去的事情,請你理解我。”說着,扭頭就出去了。
王家棟一句話都沒輪上跟兒子說,就被兒子搪塞過去了。想想兒子說的也對,即便他跟賈東方“過去的事情”有多複雜多曲折,眼下他也是沒有心思回憶往事的。
此時的賈東方也沒閒着,他懷裡揣着雯雯和丁一兩部電話,又把自己的電話掏出,確認是在震動的模式下後,他跟癩子說:“你看着她們,我出去一下,如果一個小時後我還不回來,你就把她們幹掉,然後想辦法逃跑。”
癩子一聽,就睜大了眼睛說道:“哥,我不離開你,我跟你一塊兒去。”
賈東方看着癩子,說道:“放心,我一會就回來。”
癩子又說:“哥,你要是走也行,先把那個……那個東西……給兄弟留點……”
賈東方說:“癩子,你剛吸完沒多長時間?吸太頻繁了不好,放心,哥一會就回來。別說那個東西,等王圓把錢給咱們送來,那個東西有的是。好兄弟,等着我,另外,看牢她們,咱們五百萬就指望着她們吶。”
賈東方說到這,他推開關押雯雯和丁一的房門,伸手就把丁一拎起,把丁一推進了另外一個屋子,然後關上門,走了出去。
癩子跟着賈東方來到屋門口,無可奈何地看着賈東方從院門走出去,他打了一個哈,躺在了屋裡破舊的沙發上,雙腳敲在扶手上,眯上了眼睛。
丁一聽見了賈東方離開的聲音,冷不丁站在黑乎乎的屋子裡,她看不清屋裡的一切,等眼睛慢慢適應後,她依稀看見了門邊牆壁上的電燈開關。她蹭到門口,想用腦門頂開開關,但是她踮起腳尖纔剛剛到開關下端,如果蹦起來,興許能撞開。她屈起雙膝,剛想往上蹦,就聽見外屋癩子起來喝水。她就停住不敢動了。
等聽到癩子又躺下的聲音後,就開始往上蹦,但是根本撞不到開關,因爲這個動作實在是太高難了,恐怕只有雜技演員能做到。
可能癩子聽到了丁一弄出的響動,就狠狠地喝道:“老實點!不想活了。”
丁一突然急中生智,便用腳踢門,癩子立刻起身,開門進來,丁一躲在背影處,衝他一個勁地幹吼。癩子只得把燈打開,丁一衝他示意,意思是想喝水。
癩子瞪着她,說道:“上廁所?”
丁一搖搖頭。
“喝水?”
丁一點點頭。
癩子瞪了她一眼,說道:“水沒有,有尿,想不想喝?”
說着,就淫笑着向丁一走來。
丁一驚恐地瞪大眼睛,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嗓子裡,不時發出“啊啊唔唔”的怪叫。而且故意撞翻一些東西,以製造出一些響動,希望能引起鄰居的注意。
癩子似乎意識到了丁一的意圖,就一步向前,掐住她的脖子,想強行跟她接吻。可是看到丁一嘴上封着的膠帶,就一下子把丁一推搡在地上,丁一擡起雙腿,準備自衛,哪知癩子罵了一聲:“媽的,沒勁,老子先眯一會,等有了精神再收拾你。”說着,就走了出去。
癩子忘記了關燈,這時,丁一才發現這間屋子堆放着許多沒用的雜物,估計這房子許久都沒人住了。她掙扎着起來,有一個念頭強烈地蹦出腦海,那就是她們必須要逃,趁賈東方回來之前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