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佩服地說道:“這纔是真正的老革命啊!你們出去搬東西的時候,他跟我說,他能活下來就是幸運,他的活,是用無數人的死換來的,他沒有理由高調。
齊祥說道:“說得太樸素了。”
彭長宜看了看錶,說道:“如果大家不餓的話,咱們就回亢州去吃晚飯,北京的飯太貴了。”
齊祥說:“不餓,天剛黑。”
“那好,咱們去亢州吃。”彭長宜從後視鏡裡看了看那個攝像的記者,說道:“小夥子,今天你辛苦了,一刻都沒閒着,老人說的話都錄下來了吧?”
那個攝像記者說:“都錄下來了,本來想跟他要求到他書房去看看,看看有什麼當年珍貴的資料沒有,比如老照片什麼的。”
彭長宜一聽,下意識地踩了一下剎車,說:“對呀,那你怎麼不早說?”
“我看領導們談的挺熱烈,就沒好意思提這個要求。”
彭長宜說:“你是記者,你要本着你的需要來,有什麼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我們今天的活動,都是在給你當演員,是在爲你的鏡頭服務的,你怎麼不明白這些?”
攝像記者一看縣長認真了,就低下頭,沒再說什麼?
齊祥趕緊打圓場,說:“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
彭長宜不再說話,他在琢磨,也許羿楠跟着,可能就會很輕鬆地做到這些。
有的時候,記者陪領導出去,的確能起到領導起不到的作用,作爲彭長宜他們,是不好過多地向這個老革命提出什麼要求的,但如果是記者,就很容易做到,而且人都有樂意展示自己曾經最爲輝煌一面的興趣,如果記者提出見見當年老革命一些照片什麼的,會比彭長宜他們提出效果好過很多,而且也容易達到目的。
彭長宜想了想還是說道:“儘管你是記者,但咱們出去就是一個整體,是爲了一個共同的目標,所以,你們既是記者,也是工作人員,以後這一點一定要注意,千萬別拿自己當外人。”
那個小夥子不好意思了,說道:“主要是頭一次見着這麼高級的人物,心裡有些……有些緊張。”
“哈哈,那有什麼,他再高級,也要通過你的鏡頭你的宣傳才能讓大家知道他高級,你跟縣長出去還自卑什麼呀?”馬森說道。
其實,彭長宜也是想通過這麼一次“拜門”活動,有意識有目的地接觸一下三源的老革命們,這是三源獨有的資源,他在三源期間,一定要牢牢抓住這些資源的。
我們不能說彭長宜功利,在官場上,這種通過拜門來攀附權貴人物的做法,古往今來,一直有之,另一方面,權貴人物也希望和歡迎有人來拜門,藉以網絡和擴大自己的影響範圍。。在封建社會中,同鄉關係是除了親屬裙帶關係以外最親近的關係,同鄉之間有一種“親不親,故鄉人”的友情,即所謂“鄉誼”。
鄉誼之情滲透在古往今來的官場中,在官場上的作用非常重要,是官場中人互相提攜互相照應的重要紐帶。
現在,人們更是將這種關係演繹到了極致,通過一些鄉誼之情來促進地方的經濟發展。三源有這麼多的老革命,這是三源的寶貴資源,彭長宜在這方面用用心,藉助這些老革命爲三源做點事 也不爲過。
彭長宜回到亢州後,由於提前聯繫好,政府只有江帆在等他們,他沒有叫再叫政府的任何人,因爲韓冰剛來不久,江帆不想給韓冰造成自己搞小團伙的印象,所以除去公事以外,他的活動圈子很小,加上袁小姶最近給他造的影響很不好,所以就儘量減少公開活動。但是彭長宜帶着三源的同志路過,他是必需要接待的,就叫上了姚斌寇京海林巖劉忠黃金等,本來今天晚上說好姚斌請江帆,讓這幾個人作陪的,後來彭長宜給江帆打電話,江帆纔跟姚斌說長宜回來了,姚斌說那就大家一起聚,正好有段時間不見他了。
這麼多人等他們,彭長宜當然樂的沒得說,齊祥和馬森可是嚇壞了,齊祥連忙說道:“縣長,縣長,這樣好不好,亢州的同志主要是想見你,他們想你,你也想他們,我和馬主任我倆年歲大了,單獨吃點,然後早點休息,您看怎麼樣?”
彭長宜嘴一歪,說道:“不行,我這正科級的司機給你們使喚一天了,再說你們到了這裡就跟到了我家一樣,哪有單獨吃飯的道理?你是成心寒磣我還是怎麼的?”
齊祥連忙說道:“縣長,您就別多理了,我們願意,我們都願意單獨吃點,晚上還是您自己去跟他們喝吧。”
彭長宜笑了,說道:“放心,我保證不讓你們喝多好不好?”
齊祥說:“您的保證只能代表您自己,代表不了那麼多的人。”
馬森說:“齊主任,誰讓你同意彭縣長的意見,非要到亢州吃飯?依我看呀,既然到了亢州,最好還是聽縣長的吧,咱們今晚就今晚了,還是從了吧。”
彭長宜說:“這話我聽着好心寒啊!好像我沒安好心一樣。”
“哈哈。”齊祥和馬森都笑了。
齊祥說:“馬主任,你是不知道,亢州的同志,個個都是喝酒的好手,上次他們去三源我可是見識了,就連鄔書記喝自己帶的保健酒都喝多了,我們幾個人更是拿出看家本事,都沒把人家陪好,何況,咱們今天人少力量薄弱啊。”
彭長宜說道:“放心,這次不會,肯定不會讓你們喝多,你們只喝到你們認爲應該喝的水平就行了,再讓你們喝我替,怎麼樣?”
齊祥笑了,說道:“明知是當也得上啊——”
彭長宜“哈哈”大笑,說道:“你應該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樣纔對!”
齊祥面露愁容,說道:“我也知道對,但是沒有那本事和膽量啊——”
“哈哈。”
在這個春天裡,爲了體現三農政策傾斜後的成果,京州省在閬諸市國際會展中心,舉辦了首次了全省範圍內的農副產品新技術博覽會,也是一個經濟洽談會,各個縣市都有展位。
由於丁一的家在閬諸,臺裡就讓丁一和另外新聞部一個攝像記者擔當這次報道任務。作爲地方臺,主要報道本地領導在會議期間的活動和最後簽約的情況,由於亢州近年來對農業產業結構調整方面投入比較大,所以參展內容很豐富,也有幾樣農業產業方面的產品,如北城的大棚西瓜大棚桃大棚雙菌菇等,還有生態大米利用生物技術培育的無土栽培的各種珍貴花卉等。三源則拿出了酸棗汁富硒蘋果高山莜麥,還有各種山珍奇貨等。
開幕式這天,各個縣市政府一把手帶隊,參加了開幕式,省長嚴之賓和去年新到任的省委副書記沙舟參加了開幕式並講了話。
開幕式是在展廳外面的大門口舉行的,丁一意外地發現爸爸也在嘉賓的人羣中,花白的頭髮,一件淺色的夾克外套,夾克很有風度地敞開着,露出裡面淡青色的襯衣,儒雅的氣質,不凡的風度,使爸爸在下面的人羣中顯得的是那麼的與衆不同。
丁一笑了,便悄悄退出人羣,從人羣的後面繞到爸爸身後,輕輕地拉了一下爸爸的衣角。
爸爸扭頭一看,就高興地笑了,然後也退出了人羣,低聲說道:
“小一,你怎麼也來了?我記得你跟我說你不負責新聞的?”
“哈哈,爸爸,您還很懂行的,我不負責新聞,但我負責的是大新聞,這次是領導照顧我,讓我順便回家看看,所以就派我來了。”她說着,就摸了摸爸爸的衣襟,說道:“呵呵,丁教授,挺帥的,誰給你買的衣服?”
爸爸一聽,就故意挺着腰板說道:“呵呵,帥吧,這麼帥的衣服當然不是你喬姨買的了,她買的衣服太老氣,太土,這個是杜蕾買的。”
“哈哈,爸爸,您太有意思了,還嫌棄喬姨買的一份土?”
“當然,儘管我年歲大了,但是也願意穿老氣的衣服,再說了,你老爸我看起來又不是那麼太老,而且大小也算個知識分子,幹嘛非要穿那麼土那麼老的衣服,你不知道,我現在拒絕她給我買衣服。”
“呵呵,爸爸一點都不老,您看起來比省長年輕多了。”
“喂,你會不會說話,他本來就比我歲數大。”爸爸不高興了。
“哈哈。”丁一笑彎了腰。
爸爸衝她示意了一下,丁一趕緊捂住了嘴,因爲省領導還在講話。
笑夠了,丁一說道:“您怎麼也來了,我想不出這樣一個會議會和您有什麼關係。”
爸爸說:“當新聞記者,這點要是想不到是不行的,你看。”
丁一順着爸爸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展廳的大門上方,懸掛着本次會展的大會標,麥穗衛星等元素展示了本次大會的主要宗旨。丁一恍然大悟,說道:“爸爸,這是你設計的會標?”
“別說得那麼狹隘,這是集體智慧的結晶。我是以我們美術學院全體師生的名義。” 爸爸認真地說道。
“爸爸好境界。”她調皮地衝爸爸豎起大拇指。
爸爸說道:“所以這次被受邀參加這個會展開幕式。對了,今天我見着我一個多年的老同學,就是以前爸爸跟你說過的賀叔叔,你猜怎麼着,他升官了,現在在省委宣傳部工作,是副部長,我們說好晚上聊聊,你如果有時間跟我一塊去見見這位叔叔吧。”
丁一知道爸爸的意思,就說道:“爸爸,我們晚上也有活動,你看,這是晚上的日程安排。”丁一就拿出亢州市在會展期間的活動議程安排,晚上是彙報會。
爸爸說:“也行,你忙你的,我們先聊着。”
丁一看了爸爸一眼,她知道,爸爸想帶她見老同學,肯定是爲了以後她往回調做鋪墊,她已經預感到了爸爸要將她調回來的決心。
丁一非常明白,爸爸要帶她見這位部長叔叔的用意,就拉着爸爸的手說道:“爸爸,我讓您操心了。”
爸爸笑了,看着依然美麗懂事的女兒,就說道:“呵呵,看來在外面工作幾年進步不小,都會跟爸爸客氣了,誰讓你沒有找到林老師啊?”
上次回去後,丁一給林老師打過電話,才知道林老師跟丈夫出國了,要半年以後才能回來。想到這裡,丁一就跟爸爸說道:“您如果張不開嘴的話,就先不要說呢,不就是半年,反正好幾年都過來了,等林老師回來再說也行。”
爸爸看着她,說道:“你捨不得離開亢州嗎?”
丁一說:“不是捨得捨不得,是我已經適應了,並且那裡有我的位置。”
老教授看着她,臉上是笑意收起不少,他不想跟女兒剛一見面就鬧不愉快,說道:“好了,我們多方努力吧。晚上回家睡嗎?”
“看情況吧,不過大會給我安排了房間。”
“你們都來了哪些領導?”老教授敏感地問道。
“帶隊的是我們市長,還有主管農業的一個副市長,還有農業部門的,我們單位就我和一個攝像的男記者來了。”
“你們市長也要全程呆在大會上嗎?”老教授感覺自己這個問題問得實在不高明。
“不,他可能下午就返回了,農業副市長會全程跟着。”丁一心裡就敲起了鼓。
老教授笑了,漫不經心地說道:“各個縣的政府一把手都來了。”
“嗯。”
“小彭來了嗎?”
丁一笑了,說道:“人家現在是縣長了,還小彭小彭的?一把手今天可能都會回去吧,我還沒有見着他呢。”
爸爸也笑了,說道:“對了,你們那裡有個叫林巖的吧,他也在我們這裡讀研究生呢,上次特地來看我,說在政府工作的時候跟你是一個辦公室。”
“是啊,那會他給江市長當秘書,我給高市長當秘書,當時沒有我給我騰辦公室,我就跟他一個屋辦公。”
老教授看到女兒的眼裡閃現出光彩,就在心裡嘆了口氣,說道:“他也這麼說,還誇了你的小字。”
丁一笑了,說:“除去爸爸,他們全都誇我寫得好呢。”
看着女兒調皮的模樣,老教授笑了,說道:“哈哈,驕傲了?”
“有的時候有點,不過不敢招搖撞騙,原來我們樊書記寫的也很好。”
“呵呵。這個你說過。”
這時,丁一的電話響了,她掏出來,是雅娟,就小聲接了電話,說道:“雅娟姐,你好。”
爸爸聽了後,就衝她揮揮手,意思是讓她走遠一點接電話。丁一就往遠處走去。邊走邊說:“我在外邊採訪呢,來閬諸參加農展會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雅娟笑了,說道:“本來給你打電話就是想現在找你去,既然你不在亢州,那就過幾天我再去吧。”
“雅娟姐,你那酒錢再不拿走的話,我可就要花了。”
“哈哈,最近實在太忙了,顧不上了,我纔不怕你花呢。”
“你就不怕我拿去放高利貸?”
“哈哈,你哪有那份機靈勁。”
“呵呵,看不起我。”
“這一點我還真看不起你。”
丁一笑了,說道:“呵呵,等我回去後給你打電話。”
“好的,到時再電話聯繫,那你先忙。”
“嗯,雅娟姐,再見。”
年前,雅娟特意回到亢州,來亢州的幾家飯店催收過去的酒錢。當時雅娟嫂子幾乎給亢州所有的飯店都鋪了貨,但是有幾家飯店的老闆一看雅娟嫂子出事,鐘鳴義又調走,就賴着不給錢,雅娟要過幾次都往後推,後來有的老闆乾脆連面都不見,雅娟對這部分酒款基本就沒了信心,她就委託丁一,有時間就幫着催一下,沒時間就算了。
有一次丁一和雯雯王圓兩口子在一塊吃飯,就將這事說了出來,雯雯罵道,說這些人的良心都壞了。王圓就笑着說:“這些老闆跟我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小丁,如果你一定要幫雅娟的話,這事交給你,我去給你辦,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少搭理他們吧。”
後來,也不知道王圓是怎麼做的,反正這些酒款就陸續都收了上來,不差一筆。丁一把這消息告訴雅娟後,雅娟說:“你代我謝謝王總,等我回去後再單請他。”
丁一把這個意思轉告給王圓後,王圓說:“請什麼,我開着飯店呢,改天她回來我請她。”
通過這件事,丁一的確也感覺到了世態炎涼,這些人太勢利眼了,當初掙着搶着進雅娟嫂子的酒,後來發展到居然連酒錢都想黑了人家的,難怪權勢這個東西,是那樣的讓人着迷。
合上電話後,丁一見爸爸還在原地等她,她就走了過去,說道:“爸爸,你是在會上吃飯還是回家去吃?”
爸爸說:“看情況,我還帶着兩個學生來的,你要是有事就去忙。”
“好,那我去找我們的人去了,如果我回家就給你打電話,對了,我住B座十一層109房間。”
爸爸說:“我沒事,你要是也沒事就回家住,還是家裡方便。”
“好吧,如果離得開,我就回去。爸爸,我還是那句話,您要多注意身體,爲了女兒,也要注意身體好嗎?”丁一盈盈地看着爸爸說道。
丁乃翔微笑地點點頭,說道:“我會的,放心吧,我現在什麼毛病都沒有,前幾天有去醫院複查,各項指標都很穩定。”
丁一說:“那就好,等我回來就能照顧爸爸了。”
“嗯,我盼着你快點回來。”
丁一點點頭,跟爸爸再見後走了。
丁乃翔看着女兒單薄的背影,百感交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開幕式結束後,省領導在有關部門的陪同下,就開始參觀各個展臺。亢州提前做了一個五分鐘的小短片,展位的上方專門有一臺顯示器,播送這個小片,形象系統地介紹了本地農業高科技產業的成果,三源也做了一個五分鐘短片,省領導在觀看了這兩個地方的展位後,笑着對陪同的董興說道:“呵呵,你們很會搞啊,這個創意不錯,不但形象,還能讓人們在你們這個展位上停留的時間長些。”
送走省領導後,董興把江帆和彭長宜叫到一起,說道:“哈哈,是不是你們倆共同的創意?”
兩人都笑了。其實,這個創意是丁一的,她當時跟江帆建議製作一個小片,當時就被江帆採納,然後由政府辦出面,協助電視臺做這個片子。腳本是丁一寫的,溫慶軒想讓丁一配音,丁一考慮到是在展廳播放,從效果來看還是男聲比較理想,這樣,就由臺裡的另一名男播音員配的音,效果果然比女聲厚重,大氣。
遭到省領導表揚後,第二天,在展廳裡,類似這樣的宣傳片一下子冒出了好幾個。
開幕式的當天中午,丁一沒有在會上吃飯,而是被林巖悄悄叫了出來,原來,江帆和彭長宜還有林巖商量好出去吃飯。於是,他們分乘兩輛車,來到了離會展中心很遠的地方吃的。
四個曾經在一起工作的人,吃飯就沒有了拘束,他們在一起,無所不談,很快,一箇中午就過去了。
彭長宜問江帆:“您準備在會上呆幾天?”
江帆說:“我想多呆兩天,回去也沒什麼事,家裡有韓書記呢,再說我也不想那麼累了, 你哪?”
彭長宜感覺出江帆似乎少了許多熱情,就說道:“我想晚上回家,明天就回三源,這個春天我那裡挺忙的,主要還是旅遊的事,別的事我也不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