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誰從背後捅了任小亮一刀,恐怕沒有人能知道真相。
幾天後,錦安召開了全市經濟工作會議,這次會議一箇中心議題就是“工業立市”,是全市的中心工作。這也是根據省級工作會議內容套下來的精神。
於是,亢州市委市政府出臺了一個歷史上著名的四號文件:《關於市直單位大力興辦經濟實體的意見》,意見中說:動員和組織市直各行各業創辦經濟實體,這是市委政府迅速發展我市經濟的重大舉措,是全市上下的大動作,必須全黨動員,全民動手,認真搞好。凡是由市財政供給或補貼的所有市直黨政機關人民團體和事業單位,今年都要興辦 1—2個經濟開發項目,國家規定不許興辦經濟實體的單位,要組織超編人員興辦經濟實體。要大中小一起上工業型農業型科技型服務型一起上,集體股份合作個人一起上,興辦領辦租賃承包一起上,怎麼有利就怎麼幹。全市開展興辦實體競賽活動,每月一檢查一評比一通報,在電視臺公佈。
由於這項工作的出臺,亢州市委再次修訂了全年考覈目標大綱,這次,加重了工業和招商引資的考覈分數。兩個月後,市委又出臺了補充規定,就獎懲措施作出具體規定,對單位辦實體的人員優先提拔優先入黨優先評先。對超額完成任務的前 10 名,給予一把手和主管副職 1000—5000元的獎勵。對年底沒有興辦的,單位一把手離崗興辦,對考評目標分低於80分的,黃牌警告,通報批評。同時對落後單位採取大會檢討,公開曝光,處以 5000 元罰金等措施。對完不成任務的單位實行一票否決,取消各種評先資格。當時對市直所有單位都分配了任務,比如黨羣系統的18個單位,總任務是280萬元,市委辦組織部 紀檢委統戰部武裝部政研室信訪辦黨史辦甚至市直幼兒園都分配了10萬任務。在這種目標分配和強勢的行政指令下,市直單位興辦經濟實體如火如荼的開展起來了,並一直持續了將近兩年的時間。
對於這個文件的出臺,江帆和鐘鳴義是存在分歧的,江帆認爲鐘鳴義太過好大喜功,沒有遵循經濟發展的規律,完全靠行政命令發展經濟,他們也發生過激烈的爭執,爲此鐘鳴義還把江帆告到了錦安市委。鐘鳴義的思路儘管有些冒進,但是比較符合當前的上級精神,所以自然讓步的是江帆。鐘鳴義第一次得到了錦安市委的支持,他非常高興,緊接着又出臺了一個5號文件。
鄉鎮大辦企業,大上項目同樣以市委出臺的文件拉開序幕,市委市政府出臺了5號文件《關於大力發展鄉鎮企業的意見》,意見中說:大力發展鄉鎮企業,是工業立市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富市富民奔小康的必由之路,是鞏固基層政權的政治任務。今年,每個鄉鎮至少要建成 1 個投資額超過 100 萬元的工業項目;試點鄉鎮至少要建成 2 個投資額超過 100 萬元以上的工業項目;各行政村至少要建成 1 個投資 10 萬元以上的企業。每個鄉鎮要建成 1—2 個工業小區,每個工業小區註冊工業企業達到 50 家以上。要建成 1—2個工貿小區,工貿小區註冊工業企業達到 30 家以上,門店達到 100 家以上。要加強對鄉鎮企業工作的經常性督促檢查,堅持一月一調度,一季一觀摩,半年一初評,年終搞總評。
兩個多月後,市委市政府又出臺 28 號文件《關於富民工程的意見》,意見中說:爲深入貫徹省委富民工程座談會和市委‘三有富民工程’(戶有致富項目村有經濟實體鄉有支柱產業)會議精神,動員黨員幹部和農民羣衆,迅速掀起鄉鄉強化支柱產業村村大辦經濟實體戶戶快上致富項目的熱潮。要刷寫標語口號,要組織典型報告會,要組成報告團,巡迴講演,電視廣播要開闢富民奔小康專題節目,要製作大幅宣傳板面,豎在主要交通路口和最醒目的地方,要建立項目致富卡,逐戶張貼上牆。要建立嚴格的督導檢查考覈獎懲機制。開展富民工程競賽。要定期抽查,排名後通報。每月公佈一次結果,排名站隊,好的典型宣傳推廣,落後的電視臺公開曝光。在這種強大的行政指令下,各個鄉鎮也是爭先恐後,強力推進。
一時之間,連着出臺的三個硬性文件,在亢州掀起了一股全民辦實體全民致富的熱潮。
鐘鳴義也成了錦安炙手可熱的人物,報紙電視電臺等媒體也競相宣傳亢州的富民工程計劃。
江帆感覺這一系列文件的出臺,實在是有冒進的成分,多次在會上提出自己的不同的意見,但是鐘鳴義態度很強硬,聲稱是按照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指示辦事。
爲此,江帆幾次找到市長董興和市委書記翟炳德,闡述過自己的意見,但是他們誰都沒有明確表過態,因爲對於這些,當時誰都沒有經驗,也沒有實際事例可以參照。錦安不但沒有否定鐘鳴義,還把亢州作爲了試點。一時間,參觀的,學習的,取經的鋪天蓋地而來,亢州熱鬧了。
在這項工作中,鐘鳴義繼續發揚他剛來時的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和鐵腕手段,突然檢查,微服私訪,對下邊的幹部不是吹鬍子就是瞪眼睛。一時之間,亢州上上下下搞的雞鳴狗跳。
鐘鳴義的權力在亢州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和膨脹。
暗中舉報任小亮的人依然沒有浮出水面,人們無從知道他到底栽在誰的手裡。
不久以後,從省城公安大學進修回來的陳樂,被任命刑警大隊一中隊副隊長,這期間,亢州看守所出了一件犯罪嫌疑人自殺的事故,看守所所長涉嫌被免職接受調查,陳樂又被任命爲看守所所長,成爲公安局的一名中層幹部。
彭長宜當上副市長後不久,一天,翟炳德從北京辦事回來,路過亢州,他便命司機下了高速路,這次他既沒通知鐘鳴義,也沒通知江帆,而是讓秘書直接給彭長宜打了電話。
不巧的是,彭長宜沒在亢州,他正在省裡辦事,是爲了一個產業項目的事,他是今天下午趕到省城的,聽說翟書記找他,他趕緊說道:“我在省城,我馬上趕回去。”
秘書一聽,捂着電話回頭看了看翟炳德,翟炳德就揮了一下手,秘書就說道:“你別回了,忙你的。”
彭長宜說:“那好,等我回去後再向翟書記彙報工作。”其實彭長宜非常清楚翟書記是不會讓他從省城趕回來的。
撂了電話,彭長宜心裡便打開了鼓,他早就想到翟炳德早晚會有一天要召見自己的。原來有小道消息傳說翟炳德要調走,他在心裡就想,翟書記調走好,調走了,就不會跟他追問照片的事了,不曾想,翟書記又不走了,繼續擔任錦安市委書記,彭長宜的心裡就一直七上八下的,還好,這次逃了過去。
翟炳德沒有找到彭長宜,就打道回府了,路上,他自嘲地說道:“你看了吧,亢州市的幹部先天就有一種優越性,動不動就往省裡跑,好像咱們這種給他們辦不成似的?”
秘書笑了,說道:“您說的這個問題早就存在,亢州的幹部的確會幹工作,在錦安跑不下來的事,他們就從源頭跑,這一點的確比其他市縣的幹部超前,另外,他們非常注重跟省裡的關係,甚至跟北京各部委的關係,您就拿當初的高爾夫項目來說吧,那是準備放在和甸的項目,可就讓亢州爭取過去了。他們的確敢想,想到了也敢做,做了就有可能成功。其他地方的幹部跟他們比就木訥的多了,這也是亢州幹部遭其他地方幹部嫉妒的原因所在。”
聽秘書這麼說,翟炳德有些不悅,他說:“都像他們似的,還要我們錦安這一級黨委和政府幹嘛?都直接歸省裡管算了,目無組織和領導,都是樊文良留下的餘毒。”
秘書偷偷笑了,他不在吱聲了。
翟炳德這次去北京,見到了老首長,在他請老首長吃飯的時候,說起了江帆的事,老首長嘆了一口氣,纔跟翟炳德說起了江帆和女兒鬧離婚的事,儘管老首長什麼也沒說,但是口氣裡對江帆流露出了明顯地不滿,翟炳德就沒再提江帆。他在心裡也就盤算着,抽時間找江帆談談,如果能爲老首長做點事情,也是他的安慰,但是他不會主動來亢州找江帆談的,他會採取另一種方式,以便能夠引起江帆的足夠重視。
江帆在一次常委會上,因爲興辦實體經濟和鐘鳴義激烈爭論起來,散會後,江帆就被翟炳德叫到了錦安。當他剛出現在翟炳德面前時,翟炳德坐在辦公桌後面,低頭看着桌上的文件,臉上的表情很嚴肅,沒有一絲樂紋,嘴裡面卻說:“又吵了?”
江帆一愣,隨即心裡就有了底,儘管書記臉上的表情嚴肅,可是口氣卻不嚴厲,而且劈頭就跟他說了一句這樣的話,那就說明自己的處境還沒有到危險的地步,他趕緊說道:“是爭論,我們就某些觀點達不到一致而爭論了幾句。呵呵,您的消息可真靈通。”
“那有什麼不靈通的,人家鐘鳴義同志散會後就給我打電話告你的狀了,並且說你極其不配合工作。”
江帆剛要開口爭辯,翟炳德說道:“什麼都別說,你下面要說什麼我都知道,你肯定是想說他這樣搞違背經濟規律等等一切書生都能說出的幼稚的話。我最後一次指示你,全力配合鐘鳴義同志的工作,搞好試點工作,爲什麼叫試點,就是容許失敗,失敗,也是經驗,懂嗎?同樣是試點,閬諸就搞的很好嗎,得到了省裡的表揚,爲什麼我們錦安就搞不好呢?我們同樣能搞好。爲什麼當初把這項工作放在亢州而不是其他的地方,就是考慮到了亢州現有的資源和跟省裡已經跟北京的關係,所以,這項工作不是鐘鳴義個人的工作,還讓我說你什麼?”說完,就盯着江帆看。
江帆猛然清醒了,鐘鳴義需要政績,翟炳德也需要政績,他甚至想到了前一階段有傳言說翟炳德和閬諸市委的申書記,都在積極爭取去省會城市任職的事。省會城市那可是副省級的城市啊,所以,他江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跟鐘鳴義對着幹了。於是就點着頭說道:“明白,我會全力配合鳴義同志搞好這項工作。”
“這就對了,你比他懂經濟,要發揮你的優勢,充分利用北京一些老關係,給亢州,給錦安拿下一兩個大項目。”說道這裡,翟炳德臉上溫和多了。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了,翟書記沒有讓江帆回去,而是讓江帆陪自己去吃家鄉菜。他說:“今天中午我請你,你跟鐘鳴義幹仗有功。”
江帆趕緊捂着半邊臉,說道:“您就別羞臊我了。”
翟炳德說:“到一個你沒有去過的地方,一個新開的飯店,目前火得不得了,怎麼樣,有興趣嗎?”
江帆爽快地說道:“書記賜宴,我肯定有興趣,另外,我現在只要一聽‘火’這個字就興奮,因爲火,就註定買賣好,買賣好,就會賺錢,會賺錢的生意就是我們辦實體最大的誘惑。”
翟炳德看着他言不由衷的樣子,沒有理他的話茬,而是笑了兩聲帶頭走了出去。
他們來到錦安市城東的一家名叫“蘇州美食城”的飯店,與其說是飯店,不如說是植物生態園更貼切,這裡四季如春,盛開着各種各樣的鮮花。裡面有南方的綠色植物,圓形的巨大暖棚,一圈鳳尾竹簇擁着的迴廊,迴廊上是一個個藤製的桌椅,外圍是一條小河,小河上居然還遊蕩着一條很小的烏篷船,船上坐着兩個小女孩,往河裡撒着魚食。
小河的外圍,是一條鵝卵石鋪就的環路,兩邊同樣種植了南方特有的芭蕉棕櫚等熱帶植物,有的芭蕉樹幾乎頂到了暖棚的頂部,生機盎然。四周,則是頗具江南特色的雅間。江帆緊跟着翟炳德的身後,他們在服務員的引領下,來到了一個叫“秦淮河畔”的雅間,很快,就進來一個高挽着頭髮,風姿綽約,身着職業套裙的雍容優雅的女士,她進來衝翟炳德笑笑,說道:“您來了。”
江帆看出,這個女士見到翟炳德並沒有一般人見到市委書記那樣的驚喜和受寵若驚,甚至都沒叫一聲官稱,只是聞聲說了一句“您來了”,聲調不高,卻透着熟悉和親切。
翟炳德笑着坐了下來,說道:“來,玉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江市長。一會你要好好敬他,爭取把你的生態美食開到亢州去。”
被翟炳德叫做玉瓊的女人伸出細膩白嫩的手,輕輕跟江帆握了一下,說:“歡迎江市長。”然後給江帆拉出椅子,請江帆入座。
江帆注意到,翟炳德只給把自己介紹給了她,並沒有給他介紹這個女人是誰。
玉瓊等江帆坐下後,親自給他們的杯裡倒上了茶水,說:“這茶是我剛從老家帶回來,明前的,我給您留了一包。”
翟炳德一聽很高興,跟江帆說道:“嚐嚐我們家鄉的名茶吧,西山碧螺春。”說着,端起杯,輕輕啜了一口,說道:“不錯,的確不錯。”
江帆端起杯,也喝了一口,但是他沒有跟丁一喝茶時的心致,因爲他的腦子裡一直在琢磨翟炳德和這個玉瓊的關係,也在琢磨翟炳德把自己帶到這裡的用意。
翟炳德說:“應該說是玉瓊的家鄉,她的家就在洞庭湖附近,而那裡西山的氣候則是口氣清新,雲山霧繞,是茶樹的天堂。那裡的碧螺春講究的是‘銅絲條,螺旋形,渾身毛,一嫩三鮮自古少’。我來北方工作這麼多年,很少能喝到真正的碧螺春啊。”說着,又喝了一口。
玉瓊說:“您放心喝吧,我這次帶回來的多,放在單獨的冰箱裡,夠您喝一年的了,是爺爺親自下手炒制的。”
看得出,翟炳德很高興,他說:“老人家身體怎麼樣?”
“身體很好,這次我回去還跟我說起您來呢。”玉瓊看着他,眼睛裡的兩汪秋水就盪漾着別樣的情懷,翟炳德輕輕咳嗽了一下,沒有看她,而是低頭喝了一口水。玉瓊的臉也泛出微紅,她起身又各自給翟炳德和江帆的杯子裡倒上水,說道:“是我給您安排還是……”
翟炳德沒有看玉瓊,而是看着江帆說道:“你看着安排去吧,反正江市長是第一次來,你要讓他吃好。”
“好的。”玉瓊點點頭就邁着輕盈的腳步離開了。
江帆感到,這個女人身上,無論言談和舉止,似乎看不出飯店老闆那種特有的商人習氣,沒有說一句場面上的話,給人的感覺很溫馨,很舒服,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江帆站起,拉起小窗上的竹簾,向外看着,說道:“在這裡感覺就像到了江南一樣,賞心悅目,在這裡吃什麼都會舒服。”
“呵呵,她在東北有家分店,那裡是最有特色,冬天外面飄雪,裡面春意盎然,生意非常火的。”
“哦,是連鎖店嗎?”
“準備做連鎖。”
“不錯不錯。可以想象,到了冬天該會是怎樣的心曠神怡。”
“呵呵,飯菜價格也是蠻貴的。”
“只要環境好,貴一點沒問題。”
“這個形式可以複製,做什麼風味的都可以,不過我認爲做連鎖的前景不會太好,就因爲它的可複製性。”翟炳德說道。
“嗯,是啊,您說得太對了。”江帆非常贊同翟炳德的觀點。
翟炳德突然轉了話題,說道:“坐下,咱們說說你的事。”
“我的事?”江帆一時沒明白過來。
“對,是你的事。”
“哦。”江帆坐了下來,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翟炳德說:“別一副假裝虔誠的樣子,說說你的事,你打算怎麼辦?一輩子這麼耗下去嗎?”
江帆已經明白翟炳德說的是什麼事了,他低下頭,半天沒說話。
翟炳德說:“怎麼不說話,我這次去北京,見着我的老首長你的岳父了,請他們吃了一頓飯,他把你和小姶的事全都告訴我了,也希望我能做做你的工作。”
江帆點點頭。
翟炳德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真的過不到一塊了嗎?”
江帆點點頭。
“真的想離?”
江帆說:“是的。”
“你想過沒有,小姶要是就不離你怎麼辦?真的要去法院離婚嗎?”
江帆說:“不瞞您說,我現在還下不了這樣的決心。”江帆老實地說道。
“你年輕,有些事你沒有經受過,所以考慮問題一定要慎重,有的時候,官員的私事也是公事,要謹慎從事,其實,人這一輩子,有許多事是可以過去的,尤其是夫妻。你知道嗎,那天老首長跟我說,想讓我把他女兒調到你身邊來,說這樣有利於修復你們的關係。我沒有說行也沒說不行,沒錯,這肯定有利於修復你們的關係,但是我想不利用你工作,你說是吧?”
江帆沒說話,他的確不知道怎麼說好。
“小江,你也有些官場經驗了,又當領導這麼長時間了,官場上的事也看得差不多了,還是以大局爲重,以個人的前途爲重吧。人生,有的時候沒有那麼簡單,也沒有那麼複雜,婚姻也一樣,不要認爲這個是最糟糕的,也不要認爲後面還有更好的,其實,眼下這個纔是最合適的,尤其是男人,跟哪個女人過都是一輩子。”
江帆很想問他一句如果自己離婚,難道其他方面還會受影響嗎?但是他沒有問,因爲這個問題太小兒科了,他不想給翟炳德造成自己幼稚不成熟的印象。
那天的那頓飯,江帆吃得很艱難,儘管翟炳德很快就把話題扯到了別處,但是對江帆還是造成了不小的震動。無疑,翟炳德是維護老首長的。袁小姶誓死不離婚,這的確讓江帆很是頭疼。
儘管翟炳德再三強調,這只是江帆個人的家事,似乎不會影響他對江帆的印象,但是江帆隱約覺得,翟炳德越是強調的東西,似乎越是他最在意的。
玉瓊親自將精心爲翟炳德安排的飯菜端了上來,並給翟炳德斟上了他家鄉特有的一種米酒,翟炳德說:“也給江市長倒上一杯,讓他也嚐嚐。”
玉瓊便也給江帆倒上了這種特製的酒。
翟炳德說道:“你也坐下吧,沒有外人。”翟炳德說完,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肩膀。
玉瓊就坐了下來,她說道:“肩病又犯了?”
“老毛病了,哪能說好就好。”
“您一會吃完飯去做做按摩吧,新來了一位盲人按摩師,手法很好的。”
江帆感到,這個叫玉瓊的女人,似乎和翟炳德之間存在着一種特有的默契和親切。
翟炳德說:“有時間再去吧。”
這頓飯很快吃完了,翟炳德喝了四五杯酒,臉上就有了一些微紅,江帆便見好就收,他起身就跟翟書記告辭,玉瓊把他送到門口假山的地方,江帆便讓她止步。
江帆心事重重地回到亢州,秘書小金聽到市長的腳步聲後迎了出來,說道:“您回來了。”
江帆點點頭。小金就給他推開了辦公室門,他進去後就愣住了,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個人,這個人他認識,是他的妻子袁小姶。
江帆很是奇怪袁小姶怎麼來了,他來亢州工作這麼多年了,也加上他們夫妻始終就分居,關係一直緊張,袁小姶從來都沒來過亢州,今天她怎麼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
袁小姶見他進來了,便站了起來,離開辦公桌走到他跟前,剛要跟說什麼,這時曹南進來了,曹南說:“江市長,您回來了?”
江帆冷着臉“嗯”了一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秘書金生水趕緊給他倒上水,又給袁小姶面前的杯子倒水。
袁小姶非常客氣地說道:“謝謝,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
金生水看了江帆一眼,說道:“市長,您有事再叫我吧。”
江帆想了想說道:“好的。”
金生水就走了出去,曹南也要出去,江帆叫住了他,說道:“曹秘書長,那個事定的是幾點?”
曹南一愣,心想沒定什麼事呀?他很想問問市長定的是什麼事呀?但是他靈機一動,故意擡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說道:“還有時間,我一會過來叫您。”
江帆說:“好,你想着一會過來提醒我。”
曹南跟袁小姶點點頭就出去了。
袁小姶走了過來,她倚在江帆桌子旁邊,從江帆的手裡拿過他捏着的一張紙,說道:“你一會有事?”
江帆沒有擡頭,也沒有回答她的問話,而是說道:“你幹嘛來了?”
袁小姶笑了,又往江帆跟前湊了湊,說道:“我沒事,來看看你,翟叔叔批評我了,說你來亢州好幾年了,我一次都沒來探過班,還說我對你關心的不夠。我於是就來了。”說着,就放下那張紙,湊到了江帆的身邊,一隻手翻看着他手邊的工作筆記本,一隻手就搭在了江帆的肩上。
江帆站了起來,離開桌子,坐到了前面的沙發上,說道:“小姶,你不覺得我們這樣耗着太浪費年華了嗎?”
袁小姶尷尬地笑了一下,也坐在他的旁邊,拉過江帆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說道:“是啊,所以我來了。親愛的,這次我是帶着誠意來的,我希望我們能徹底地冰釋前嫌,找回我們以前的美好,以前我對你的確關心不夠,主要是我的玩心太大,忽略了你,忽略了妞妞……”說到這裡,袁小姶聲音裡有了哽咽。
江帆的心就是一緊。
袁小姶繼續說道:“帆,我們和好吧,我還可以再生一個,還有,如果你在這裡孤單的話,我可以離開北京,調到這裡來,你走到哪兒我可有陪你到哪兒,跟你一塊工作,我們再也不分開。”