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組長笑了,用手指着彭長宜說道:“小彭,現在別跟我討論這個問題,明天等我清醒的時候再說好不好?”
彭長宜笑了,說道:“好。要不這樣,明天我們先跟您做個書面彙報,然後您再決定去哪兒看。”
“也好。”唐組長點頭答應,本來檢查就是例行公事,反正省裡的也都給地方了,怎麼花就是地方的事了,但是省裡每年還都會下來抽查這些農業專項資金的使用情況,目的就是加大扶持三農的力度和對農業政策傾斜的嚴肅性,至於專款不專用的情況有的是。
彭長宜跟秘書溫陽說道:“你先去給領導們安排好房間,然後把卡拉OK廳的冷氣提前打開,別讓領導們進去一頭大汗,準備一些冷飲。”
溫陽點頭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和高鐵燕陪着檢查組來到金盾頂層那間大歌舞廳,彭長宜給他們安排好後,又叫了一籃冰鎮啤酒,那個唐組長一見,趕緊給彭長宜作揖,說道:“彭市長,我知道你能喝,但是也不要這麼玩命,咱們還是唱歌好了。”
說着,那個年輕的女同志點了一首《婚誓》後,便把一支話筒遞給了唐組長,彭長宜就嘻嘻地假裝自己也多了,東倒西歪的走了出去。
他走出門後,快速地下到三樓,來到王圓的辦公室,就見王圓的辦公室門緊閉,他掏出電話,就給王圓打了一個,但是傳來關機的聲音。他想了想,就呼了丁一。
丁一很快就回話了,問他有什麼事?
彭長宜說:“你在哪兒?”
丁一說:“我跟雯雯在游泳。”
彭長宜心想正好,我找的就是雯雯,他說道:“你們吃飯了嗎?”
丁一說:“游完泳後如果餓再去吃。”
彭長宜說:“你跟雯雯說,就說我請你們吃飯,速來金盾酒店,我在這裡等你們,現在我就去給你們點菜。”
丁一猶豫了一下,說道:“有事嗎?”
“有事。”
“什麼事?”
“請你們吃飯。快點說,想吃什麼?”
丁一說:“等會,我問問雯雯。”
然後彭長宜就聽見丁一跟雯雯說彭市長要請客,問她想吃什麼之類的話,兩個女孩子討論一會後就聽丁一對着話筒說道:“雯雯說了,女孩子就要吃低脂肪、高蛋白的東西,嘻嘻,您老人家看着點吧。”
彭長宜笑笑,就掛了電話。隨後就來到二樓,要了一個小雅間,跟王圓那個女領班說道:“一會有兩個美女客人來,你看着給安排四個菜,要低脂肪高蛋白的東西。我先上去,她們來了你再告訴我。”
女領班說:“請問彭市長客人叫什麼名字?”
彭長宜笑了,說道:“盧雯雯。”
女領班笑了,說道:“是不是盧小姐和丁小姐?”
彭長宜說:“你很聰明,就是她們倆個,她們是不是經常來這?那你一定知道她們愛吃什麼,撿她們喜歡的東西上吧。”
女領班笑了,說道:“好,我這就去安排。”
彭長宜也走出雅間,上了樓。又故意晃晃悠悠地回到頂層的歌舞廳,就見唐組長和那個年輕的女同志在跳舞,他們幾乎身子貼在一起,而且目光裡就有了一些意味,高鐵燕再和另一個小組成員說話,農業局的一位女副局長也在和另一個客人跳舞。
彭長宜看了一眼後,就又走了出來,他掏出手機,給林巖打了一個電話。林巖接通後,彭長宜說道:“林主任,情況怎麼樣?”
林巖說:“過兩分鐘我給您打回去。”
彭長宜說“好的”,就掛了電話。
林巖掛了彭長宜的電話後,就給妻子小紅打電話,小紅現在已經是幼兒園的副院長了,因爲東方公司有兩個職工的孩子在妻子小紅的幼兒園,他打電話的目的就是讓妻子照顧好這兩個孩子,然後負責把孩子送回家。小紅已經知道了林巖被困的事,她囑咐道:千萬別和老百姓發生衝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並且問他吃晚飯了嗎?林巖說“好了,放心吧,我還有事。”給妻子打完電話,林巖又安慰了這兩個女職工後,走出屋子,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給彭長宜打了電話。他說:“彭市長,現在局面沒有進一步惡化,國道也沒有完全堵上,看來老百姓也還理智。目前他們正在選代表,任書記正在外面跟他們談話。”
彭長宜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吃飯了嗎?”
“吃了點,在東方公司食堂吃的。”
彭長宜又問道:“賈東方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任書記一直在跟他聯繫。”
彭長宜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想到了更多,但是目前沒人能跟他分享這些憂慮,他就在樓道里來回地走着。一會又進到歌舞廳,進去後又覺得自己坐不住,唐組長唱完一首《北國之春》後,彭長宜心不在焉地鼓着掌,緊接着,又是一曲男女對唱,唐組長和那個女同志手拿着話筒,就唱了起來。這時,溫陽進來,附在他耳邊說:“盧雯雯來了。”彭長宜一聽,立刻站起身來,說道:“我下去,你在這裡盯着。”說完,就走出來,下了樓,來到剛纔那個雅間,果然,丁一和雯雯坐在桌子邊,正看着服務員給她們上菜,見彭長宜進來了,她們兩個就站了起來,雯雯說道:
“彭叔兒,謝謝了。”
丁一看着他只是笑,沒有說話。
彭長宜說:“你們倆夠瀟灑的,不是看電影就是游泳,可真是會生活,比我們可是幸福強多了。”
丁一聽見他用了“我們”兩個字,就知道江帆也還在忙,她笑着說道:“我們是無所事事,消磨時間,不像你們領導,總是忙於大事情。”
雯雯笑嘻嘻地說道:“彭叔兒,怎麼想不起來要請我們倆個吃飯?”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剛纔找小圓有事,沒找到他,手機也關機,這纔想起找你,他幹嘛去了?”
雯雯跟丁一說道:“哈,我就說沒有免費的晚餐嗎?怎麼樣?”
丁一笑了,說道:“我跟着你沾光了。”
雯雯說:“他前兩天就出差了,我今天給他打電話也關機了。”
彭長宜說:“雯雯,你能給我聯繫上他嗎?我找他有急事。”
雯雯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一會我再試試給他打,一旦和他聯繫上,馬上讓他給您回電話。”
彭長宜說:“他只有這一個號嗎?”
雯雯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嗯”了一聲。
彭長宜從雯雯的眼裡讀出了掩飾,他便不好繼續問了,就說道:“也好,你什麼時候聯繫上他,什麼時候跟他說,讓他務必給我回電話,多晚我都開機,我找他的確有急事。”彭長宜再次強調了自己找王圓是“急事。”
雯雯點點頭。
彭長宜見菜已經上齊了,就說道:“你們快吃吧,我上面還有客人。”說着,就站了起來。
丁一看着彭長宜,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彭長宜就說:“我上去了,你們要是吃完飯沒事的話也一塊上來玩會吧。”
彭長宜說着就走了出去。
丁一見科長走了出去,就跟雯雯說:“雯雯,看來科長找王總的確有事,你看他坐臥不安的樣子。”
雯雯臉上露出尷尬之色,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聯繫,一會再說吧,正常情況下,他晚上會給我打電話。”
丁一直言不諱地說:“我就看見過王總桌上曾經擺着過兩部手機,你還說不知道。”
雯雯笑了,說道:“小丁,我不是不想告訴彭叔兒,但是你知道,王圓他......搞企業的人,都有對外不公佈的電話號碼,那是屬於他們個人私密電話,還請你理解。”
丁一點點頭,說:“我理解倒是理解,但是科長找他有急事,儘管沒說是什麼事,但我看得出來應該很重要,所以你快點吃,吃完趕緊想辦法跟他聯繫上。”
雯雯盯着她說道:“我算明白了一個道理,關鍵時刻,科長,還是你的科長,我不行啊。”
再說彭長宜出來後,他又來到了頂層,見他們已經露出疲憊之態,唐組長就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走了出來,站在外面的樓道里,唐組長說道:“小彭,如果安排好了的話,那咱們就早點休息吧,時候不早了,你們陪着也很辛苦。”
彭長宜說道:“還不太晚,您看還有什麼需要的,我去安排,要不讓他們先去休息,我給您找點節目?”
唐組長哈哈大笑,說道:“不了,有女同志不方便,這樣吧,我這裡有幾張飯費票,想辦法幫助解決一下吧,哎,我們在上面比不得你們在下面,發死。沒辦法,總是拿自己那點可憐的死工資應酬,恐怕全家早就去喝西北風了。”他說完,就從褲袋裡掏出一疊發票。
彭長宜接過來,沒有看,而是直接塞進自己衣服口袋裡,很爽快地說道:“沒問題,有事您儘管說話,千萬別客氣,以後亢州的事還請您多多關照。”
唐組長說道:“亢州的事亢州自己會辦好,我們下來也是例行公事,你放心,明天的事聽你安排還不行嗎?”
彭長宜說:“我們聽您的,以後咱們就是朋友,您自己有事就說話。”
“不好意思麻煩下邊,我們也有紀律。”唐組長不好意思地說道。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放心,以後您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看得起小弟,有事您只管吱一聲,如果我不辦,那是我的事,以後我再去省裡,你看見我就裝不認識我,如果您有事不說,或者是找到了別處,以後我見了您也就裝不變認識您,好吧?”
“哈哈。”那個唐組長聽了彭長宜這話,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好,聽你的。”
彭長宜說:“我明天早上就把這事辦了,然後再說檢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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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組長其實是省財政廳財政監督處處長,這次就是他帶隊下來檢查工作的。他笑着說道:“哎,檢查只是一種督導的手段,縣級都很會過自己的日子,申請的錢都不會打水漂。”
彭長宜說:“您說得的太對了,太瞭解基層了,說真的,上邊給的那點錢太少了,真是不夠用,誰還會揮霍呀,都是按企業人頭份來的,他們都盯得死死的,所以,市裡從來都是不敢截留的。”
唐組長說:“我就是從基層上來的,不用你說,我都瞭解,明天也就是例行公事,你找一個企業出來就行了。”
彭長宜說:“那好,要不明天我們就去看看育種的那筆專項資金的使用情況吧?”
“好啊,廳裡還特地關照過這筆資金,唯恐到不了個人手裡,明天就去看他這筆錢的使用情況吧。”唐組長順着彭長宜說道。
彭長宜鬆了一口氣,鄒子介的錢是最沒問題的,去他那裡,不需要任何準備,只要他在家就行了。
彭長宜和高鐵燕等人把檢查組的人送到賓館房間後,彭長宜不放心,特地囑咐溫陽和政府辦一名副主任陪住在賓館,有事隨時報告。
安頓好客人後,彭長宜和高鐵燕一同回到了市政府。江帆沒在辦公室,金生水的辦公室也緊閉着,高鐵燕說:“他們會不會去了現場?”
彭長宜說:“我去三樓看看去。”說着,轉身就往三樓走了,到了三樓後,會議室沒有人,王書記辦公室也緊閉着,他又去敲鐘鳴義屋門,鐘鳴義辦公室也沒有人。他掏出手機,一邊下樓,一邊給江帆打了電話。
江帆的電話是金生水接通的,彭長宜才知道,他們幾乎都去了現場,彭長宜跟金生水說:“你去問問市長,用我過去不?”
很快,金生水就把電話給了江帆,江帆說道:“長宜,你別過來了,如果家裡沒事的話,你就在辦公室等我一會,我們馬上就回去了。”
“市長,現場情況怎麼樣?”
“沒事了,各鄉鎮黨委書記們都把自己的人領回去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解決,老百姓正在逐漸撤離。”
“哦,那好,我在單位等您吧。”
“好的,你那邊情況怎麼樣?”江帆問道。
“沒問題,客人們都休息了。”
江帆說了一聲“好”後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長長出了一口氣,他合上電話後,高鐵燕出來了,問道:“長宜,怎麼樣?”
彭長宜說:“書記和市長還有常委們都去了現場,現在老百姓正在撤離現場。應該沒事了,要不您就回家早點休息吧?”
高鐵燕打了一個哈欠,說道:“也行,如果有事再叫我吧。”
彭長宜點點頭後,就回到辦公室,他泡上了一杯濃茶,就給溫陽打了一個電話,溫陽說客人們都休息了,請他放心。
彭長宜坐在辦公室裡,等了半天江帆也不回來,他就給金生水打了一個電話,金生水接通電話後小聲“喂”了一聲後,過了一會才說道:“彭市長,我們在北城區會議室,我現在出來了,您有什麼事?”
彭長宜說:“書記也在嗎?”
“在,王書記他們都在。”
“哦,那我沒事了,我在單位等你們。”
“好的。”
他剛掛了電話,虛掩着的門就被輕輕推開,一個腦袋就探了進來,是丁一。隨後,又一個腦袋探了進來,是雯雯。彭長宜就笑了,說道:“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不回去休息?”
丁一和雯雯就走了進來,雯雯說:“我準備讓她跟我睡。”
丁一趕緊說道:“我不跟你睡,敢情你半夜起來煲電話,我是即礙事又睡不着。”
雯雯說:“你這人太不地道了,你逼着我回來打電話,我電話也打通了,你也反悔了。”
彭長宜說:“給小圓打電話嗎?”
“是啊,我跟她說,只要你跟我回去住,我就給你們科長打電話,如果你不回去我就不打了。結果她就乖乖地跟我回來了,等我打通電話了,她又要走,彭叔兒,您說是不是不帶這樣的?”雯雯湊到彭長宜的桌前說道。
彭長宜沒有心思評判她們的事,他說道:“小圓怎麼說?”
雯雯說:“他說現在他正有事,等一會空了再給您回電話。”
彭長宜拿起電話就打,雯雯說:“您打不通。”
彭長宜問:“爲什麼?”
丁一說道:“這還不明白,人家用的是愛情專線。”
雯雯的臉紅了,她不好意思地說道:“彭叔兒,不是愛情專線,是他太……太忙,所以有時不得不關一會手機……”
彭長宜放下電話,說道:“理解。”就放回電話。
雯雯說:“他過一會保證會給您打過來,你放心。”
彭長宜點點頭。
丁一說:“你們忙,我走了。”
彭長宜說:“我送你吧。”
丁一說:“不麻煩了,我打車回去。”
雯雯說:“這麼晚了,打車我也不放心,如果彭叔兒要送,我就讓你走。”
彭長宜說:“沒問題,走吧雯雯,咱們去送她。”說着,拿起桌上的鑰匙就往出走。
他剛出來,就看見市長江帆和秘書回來了,江帆看到丁一就愣了一下,雯雯和丁一連忙跟他打招呼,江帆說道:“你們幹嘛去?”
彭長宜說道:“我們正準備去送小丁。既然您回來了,就讓小許送一趟小丁吧。”彭長宜的司機老顧年紀大了,一般情況下,他都不讓老顧跟着自己熬夜。
江帆看了丁一一眼,神情顯得很疲憊,漫不經心地說道:“好不容易來了,就再坐會吧。”
丁一看着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就說:“不了,太晚了。”說着,繼續往出走。
江帆說道:“長宜,要不你就去吧,我等你。”
丁一回過頭,說道:“真的不用,這樣,你們忙,我自己下樓找小許。”
彭長宜看着丁一的背影,就說道:“也行,雯雯,你負責押運。”
兩個女孩子笑了,雯雯說:“放心,我保證押運安全。”
彭長宜回過身,就跟着江帆來到辦公室,說道:“你們又去北城了?”
江帆深深嘆了一口氣,說:“是啊,暫時平息下去了,但是要想真正解決問題,就像你說的,離開了真金白銀不行。”
彭長宜笑了一下,說道:“最後怎麼說的?”
江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各鄉鎮黨委書記和鄉長把本鄉的人領回,以村爲單位,統計出一個詳細的情況,最後統一解決,給老百姓口頭打了一個白條。”
“什麼時候兌現?”
“明天他們就着手統計,但到了真正兌現那天,鍾書記沒有說,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江帆說。
“如果賈東方仍然不露面,那怎麼辦?”彭長宜擔心地問道。
江帆搖搖頭。
“是不是政府要替他買單?”彭長宜緊接着說道。
江帆看着彭長宜,說道:“長宜,問題肯定要解決,畢竟涉及到了穩定這個大局,無論怎樣,他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支持。”
彭長宜說:“我也沒有意見,只要不讓農民受損失。但關鍵是,如果政府不從源頭解決問題,一味的這樣給騙子買單,這要買到什麼時候是個頭?今天這個他跑了,明天那個跑了,後天又跑了一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江帆看着彭長宜,輕輕地搖搖頭,疲憊地靠在椅子上,說道:“長宜,賈東方目前不是太大的問題,你知道嗎,今天下午,我同學給我打電話,告訴了我一個信息,國務院最近有可能要下發文件,在全國範圍內,要清理取締農村基金會,這個纔是最不好辦的事啊。”
彭長宜張大了嘴,半天才說:“真的要……要取締?”
“是的,這個呼聲最近很高,長宜啊,我們開始擔心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
彭長宜低下頭,半天才擡起頭,說道:“那我們能不能提前做些工作?”
“能做什麼工作?又能怎麼做這個工作?”江帆反問道。
彭長宜想了半天,重重嘆了一口氣,痛苦地說道:“市長,爲什麼我們當初想到這一層了,可是我們卻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